第157章 赤月下沒人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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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默的指節抵在簽到石上,涼意順著掌心往骨頭裏鑽。
    他盯著石麵那道淡得幾乎看不見的裂痕,喉結動了動——這玄鐵石跟了他整整十年,從前每日辰時都會泛起暖金光澤,像塊被捂熱的太陽。
    可今兒個,連石紋裏的星砂都沉寂了。
    “該醒了......”那道像被晨霧裹著的係統提示音還在耳邊繞。
    他突然想起三年前連簽百日時,係統曾說過“簽到石承氣運,氣數若亂,石必生變”。
    指腹無意識摩挲著石麵,麻意又湧上來,這次順著“手少陰心經”直竄至“極泉穴”,是“天子望氣術”練到“望氣入脈”時才會有的感應。
    他掀開窗邊竹簾,晨霧正往竹屋裏漫。
    青竹梢頭的露水砸在窗台上,“啪”地濺起細小水痕。
    陳默突然轉身抓起案頭的粗布外衣,鞋都沒穿就往後山跑。
    他記得山巔那棵老鬆,當年為了練“望氣術”,他在樹杈上睡了七七四十九夜,能從雲氣裏看出三州七十二縣的氣運走向。
    山風卷著霧氣灌進領口,陳默爬到鬆頂時,額角已沁出薄汗。
    他扶著粗糙的樹皮站穩,抬眼望向南方——這一望,後頸的寒毛全豎起來了。
    原本該是青霧繚繞的南三州,此刻像被潑了盆紫墨水,那團紫黑正順著長江支流往上遊漫,所過之處,連朝霞都褪了顏色。
    再看京城方向,他倒抽一口涼氣:金鱗似的雲層正壓在宮城上方,每片雲鱗都泛著冷光,竟連成副枷鎖模樣,牢牢鎖著太和殿的飛簷。
    “民信若崩,天地共噬。”
    低啞的男聲突然在耳邊炸響。
    陳默手忙腳亂去摸懷裏的玉簡,那枚跟了他五年、始終刻著“無名之道”四個篆字的玉牌,此刻正泛著幽藍微光,表麵浮起一行新刻的小字,筆畫還在滲著淡青色的霧氣,像剛被人用鮮血寫上去的。
    山腳下傳來急促的馬蹄聲,陳默攥緊玉簡往下看,隻見程雪的青騅馬正撞開竹籬笆,她的月白道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發簪歪在鬢角,腕上的“惻脈銅鈴”叮鈴鈴響成一片。
    “陳先生!”程雪在鬆樹下仰起臉,眼圈泛紅,“回音碑的陰脈節點活了!我調了百年龍脈圖對,全他娘的和前朝‘怨氣井’的位置重合!”
    陳默翻身躍下樹,落地時帶起一片鬆針。
    程雪已經從馬背上扯下個布包,裏麵堆著半焦的黃符,符紙上還沾著黑褐色的汙漬,湊近能聞到股腐肉混著香火的腥氣:“昨兒夜裏我往試點縣的碑基下投了‘民願淨火符’,燒出來的不是灰,是......”她咽了口唾沫,指尖戳了戳符紙邊緣,“是團黑霧,形狀像人,可沒頭沒臉的,直往我袖口裏鑽。”
    陳默捏起半張符紙,指腹剛碰到汙漬,突然一陣刺痛——那感覺像被無數細針同時紮進皮膚,他猛地鬆手,符紙“啪”地掉在地上。
    程雪蹲下去撿,發尾掃過他手背:“更邪門的是,我用‘望氣術’追那黑霧,竟看見它們順著田埂往京城爬,前頭領路的......”她聲音突然低了,“像李員外。”
    李員外?
    陳默想起前兒早朝跪在玉階下喊冤的老人,他懷裏揣著狀紙,說縣太爺私吞賑災糧,結果被金吾衛拖出去時,嘴角還淌著血。
    “去京城。”陳默彎腰撿起符紙,“蘇清漪那邊該撐不住了。”
    程雪翻身上馬,伸手拉他:“早朝時七禦史聯名彈劾她,說‘民氣製度’是妖術,煽動京郊農戶燒了三塊碑。我來之前見著戶部的人往城外運糧車,蘇首輔......”她頓了頓,“她開了糧倉,說憑‘有效訴求記錄’能領米。”
    馬蹄聲震得青石板直顫。
    陳默貼著程雪後背,望著路邊漸密的人群——挑擔的、背筐的、扶著老人的,全都往城南戶部糧倉方向湧。
    遠遠地,能聽見此起彼伏的抽噎聲,混著糧鬥碰撞的脆響。
    “那是周老栓家的閨女!”程雪突然勒住馬,“去年她爹摔斷腿,靠著‘回音碑’狀告裏正克扣藥錢,後來蘇首輔親自批了二十兩養傷銀。”
    陳默順著她手指看,穿補丁粗布衫的姑娘正跪在碑前,懷裏的米袋敞著口,白生生的米粒撒了一地。
    她額頭抵著碑身,肩膀抖得像篩糠:“青天大老爺,我家那口破鍋早該扔了,可您看——”她舉起隻豁了口的陶碗,“這是我娘臨終前攥著的,她說等米下鍋了,要盛第一碗給碑上的神仙......”
    碑前的人越聚越多,哭聲、道謝聲、磕頭聲混在一起,像團燒得正旺的火。
    陳默望著被人群圍住的“回音碑”,突然發現碑身的紫黑霧氣淡了些,有幾縷金紅色的光正從碑底往上爬,像極了當年他在宰相府掃院時,晨霧裏漫過青石板的朝霞。
    “駕!”程雪猛抽一鞭,青騅馬衝向朱雀門。
    陳默回頭看了眼,卻見人群裏閃過道黑影,那人裹著灰布鬥篷,帽簷壓得極低,左手揣在懷裏,指尖正隱隱泛著青——是淬了毒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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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剛要喊,那黑影突然轉身鑽進巷口。
    陳默眯起眼,看見巷尾停著頂青呢小轎,轎簾被風掀起一角,露出半截繡著墨竹的衣袖——是影閣的標記。
    “程姑娘,”陳默扯了扯她的衣袖,“加快些。”
    程雪應了聲,青騅馬跑得更快了。
    風灌進陳默的耳朵,他聽見遠處傳來金吾衛的銅鑼聲,還有更輕的、像毒蛇吐信般的冷笑,從某個陰暗的角落裏飄出來,混著晨霧鑽進他的衣領:“民信?等那碑下的冤魂爬滿金鑾殿......”
    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柳如煙的繡鞋尖突然出現在巷口,她的指尖扣著腰間的柳葉刀,目光像淬了冰的劍,直勾勾盯著那頂青呢小轎。
    )朱雀巷的青石板被馬蹄踏得咚咚響,柳如煙的柳葉刀劃破刺客後頸的筋脈時,對方甚至沒來得及發出悶哼便軟倒在地。
    她蹲下身扯下刺客的灰布鬥篷,露出張青腫的臉——左頰有塊銅錢大的燙傷,正是影閣暗樁檔案裏斷指老七的標記。
    醒了?她指尖按在刺客人中,見對方睫毛顫了顫,反手抽出腰間的銀絲軟鞭,鞭梢纏上對方左手小指,說,誰讓你們燒碑的?
    老七突然咧嘴笑了,血沫從牙縫裏滲出來:燒碑?
    那是給你們送葬的紙錢。
    你們以為殺了我們就完了?
    早就鏽了——他突然劇烈咳嗽,喉嚨裏滾出咯咯的笑,鏽到連金鑾殿的磚縫裏都爬滿蛆蟲!
    柳如煙瞳孔微縮。
    她的聽心術已運轉至第三重,指尖點在老七眉心,識海瞬間被黑霧籠罩。
    那些黑霧裏浮著支離破碎的畫麵:朱漆大門上貼著二字的牌匾,幾十個官員跪在地上,麵前是口正在熔化的鐵鍋,鐵水淌在青磚上滋滋作響;為首的白須老者舉著酒盞,聲音像生鏽的齒輪:寧亡於貴,不寄於眾......寧亡於貴,不寄於眾......
    反民氣同盟!柳如煙猛地收回手,額角滲出冷汗。
    她記得三年前蘇清漪推行民氣製度時,曾在密折裏提過,前朝覆滅前有群老臣立誓寧讓權柄爛在貴族手裏,也不交給草民,當時隻當是野史,沒想到......
    老七突然劇烈抽搐,七竅滲出黑血。
    柳如煙伸手探他鼻息,卻摸到一片冰涼——他竟服了劇毒。
    她攥緊柳葉刀轉身,正撞上進巷的金吾衛統領,對方抱拳道:柳大人,城南又燒了兩塊碑,蘇首輔讓您速去......
    去祖祠!柳如煙甩下一句話,足尖點地躍上屋簷。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離開後,老七的屍體緩緩抬起右手,食指在青石板上劃出道淺痕,又重重垂落——那痕跡,與戶部庫房牆上的暗紋分毫不差。
    此時的祖祠地宮,沈歸舟正用銅鑰匙轉動第三道石門。
    他的手背上浮著青色血管,那是守碑人血脈覺醒的征兆。
    三年前陳默離開宰相府時,曾將半塊銅牌塞給他:若見地宮鎖鏈動,便按古禮喚醒守誓石人。
    石門一聲開了,黴味混著鬆脂香撲麵而來。
    沈歸舟借著火折子的光,看見十二尊石人立在兩側,他們的眼窩裏填滿了朱砂,此刻正泛著詭異的紅光。
    他顫抖著摸出銅牌,按在中央石人的眉心——那是陳默當年大婚時,被蘇家長輩擲在火盆裏的婚服殘片所化。
    執刀者若再出山,須以自身氣運為祭。
    石人的聲音像從地底傳來的悶雷。
    沈歸舟的手一抖,火折子掉在地上。
    他看見最深處的鎖鏈突然崩斷,金鐵交鳴之聲震得地宮頂上的石屑簌簌落下。
    等他手忙腳亂重新點燃火折子,卻見銅牌背麵裂開道細紋——那紋路,與陳默當年被燒的婚服焦痕,竟完全重合!
    封門!沈歸舟大喊著撲向石門,可那十二尊石人的眼窩突然噴出黑霧,他剛觸到門閂,便被黑霧掀得撞在牆上。
    等他再睜眼時,石門已緩緩閉合,石人重新閉上眼,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幻覺。
    陳默是在子時驚醒的。
    他懷裏的木杖突然震動,像有條活物在杖身裏竄動。
    掀開被子的瞬間,他聞到了熟悉的鐵鏽味——那是血浸過玄鐵的味道,和當年宰相府後院那口廢井裏的氣息一模一樣。
    推開門,赤月正掛在天上,把江麵照得像攤凝固的血。
    陳默扶著竹籬往江邊走,木杖的震動越來越劇烈,幾乎要從他掌心掙脫。
    等他站在江灘上時,水麵突然泛起漣漪,他的倒影竟變了模樣——不是如今的布衣老翁,而是個穿玄鐵戰甲、握重刀的年輕男子,肩甲上的龍紋正泛著幽光。
    那影子緩緩轉頭,嘴唇開合。
    陳默屏住呼吸,看見他無聲說的兩個字:歸位。
    ......我知道了。陳默低聲回應。
    他感覺有股熱流從腳底竄上心頭,那是九陰真經返璞歸真境才會有的內息。
    木杖的震動突然停止,杖尖卻泛起微光,這次的光不像從前那樣轉瞬即逝,而是穩穩地亮著,像團被風護著的火。
    赤月漸漸西沉,陳默望著江對岸的方向——那裏有座荒了十年的冷香宮廢墟,當年他被蘇家長輩羞辱後,就是在那裏燒了婚服。
    此刻,他突然想起,燒婚服時,有塊碎布被風卷進了廢墟的瓦礫堆裏,這麽多年過去,或許......
    木杖的光映著他的臉,照出眼底翻湧的暗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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