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6章 朱門酒肉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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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門樓。
這是京城最繁華的酒樓。
高閣之上,坐著的滿是權貴。
推杯換盞,把酒言歡。
主位上坐著的是吏部尚書王懷安,他身旁的京兆尹李嵩端起酒杯,語氣諂媚:“王大人,此番春闈薦舉的名錄,不知道小兒……”
王懷安瞥了他一眼,想到今日送到府裏的那些字畫珠寶,滿意地捋捋胡須:“李大人放心吧,令郎端方賢良,才能出眾,自然是在這名錄之上了。”
李嵩聞言,臉上的肥肉立刻堆起笑容,忙不迭幹了杯中酒:“王大人費心了!犬子資質平庸,全仰仗大人提攜。”
王懷安眼皮都未抬,隻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都是自家孩子,何須如此見外。”
轉而看向斜對麵的禦史中丞張儉,“張大人,你的那個侄子,本官已吩咐各司郎官,在品行評語上多潤色幾分,名額保準有他的份。”
張儉是個瘦高個,聞言放下手中的筷子,笑得顴骨凸起:“多謝王尚書,張某還有一事想拜托王大人。
賤內娘家的堂弟前些日子求到我這裏來了,說是也想參加今年的春闈,在朝中謀個差事,不知道王大人可否安排一二。”
張儉一揮手,身後隨從就拿著個沉甸甸的錦盒放在桌下,盒蓋微啟,露出內裏碼得整整齊齊的金錠。
“這是他孝敬王大人的,事成之後,另有重禮送到府上。”
王懷安仰頭一笑:“這還不簡單,從那些寒門舉子上再換幾個下來就是了,這事包在本官身上。”
王懷安的兒子王永昌卻有些猶豫,他靠近王懷安耳邊低聲道:“父親,舉薦名錄上已經沒有幾個寒門舉子了,再換的話……會不會被有心之人非議舉薦不公?”
“不公?”王懷安嗤笑一聲,擺擺手渾不在意,“如今各州郡的中正官,半數是咱們的人。再說,薦舉本就沒有客觀標準,那還不是咱們說他們賢能,他們便是賢能嘛。”
旁邊一位侍郎附和道:“王大人說的是!咱們這般做,也是為了穩固朝堂。若是讓那些科舉出身的寒門書生占了太多位置,他們不懂變通,反而誤了大事。不如讓自己人上位,日後相互照應,方能長久。”
眾人連連舉杯稱是,滿座皆笑,酒杯再次碰撞。
“都聽見了嗎?”
一牆之隔的包廂裏,薑嫘問鄭婉兒。
鄭婉兒的臉色早已難看無比:“他們居然如此明目張膽的結黨營私,這豈不是將寒門舉子的路堵死了嗎?”
薑嫘點點頭:“正是如此。”
“朝廷看似光鮮,實則內裏早就爛成一團,官官相護,勾結的勢力猶如毛線纏成一團,我要從根拔起,就要從選官製度入手。”
薑嫘從腰間解下一塊玉佩,放在桌子上。
“朕不要求你現在就答允,你有三天的時間考慮,如果願意,就來宮中見朕,這玉佩可以讓你在宮中暢通無阻。”
說完,薑嫘就推門離開了。
走之前,薑嫘回頭:“婉兒,我相信你會做出不讓自己後悔的選擇。”
鄭婉兒看向桌子上的玉佩,神色複雜。
鄭婉兒隨後也離開了朱門樓,她沒有回鄭府,而是去了湖春巷的學堂,她在那裏的時候心情是最平靜的。
她拿出《新政錄》的手稿,已經完成的差不多了,一頁一頁地翻著,心中思緒萬千,這些都是她的心血,若是能看到這些新製成真,那該有多好。
正想著,鄭婉兒忽然聽見了敲門的聲音。
這麽晚了會是誰?
鄭婉兒前去開門,看見來人有些驚訝:“丫丫,怎麽是你?”
“我看見學堂還亮著燈,就想著夫子應該還在,就想來跟您說一聲。”
向來活潑愛笑的小女孩此刻低著頭,聲音裏隱有淚意:“丫丫以後不能來學堂上學了。”
“為什麽?出了什麽事情嗎?”丫丫聰明,是她這麽多學生裏最喜歡的一個,猛然聽見這話,鄭婉兒著了急。
丫丫吸了吸鼻子:“我哥哥今年是第三次下場了,好不容易終於進了薦舉名單,但是前兩天又傳來消息說名單上沒有他了。”
“為了他讀書,家裏借了很多銀子,都快揭不開鍋了,鄰居家的嬸娘說她能給我找個大戶人家做灑掃丫鬟的差使,一個月有500文銅錢……”
“可你還不到十歲呢。”鄭婉兒滿臉心疼,這麽小的孩子,還應該在娘親懷裏撒嬌才對。
“哥哥說他也不讀書了,要去碼頭上做力工還債,娘親在家直抹淚。”
丫丫的哥哥鄭婉兒是知道的,有天分又肯苦讀,就是家裏窮,沒銀子去給他疏通關係,之前聽丫丫說他得了舉薦資格的時候,還替他高興,以為終於能苦盡甘來。
沒想到又是一場空。
送走了丫丫,鄭婉兒看向了皇宮的方向。
她是可以幫丫丫家裏解燃眉之急,但是她沒有能力去幫每一個陷入同樣困境的寒門舉子。
現如今的科舉製度不革新,這樣的情況還會出現無數遍。
她到底該怎麽做。
……
三日之期已到。
玉墜幫薑嫘整理著朝服,有些憂心地開口:“陛下,已經第三天了,鄭三小姐還是沒有來。今日早朝,禮部一定會逼陛下定下主考官人選的,陛下不做些打算嗎?”
薑嫘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皺:“她會來的。”
玉墜看自家陛下自信的神色,心中歎了口氣,也沒再開口,隻期盼著鄭婉兒真的能如陛下所願。
可是直到薑嫘坐著鑾駕離開未央宮去太極殿上朝,鄭婉兒都沒有出現。
朝堂之上。
果然,禮部的人再次進言。
“陛下,春闈將近,若無主考官主持議事,恐怕會耽擱進程,不知道陛下上次說的心中已有人選是誰,還請陛下告知。”
蕭衍使了個眼色,吏部尚書王懷安站了出來:“啟稟陛下,若陛下尚無人選,老臣願意替陛下分憂,選官事大,實在不可再耽誤下去了。”
眾臣紛紛稱是。
薑嫘不語,隻是看向大殿門口,笑了起來。
眾臣疑惑不解,循著她的目光看去,發現了緩緩向殿內走進的一道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