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九厄毒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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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包裹著一切。意識在無邊無際的虛空中沉浮,破碎,如同沉船墜入無光之海。靈魂深處那道冰冷的契約烙印如同燒紅的鐵鏈,灼燒著每一縷殘存的感知。懸壺星圖黯淡無光,如同破碎的琉璃,在識海的廢墟中無聲嗚咽。反噬帶來的劇痛如同萬蟻噬心,啃噬著每一寸靈與肉。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消散,沉入永恒的虛無之際——
    一點溫潤的光芒,如同初生的星辰,在絕對的黑暗深處悄然亮起。
    那光芒迅速擴大、凝聚,驅散了令人窒息的黑暗。光芒中心,一個身影緩緩顯現。
    他身形極其高大,仿佛頂天立地,帶著一種源自亙古的厚重與蒼茫。人身,卻生著一顆雄壯威嚴的牛首!牛角彎曲向天,如同承載著日月星辰的軌跡,閃爍著溫潤如玉的光澤。牛眼深邃如古井,蘊藏著無盡的智慧與悲憫,此刻正溫和地、帶著一絲讚許地注視著在黑暗中沉浮的我。他身披簡單的麻衣,腰間束著藤蔓,赤足踏在虛無之上,周身彌漫著一股濃鬱到化不開的、混合著百草清香與泥土芬芳的生機氣息。
    神農!嚐百草,定五穀,開醫藥之先河,人族共尊的聖祖!
    巨大的震撼瞬間衝散了靈魂的劇痛!我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掙紮著想要凝聚意識,卻發現自己在這位聖祖麵前,渺小得如同塵埃,連動彈一下意念都無比艱難。
    “癡兒……”一個宏大、溫和、仿佛來自大地深處共鳴的聲音直接在我的意識中響起,每一個音節都帶著撫慰靈魂的力量,那契約烙印帶來的劇痛竟在這聲音下奇跡般地平息了許多。“懸壺一脈,薪火不絕。濟世渡魂,道阻且長。你今日所為,雖險,卻存一線天機。”
    神農聖祖的目光落在我殘破的意識上,那雙蘊含著無盡草木枯榮、生死輪回的眼睛裏,帶著洞悉一切的明了。他緩緩抬起一隻覆蓋著粗糲紋理、卻蘊含著無盡力量的大手。
    嗡!
    他掌心之中,光芒流轉,兩件物品憑空浮現。
    第一件,正是濟世堂神台上供奉的那尊古樸暗黃色葫蘆!此刻它在我“眼前”清晰無比,葫蘆表麵不再是凡物,而是布滿了無數玄奧的、如同天然生長的藤蔓狀紋路,散發著溫潤堅韌的土黃色神光。葫蘆口處,一絲極其微弱、卻純淨無比的玉蘭花香魂息縈繞不散。
    第二件,是一本極其古舊的冊子。冊子非紙非帛,材質仿佛某種不知名的暗綠色獸皮,邊緣磨損得厲害。封麵之上,沒有任何文字,隻刻畫著一個極其繁複、扭曲、仿佛無數毒蟲糾纏盤繞而成的詭異圖騰!僅僅是目光觸及,一股陰冷、劇毒、令人靈魂都為之凍結的邪異氣息便撲麵而來!冊子內部,隱隱有無數細小、如同活物般的暗紅色符文在書頁間蠕動、閃爍!
    “此葫蘆,乃吾一縷本源氣息所化,隨爾先祖懸壺濟世。今有殘魂泣血,冤情未雪,暫寄其中,可保其魂息不散,免遭幽冥濁氣侵蝕。” 神農的聲音如同洪鍾大呂,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又蘊含著對那縷殘魂的悲憫。“葫蘆自有靈性,滋養魂體,亦能助你鎮壓邪穢,善用之。”
    他的目光轉向那本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冊子,牛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此書,名為《九厄毒經》。非正道之物,乃上古大凶采集天地至毒、融匯邪法所著。其上記載之毒,陰損詭譎,有傷天和,稍有不慎,反噬己身,萬劫不複!” 他的聲音陡然變得嚴肅,帶著警示,“然,爾今日所遇之‘千機引’邪毒,其源流、解法,或可於此經中尋得蛛絲馬跡。毒可害人,亦可為藥引,全憑一心。慎之!再慎之!”
    話音落下,神農聖祖那覆蓋著藤蔓紋理的大手輕輕一揮。
    嗡!
    那尊散發著溫潤土黃神光的葫蘆,以及那本邪氣森森的《九厄毒經》,化作兩道流光,瞬間沒入我殘破的意識深處!
    葫蘆的光芒溫暖而堅韌,如同大地般包容,瞬間與懸壺星圖產生了一絲微弱的共鳴,星圖的破碎感似乎被撫平了一絲,更有一縷微弱的、帶著玉蘭花香的魂息被小心地包裹其中。《九厄毒經》則如同一條冰冷的毒蛇,盤踞在識海的角落,散發著令人心悸的邪氣,卻被葫蘆散發的神光隱隱壓製。
    “懸壺濟世,渡魂醫心。前路凶險,業劫隨身。望爾持心守正,勿忘……仁心。” 神農聖祖最後的聲音帶著深沉的期許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歎息,如同晨鍾暮鼓,在意識中回蕩。他那頂天立地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透明,最終化作點點蘊含生機的翠綠光點,如同春雨般灑落,融入我殘破的識海。
    溫潤的生機之力滋養著枯竭的靈魂,修補著破碎的星圖。劇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疲憊與一種被托付了重大使命的沉重感。
    黑暗再次溫柔地包裹上來,但這一次,不再是絕望的深淵,而是沉入修複的安眠。
    ……
    意識如同從深海中緩緩上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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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感受到的,是光。
    眼皮沉重得像墜了鉛塊,勉強掀開一道縫隙。模糊的視線裏,是熟悉的老宅木質房梁,上麵掛著細密的蛛網。然後,一張帶著焦急和關切的臉龐占據了視野。
    林晚。
    她坐在床邊一張吱呀作響的舊竹椅上,身上還是那件淺藍色的衛衣,烏黑的頭發有些淩亂地挽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那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此刻微微紅腫,像小兔子一樣,正一眨不眨地盯著我,長長的睫毛上似乎還掛著未幹的濕氣。看到我睜眼,她猛地湊近,帶著一股少女特有的、混合著淡淡皂角香和一絲……奇異純淨的暖意。
    “蘇念!你醒了?!”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後的沙啞和巨大的驚喜,小手立刻覆上我的額頭,那掌心溫軟,帶著一種奇異的、能撫慰靈魂深處契約烙印的暖流,“嚇死我了!你昏迷了一天一夜!渾身冰涼,還吐血……我……我差點以為……” 後麵的話被她哽住,眼圈又紅了。
    我張了張嘴,喉嚨幹澀得如同砂紙摩擦,發不出聲音。目光轉動,看到床頭櫃上放著一個印著卡通貓的保溫杯,旁邊還有半碗溫熱的、散發著米香的白粥。
    “別動別動!”林晚趕緊按住我試圖撐起的身體,動作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你後背傷得不輕,骨頭可能裂了!我……我偷偷用我爸的手機查了急救方法,給你簡單固定了一下……你千萬別亂動!” 她的小臉繃得緊緊的,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嚴肅和慌亂後的餘悸。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如何在天快亮時被隔壁老宅的動靜驚醒巨大的撞擊聲和我倒地的悶響),如何壯著膽子翻牆過來說到這她有點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如何在昏暗的天井裏發現我渾身是血、氣息奄奄地躺在地上……如何手忙腳亂地把我拖回屋裏,如何清理傷口、止血、笨拙地固定……如何守在這裏,一遍遍給我擦汗、喂水……
    她的聲音像清泉,流淌在寂靜的房間裏。那股從她身上散發出的、能撫慰契約烙印的純淨暖流,隨著她的靠近和觸碰,源源不斷地滲透進來,極大地緩解了靈魂深處的沉重與疲憊。懸壺星圖在識海中緩緩複蘇,雖然光芒黯淡,但運行平穩了許多,核心處那尊古樸的葫蘆虛影散發著溫潤的光,小心地包裹著那一縷玉蘭花香魂息。角落裏的《九厄毒經》則如同蟄伏的毒蛇,沉寂無聲。
    “謝謝你,林晚。”我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嘶啞得厲害。
    林晚的臉頰微微泛紅,擺擺手:“哎呀,鄰居嘛!應該的!你……你到底怎麽回事啊?怎麽會傷得這麽重?”她的大眼睛裏充滿了擔憂和後怕。
    我無法解釋。目光越過她,落在書桌上。那尊暗黃色的葫蘆靜靜立在神農大帝的神像前,表麵古樸無華,仿佛昨夜的神異從未發生。旁邊,那本散發著邪異氣息的《九厄毒經》也靜靜地躺在紫檀木盒旁。
    就在這時——
    嗡!
    識海深處,那尊溫養在葫蘆神光中的玉蘭花香魂息,仿佛感應到了我的蘇醒,輕輕地震動了一下!一個極其微弱、帶著無盡哀傷與懇求的意念,如同風中遊絲,傳入我的腦海:
    “蘇先生……求您……幫我……”
    唐雨薇!
    這個名字,連同她的身份、她的冤屈,如同潮水般湧入我的意識——那是神農聖祖在托付葫蘆時,一並烙印給我的信息!
    本地巨賈,“振邦藥業”的創始人唐振邦,在商界叱吒風雲,手段淩厲,掌控欲極強。其膝下育有一子一女。
    長兄唐文遠,年近三十,早已被父親當作接班人培養,常年代理公司事務,行事風格酷似其父,冷靜、高效,甚至有些……不近人情。外界評價毀譽參半,有人讚其年輕有為,也有人暗指其心思深沉。
    小女兒唐雨薇,正是眼前這縷魂息的主人。二十二歲,剛剛從國外頂尖的藝術學院學成歸來,主修珠寶設計。她與父兄截然不同,性情溫婉沉靜,不喜交際,隻醉心於自己的一方藝術天地。她有著極高的藝術天賦和審美,設計風格靈動脫俗,如同她最愛的玉蘭,純淨而堅韌。然而,這份與家族商業帝國格格不入的“不務正業”,以及她拒絕父親安排的商業聯姻的固執,早已在看似平靜的豪門之下,埋下了深深的隱患。她如同一隻渴望自由的籠中鳥,卻被名為“家族”的黃金鎖鏈牢牢束縛。
    暴斃前夕,唐雨薇正沉浸在她歸國後的第一個重要設計項目裏——一套以“破繭”為主題的玉蘭花係列珠寶,寄托著她對自由和純粹藝術的向往。然而,就在設計即將完成的那個夜晚……
    “千機引”!那碗由她最信任的貼身女傭周媽親手端來、散發著異香的“安神湯”……那個在琉璃吊燈光暈下、端著青瓷碗、臉上帶著詭異笑容的模糊身影……
    萬針攢心!烈火焚身!極致的痛苦與背叛的冰冷瞬間將她吞噬!她至死都不明白,為何?是誰?僅僅是因為她的“不聽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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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冤屈,她的恐懼,她未完成的“破繭”之夢……連同那指向“父親書房”和“異香”的最後線索,都化作了纏繞魂體的劇毒怨疽!
    意念的傳遞帶著唐雨薇殘留的巨大痛苦和絕望,讓我剛剛平複一些的心神再次翻湧。林晚似乎也感應到了什麽,不安地看了看四周:“蘇念?你怎麽了?臉色好難看……”
    “我沒事。”我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情緒,目光變得銳利而沉重,“林晚,謝謝你照顧我。但我現在……需要處理一些事情。”
    林晚看著我嚴肅的表情,雖然滿心疑惑,但還是乖巧地點點頭:“那……那你好好休息!粥要喝完!我晚點再來看你!”她一步三回頭,擔憂地離開了老宅。
    房門關上,屋內隻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和死寂。
    “唐雨薇,”我集中意念,對著書桌上的葫蘆沉聲道,“你的冤屈,我已知曉。要查清真相,需從你家中入手。你可還能……感應到那個地方?”
    葫蘆表麵,土黃色的光暈極其微弱地一閃。一個更加清晰、帶著急切指向性的意念傳來:
    “家……梧桐深處……棲鳳苑……七號……書房……異香……殘留……還有……我的設計……藍絲絨盒子……在……在……”
    她的意念斷斷續續,充滿了對那個“家”的恐懼與抗拒,卻又帶著孤注一擲的執著。
    梧桐深處棲鳳苑!本市最頂級的半山別墅區!唐家!
    “好。”我強撐著劇痛未消的身體,咬著牙,忍著後背骨頭裂開般的疼痛,艱難地坐起身。懸壺星圖緩緩運轉,調動著微弱的力量滋養身體。識海中,《九厄毒經》如同一塊冰冷的巨石,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冤情、劇毒、豪門秘辛、神農托付、懸壺之責……所有的線索如同亂麻,而唯一的突破口,就在那座看似輝煌、實則暗流洶湧的唐家別墅,在那間可能殘留著“異香”的書房!
    簡單的洗漱,換上唯一一件還算幹淨的舊t恤。將散發著溫潤氣息的葫蘆小心地貼身藏好。目光掃過那本邪氣森森的《九厄毒經》,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將其塞進背包深處。這東西是雙刃劍,但眼下,它可能是唯一能解開“千機引”之謎的鑰匙。
    推開老宅沉重的木門,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梧桐裏依舊平靜,隔壁18號的焦黑廢墟沉默地矗立。我深吸一口氣,邁著還有些虛浮的腳步,朝著公交站的方向走去。後背的疼痛時刻提醒著昨夜的凶險,但靈魂深處,那縷玉蘭花香魂息的微弱期盼,以及神農聖祖托付的沉重,支撐著我每一步。
    目標:棲鳳苑七號,唐宅!
    ……
    一個多小時後,換乘了兩次公交,又徒步走了很長一段綠樹成蔭、戒備森嚴的盤山私家路,我終於站在了棲鳳苑那氣勢恢宏、帶著明顯新中式風格的鑄鐵大門前。巨大的門牌上,“棲鳳苑7號”幾個鎏金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透過雕花的鐵藝大門,可以看到裏麵開闊的草坪、精心打理的花園、以及遠處那棟如同小型宮殿般的白色主樓。
    空氣清新得過分,帶著草木和金錢堆砌出的寧靜。門崗處穿著筆挺製服、眼神銳利的保安早已注意到了我這個格格不入的“訪客”。
    “找誰?”保安的聲音帶著職業化的冷漠和審視,目光掃過我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和舊背包。
    “我找唐振邦先生,或者唐文遠先生。”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是關於唐雨薇小姐的事。”
    “唐雨薇”三個字出口的瞬間,保安的眼神明顯波動了一下,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異和……警惕?他拿起內部通訊器,低聲說了幾句。
    等待的時間並不長,卻異常煎熬。貼身藏著的葫蘆微微發燙,唐雨薇的魂息傳來一陣陣劇烈的波動,恐懼、悲傷、還有一絲對“家”的複雜眷戀。
    很快,一輛純黑色的電動高爾夫球車無聲地滑到大門內側。車上下來一個穿著剪裁合體黑色西裝、戴著金絲眼鏡、氣質冷峻的年輕男子。他的容貌與唐雨薇有幾分相似,但線條更加硬朗,眼神銳利如鷹,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壓迫感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鬱。
    唐文遠。唐振邦的長子,振邦藥業如今的掌舵人。
    他隔著雕花鐵門,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上下打量著我,眉頭微不可查地皺起:“你是誰?找我父親有什麽事?關於雨薇……你又知道什麽?” 他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和不容置疑的威嚴。說話時,他插在西褲口袋裏的手,指節似乎微微收緊。
    就在他目光落在我身上的瞬間,貼身藏著的葫蘆猛地一顫!唐雨薇的魂息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恐懼和驚惶!一個尖銳的意念碎片如同鋼針般刺入我的腦海:
    “他!書房!那晚……他也在!碗……青瓷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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