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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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曜日。
鬆田陣平背靠著冰涼的牆壁煩躁地吐出一口煙圈,尼古丁的辛辣勉強壓下清晨的困倦和對萩原研二磨蹭的不滿。
對麵的宿舍門並未關嚴實,裏麵傳來聒噪的電視聲——又是萩那家夥為了他那所謂的“女性研究”在看那些無聊的節目。
“……所以,親愛的觀眾朋友們,今天對於名字縮寫為‘MJ’的人來說,可是充滿奇跡的幸運日哦!”一個矯揉造作的女聲透過門縫鑽出來,帶著誇張的興奮,“尤其是愛情運!宇宙能量告訴我,你們極有可能在今天,邂逅命中注定的另一半!轉角遇到愛不再是傳說!”
“嗤。”鬆田陣平毫不掩飾地發出一聲輕蔑的鼻音,唯物主義者的他,對這種神神叨叨的占卜預言向來嗤之以鼻,命運?另一半?無聊透頂。
門終於被拉開,萩原研二一邊整理著領帶,一邊笑嘻嘻地探出頭來:“喲,陣平醬,久等啦~聽見沒?MJ幸運日哦!Matsuda Jinpei……這不正好是你嘛!”他促狹地眨眨眼,“說不定今天真能遇到真命天女哦?”
“閉嘴,萩。”鬆田陣平掐滅煙頭,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少看點這種沒營養的東西,走了,要遲到了。”他率先邁開長腿,懶得理會身後好友帶著調侃意味的低笑。
真命天女?開什麽玩笑,他的人生目標裏,隻有拆解精密的機械和解決危險的爆×炸物。
上午,警視廳。
爆×炸物處理班的寧靜被刺耳的報警電話打破,任務簡報簡潔而冰冷:一名女大學生被曾追求未果的瘋狂愛慕者綁架,身上被安裝了□□。
“嘖。”鬆田陣平站在疾馳的機動隊車廂內,任由著隊員協助他穿上厚厚的防爆服,動作精準而帶著一絲不耐,“現在的小鬼,腦子裏裝的都是什麽?被拒絕就用這種下作手段報複?心理脆弱又極端,簡直浪費空氣。”他對這種因私人感情引發的、毫無技術含量的報複性犯罪感到由衷的鄙視,生命在他眼中是值得敬畏的,而非如此輕賤地被當作泄憤的工具。
警笛呼嘯,輪胎摩擦地麵發出刺耳聲響。
鬆田陣平第一個跳下車,40公斤重的防爆服並沒有影響他動作。
現場比他預想的還要混亂一些,但目標明確——地上躺著一個頭破血流、昏迷不醒的男人,顯然就是那個“脆弱的小鬼”,而不遠處……
他的目光瞬間鎖定了那個坐在地上的身影。
時間仿佛有一刹那的凝滯。
那是一個格外漂亮的女孩子,即使臉上蹭著幾道灰痕,發絲淩亂地貼在汗濕的額角,也難掩那份驚人的清麗,她的皮膚白得不可思議,像最上等的奶油,細膩得仿佛輕輕一碰就會融化出水來。
此刻,那雙杏眸裏蓄滿了淚水,像受驚的小鹿,盈盈欲滴卻倔強地沒有落下,隻是那樣無助地,帶著一絲茫然和恐懼地望著他們,望著為首的鬆田陣平。
一股難以言喻的悸動猛地撞上鬆田陣平的胸口。
“可憐。”
這個念頭毫無預兆地闖入腦海,不是任務目標,不是受害者,隻是一個直觀的、帶著衝擊力的感受——她看起來那麽脆弱,又那麽……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來不及分辨這瞬間異樣的情緒,職業本能已壓倒一切,鬆田陣平迅速收斂心神,單膝跪在她麵前,工具箱“哢噠”一聲打開,所有的注意力瞬間聚焦在她腰間那個醜陋的裝置上。
“警官先生……”女孩的聲音帶著顫抖,細微得像風中飄搖的蛛絲,“我今天……不會死吧?”
鬆田陣平抬起頭,隔著麵罩,他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中強忍的恐懼和求生的渴望,他素來不是個會安慰人的人,此刻卻下意識地放緩了語氣,低沉而帶著一種奇異的穩定力量:“別怕,放心吧,不會讓你死的,像這種程度的炸彈,隻需要三分鍾就夠了。”
這簡單的承諾,是他能給予的最大安撫。
拆彈的過程對他而言並不複雜,歹徒的技術粗糙得可笑,但每一次工具的移動,他都異常專注,仿佛手中不是冰冷的器械,而是維係著那條脆弱而美麗生命的唯一紐帶。
“結束了。”他剪斷最後一根線,站起身,動作帶著完成任務的利落,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
女孩也跟著站起來,臉上露出一絲劫後餘生的、虛弱的笑容,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感謝的話。
然而,笑容還未完全綻開,她那雙漂亮的眼睛突然失去焦距,身體軟軟地向前倒去。
鬆田陣平心髒猛地一沉,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張開雙臂,將女孩身體穩穩地接入懷中。
“她暈過去了!”旁邊的隊員立刻上前查看。
“送醫院!”鬆田陣平迅速命令道,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緊繃。
他看著其他警察小心翼翼地將女孩從他懷裏接走,送上警車,他目送警車呼嘯而去。
複命、報告,例行公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但鬆田陣平發現自己的思緒時不時會飄走,眼前閃過那雙含淚的杏眸,那張蒼白美麗的臉,還有她倒在自己懷裏時那份輕飄飄的重量。
“嘖。”他用力甩了甩頭,試圖驅散這些無謂的雜念,大概是最近太累了。
然而,到了下午,這份雜念非但沒有消散,反而愈發清晰,他最終還是沒忍住,裝作不經意地溜達到搜查一課。
“哦,那個被綁架的女孩啊?”搜查一課的警官翻著記錄,“送醫院沒多久就醒了,醫生檢查過了,中了迷藥,但劑量不算特別大,這小姑娘挺厲害的,中途自己強行醒過來,用不知道什麽東西把犯人打暈了,然後硬撐著等你們拆完彈才徹底暈過去,身體沒什麽大礙,就是驚嚇過度,需要休息。”
鬆田陣平聽著搜查課警察的話,強行醒來,反擊,堅持到最後一刻……原來不是純粹的柔弱,一絲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欣賞悄然升起,隨即又被那“奶油般脆弱”的第一印象覆蓋,他點點頭,沒再多問,轉身離開。
夜晚·鬆田陣平宿舍。
寂靜的夜晚,疲憊的身體本該陷入沉睡。但鬆田陣平躺在床上,盯著黑暗的天花板,眼前揮之不去的,依然是白天那雙含淚的眼睛。
那雙眼睛裏有恐懼,有絕望,但在望向他的那一刻,似乎也藏著一點微弱的、依賴的光。
他煩躁地翻了個身,見鬼了,一個任務目標而已,還是個看著就還沒成年的女大學生……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婆婆媽媽了?
可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偏偏就像刻在了腦子裏。
“MJ的幸運日……真命天女……”萩原早上那欠揍的調侃聲不合時宜地在腦海中回響。
“荒謬!”他低咒一聲,用被子蒙住了頭,唯物主義戰士鬆田陣平,絕不可能被這種無稽之談影響!
然而,心底某個角落,一絲極其微弱的,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漣漪,已然悄悄蕩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