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凝固了。
    空氣像灌了鉛，沉甸甸地壓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世界失去了聲音，失去了色彩，隻剩下眼前那一片刺目的白——病床上林書研灰敗的臉，儀器屏幕上那條微弱到幾乎消失的、如同斷崖般筆直的…生命線。
    滴…
    滴…
    滴…
    單調、冰冷、如同喪鍾般的電子音，在死寂的病房裏規律地敲打著。每一聲“滴”，都像一把鈍刀，狠狠剮在我的心尖上。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動，四肢百骸被凍僵，隻有心髒在胸腔裏瘋狂地、徒勞地撞擊著，帶來一陣陣滅頂的窒息感。
    他…死了？
    這個念頭像毒蛇的信子，帶著冰寒的劇毒，猛地舔舐過我的神經末梢！眼前瞬間一片漆黑！身體不受控製地晃了晃，膝蓋一軟，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膝蓋骨撞擊地麵的鈍痛毫無知覺，隻有心口那片被徹底掏空的、巨大的、冰冷的空洞！
    “書…書研…”喉嚨裏發出破碎的、不成調的氣音，像瀕死的嗚咽。我伸出手，指尖顫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想要觸碰他垂在床邊、毫無血色的手…卻又在即將觸到的瞬間，猛地縮回！仿佛那冰冷的皮膚是燒紅的烙鐵！
    不！不可能！
    他不能死！
    他答應過我的！要一起聽“凝固的回響”！要一起…活下去！
    “周尋！”我猛地抬頭，淚水決堤般洶湧而出，視線模糊地看向那個僵立在垃圾桶旁的高大身影！聲音嘶啞破碎，帶著絕望的乞求，“救他！周尋！求求你！救他！”
    周尋背對著我，身體繃緊得像一張拉滿的弓。他死死盯著那個厚重的金屬垃圾桶，仿佛要將它看穿！指縫間，剛才電弧灼燒留下的焦痕清晰可見，散發著淡淡的焦糊味。他緊握的拳頭，指節捏得死白，微微顫抖著，像是在壓抑著足以焚毀一切的滔天怒火！
    他沒有回頭。隻是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凝固的沉重，轉過了身。他的臉色鐵青，下頜線繃緊如刀鋒，那雙總是銳利如鷹隼的眼睛裏，此刻翻湧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深不見底的…驚悸和一種近乎瘋狂的、不肯認輸的執拗！
    他的目光，如同兩道沉重的探照燈， 越過我崩潰的淚眼， 死死釘在病床上林書研毫無生氣的臉上， 釘在那條幾乎消失的生命線上！
    “他…沒死！”周尋的聲音嘶啞低沉，像砂紙在摩擦生鏽的鋼鐵，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近乎偏執的篤定！他猛地一步跨到床邊，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高大的身影瞬間籠罩了病床！
    “沈白嶼！”他對著同樣僵立在一旁、臉色慘白的主治醫生低吼，聲音如同驚雷炸響，瞬間撕裂了病房的死寂！“腦電波！不是直線！是…超低振幅！超低頻！ 像…像被強行壓製到極限的信號！還有微弱的波動！看見沒有？！”
    沈白嶼渾身一震！猛地撲到儀器屏幕前！眼睛幾乎要貼上去！他死死盯著那條看似筆直、卻在最精密的刻度下，極其微弱地、幾乎難以察覺地…上下起伏了極其微小的一格！ 幅度小到肉眼幾乎無法分辨！但…確實存在！
    “是…是！”沈白嶼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和一絲絕處逢生的狂喜！“是超低振幅腦電波！不是腦死亡！是…是深度抑製！一種…一種從未見過的深度抑製狀態！像是…像是被某種強大的外部信號強行壓製了所有神經活動！進入了…假死狀態！”
    假死？！
    這兩個字像一道微弱的電流，瞬間擊穿了我凍結的神經！一絲微弱到幾乎熄滅的希望火苗，在無邊的絕望深淵中，猛地跳躍了一下！
    “假死？！”周尋的眼神瞬間爆發出駭人的精光！他猛地看向我！目光銳利如刀！“薇薇！硬幣！你的硬幣！拿出來！快！”
    硬幣！
    我如同被閃電劈中！瞬間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從口袋裏掏出那枚深藍色的硬幣！冰冷的金屬在掌心顫抖！
    “放他手裏！貼緊他心口！”周尋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語速快如子彈！“快！”
    我幾乎是撲過去！顫抖的手抓住林書研冰冷僵硬的手掌！強行掰開他緊握的手指！將那枚帶著我體溫的硬幣，死死地、用力地按在他的掌心！ 然後！用我的手！ 緊緊包裹住他的手！ 連同那枚硬幣！ 一起！ 死死地按在他毫無起伏的胸口！
    冰冷的皮膚！
    微弱的心跳！
    硬幣堅硬的棱角！
    觸感交織成一片混亂的冰冷！我的淚水瘋狂地滴落在他蒼白的手背上！
    “書研！你聽見了嗎？！你沒死！我知道你沒死！”我俯下身，嘴唇幾乎貼著他的耳朵，用盡靈魂的力量嘶喊！聲音嘶啞破碎，卻帶著穿透一切的決絕！“你給我醒過來！林書研！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要和我一起活下去的！你不能騙我！不能！”
    “硬幣！感受它！感受我的心跳！感受我的溫度！感受…我愛你！我愛你！林書研！你聽見沒有！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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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遍遍嘶喊！淚水模糊了視線！世界隻剩下掌心下那冰冷的皮膚和硬幣堅硬的觸感！我拚命地想要將自己的體溫、自己的心跳、自己所有的不甘和愛意，通過這枚硬幣，強行灌注進他沉寂的身體！
    嗡——！
    就在我聲嘶力竭、幾乎要絕望的瞬間！
    我掌心下！那枚緊貼著林書研胸口的硬幣！毫無預兆地、極其微弱地…震動了一下！ 像一顆沉睡的心髒，被強行注入了一絲微弱的電流！
    緊接著！
    滴…
    滴…滴…
    儀器屏幕上！那條微弱到幾乎消失的直線！極其艱難地、 極其緩慢地… 向上！ 極其微弱地！ 跳動了一格！ 幅度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但…它動了！
    “動了！腦電波有反應了！”沈白嶼失聲驚呼！聲音帶著狂喜的顫抖！
    “心率！心率回升了！雖然很慢！但…在回升！”護士的聲音也帶著哭腔！
    嗡——！嗡——！
    硬幣的震動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有力！像一顆被重新點燃的心髒！每一次震動，都清晰地傳遞到我的掌心！每一次震動，都伴隨著儀器屏幕上那微弱卻堅定的生命信號的回升！
    林書研冰冷的指尖！極其輕微地、 帶著一種近乎痙攣的力道… 蜷縮了一下！ 反握住了我的手！ 力道微弱，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求生的本能！
    “書研！”我泣不成聲！淚水洶湧而下！我更加用力地握緊他的手！將他的手掌連同那枚瘋狂震動的硬幣，更加緊密地按在他的心口！“堅持住！看著我！醒過來！求求你！醒過來！”
    他的睫毛！極其艱難地、 如同背負著萬鈞重擔般… 顫動了一下！ 眼皮下的眼球，似乎…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
    “薇薇…”一個極其微弱、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卻清晰無比的聲音，如同天籟般，從他幹裂的唇縫中艱難地擠了出來！
    “我在！我在！”我哭喊著，將臉埋在他冰冷的頸窩，淚水浸濕了他的衣襟，“我在！書研！我在！”
    周尋站在床邊，看著這一幕，緊握的拳頭緩緩鬆開。他長長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緊繃如岩石般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疲憊到極點的神情。他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臉，眼神複雜地看向那個依舊沉默的金屬垃圾桶，又看向病床上艱難掙紮著蘇醒的林書研，最後，目光落在我身上，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和…一絲冰冷的決絕。
    “他醒了。”周尋的聲音低沉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但‘清道夫’…他還沒完！”
    (病房裏，儀器單調的“滴”聲被重新注入生命的、微弱卻堅定的波動取代。沈采薇緊緊抱著林書研，淚水浸透彼此的衣衫。那枚深藍硬幣在兩人緊握的手掌間瘋狂震動，如同劫後餘生的心跳。窗外的陽光穿透雲層，照亮了林書研艱難睜開的、帶著無盡疲憊和一絲微弱光芒的眼眸。周尋逆光而立，身影如同沉默的礁石，目光越過劫後餘生的兩人，死死鎖定在角落的金屬垃圾桶上——那裏麵，被隔絕的金屬片如同蟄伏的毒蛇，在死寂中等待著下一次…喚醒的契機。深淵的回響被強行打斷，但惡魔的低語，從未真正遠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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