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迷霧深林
    瀑布後的洞穴遠比外麵看來深邃。火光搖曳，將兩人的影子投在幹燥的岩壁上，拉長、扭曲，如同蟄伏的鬼魅。洞內回蕩著瀑布沉悶的轟鳴，反而襯得此地愈發幽靜。那股若有若無的奇異檀香，絲絲縷縷，不知從何處滲漏出來，縈繞在鼻尖，竟讓人心神不由自主地寧定幾分。
    秦淵靠坐在離火堆稍遠的石壁下，閉目凝神，嚐試導引體內那點微薄的軍中內息，遊走於受損的經脈之間。每一次氣息流轉過背上和腿部的傷處，都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但他眉頭緊鎖，汗珠自額角滑落，依舊堅持著。他深知，此刻多恢複一分力氣，活下去的希望便大一分。
    簡心則借著火光，仔細檢查著秦淵重新包紮過的傷口。浸了水的繃帶已被換下，敷上了新搗的、帶著清涼氣息的草藥。“傷口沒有惡化，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她輕聲說著，動作輕柔地將繃帶打結，“但這洞裏的香氣……有些古怪，似乎能安神鎮痛，對你的恢複或有裨益。”
    秦淵緩緩睜開眼，目光掃過洞穴深處那片被黑暗吞噬的區域。“這香氣，還有這洞穴，不像是天然形成。”他撐著殘劍站起身，忍著腿上的不適，向洞內走了幾步。火光所能及的範圍有限，更深處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
    簡心拿起一根燃燒的柴火，跟了上來。“小心些。”
    兩人並肩向洞穴深處探索。走了約莫十數丈，洞穴並未變得狹窄，反而愈發開闊。岩壁不再是粗糙的自然形態，隱約可見斧鑿的痕跡，雖已模糊，但仍能看出人工修葺的輪廓。空氣中那股檀香似乎更濃鬱了些。
    忽然，走在前麵的秦淵停下腳步，低聲道：“看那裏。”
    火光移過去，照亮了前方一側的岩壁。隻見光滑的石壁上，刻著幾幅簡陋卻傳神的圖案。第一幅，似乎是一人昂首向天，周身氣流環繞，宛若吞吐雲霞。第二幅，那人立於驚濤駭浪之巔，一拳一腳，引動海潮相隨，氣勢磅礴。第三幅卻變得模糊不清，隻能隱約看到人影盤坐，身前似乎擺放著什麽東西，周圍刻滿了難以辨認的古老篆文。
    “這是……武學圖譜？”秦淵瞳孔微縮。他雖出身軍旅，武功路數以簡潔狠辣的搏殺為主，但對江湖上高深的內功心法亦有所耳聞。眼前這幾幅刻圖，意境高遠，絕非尋常外門功夫。
    簡心湊近仔細看了看那些篆文，搖了搖頭：“文字太過古老，看不明白。不過，這圖案上的行氣法門，似乎與現今流傳的各派內功大相徑庭。”她伸出纖指，輕輕拂過那幅“吞吐雲霞”的刻圖，“你看這氣脈走向，奇正相生，竟似隱含天地至理。”
    秦淵凝神望去，隻覺那刻圖上的人影姿態，與自己修煉的軍中硬功截然不同，氣息流轉的路徑更是聞所未聞，但不知為何，體內那微弱的內息竟隱隱與之產生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共鳴，如同水滴即將匯入江河前的悸動。他下意識地按照那圖示，微微調整了一下呼吸。
    轟！
    一股遠比平日沛然醇厚的氣息陡然自丹田升起，循著那奇異路徑猛地衝撞而上！秦淵隻覺得胸口一悶，喉頭腥甜，差點一口血噴出來，周身經脈如同被烈火灼燒，劇痛難當！他悶哼一聲，踉蹌後退，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不可！”簡心驚呼，連忙扶住他，“這圖譜古怪！氣息流轉霸道無比，與你體內根基不合，強行模仿隻會經脈受損！”她迅速取出銀針，手法如電，刺入他胸前幾處大穴，引導那躁動的內息緩緩平複。
    好半晌，秦淵才緩過氣來，心有餘悸。方才那一瞬間，他仿佛觸摸到了一片浩瀚無邊的海洋，卻差點被一個浪頭拍得粉身碎骨。“這……這究竟是什麽武功？”
    “不知。”簡心神色凝重地搖頭，收回銀針，“但絕非善與之物。若無相應的心法總綱和前輩指點，擅自修習，無異於自尋死路。”她目光再次掃過那些刻圖和篆文，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此地……恐怕是一位前輩高人的坐化之所。這些刻圖，或許隻是他隨手留下的印記，並非完整傳承。”
    秦淵壓下心中的震撼，點了點頭。這洞穴透著詭異，那奇異檀香，這高深莫測的殘破刻圖，都指向此地不凡。然而，眼下並非探究之時。
    “追兵還在外麵，此地不宜久留。”秦淵沉聲道，將目光從刻圖上移開，“我們必須盡快離開絕壑。”
    簡心表示同意：“瀑布並非唯一出路。這洞穴另一端，應該有一條通往外麵森林的縫隙，隻是……”她頓了頓，眉頭微蹙，“那片森林，被采藥人稱為‘迷霧深林’，終年瘴氣彌漫，道路錯綜複雜，極易迷失方向，而且……據說有凶獸出沒。”
    “再險，也比留在這裏坐以待斃強。”秦淵握緊了殘劍。相比於未知的森林，已知的追兵威脅更大。
    兩人不再耽擱，收拾好行裝，由簡心引路，向著洞穴另一端的黑暗深處走去。果然，在洞穴盡頭，有一條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狹窄石縫，不知通向何方。一股帶著濕腐氣息的涼風從縫隙中吹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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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過漫長的、有時需要匍匐前進的狹窄通道，眼前豁然開朗，但景象卻讓人心頭一沉。
    一片無邊無際的原始森林展現在眼前。參天古木遮天蔽日，粗壯的藤蔓如同巨蟒般纏繞垂落。林間彌漫著灰白色的濃霧，能見度極低，目光所及，不過身前數丈。空氣中充斥著草木腐爛和某種奇異腥甜交織的味道，吸入肺中，隱隱帶著一絲麻痹感。四周寂靜得可怕，連鳥鳴蟲嘶都聽不到，隻有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若有若無的滴水聲。
    “跟緊我，千萬別走散。”簡心神色嚴肅，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巧的鼻煙壺似的玉瓶，倒出兩粒碧綠色的藥丸，自己服下一粒，另一粒遞給秦淵，“含在舌下，可解尋常瘴氣之毒。”
    秦淵依言服下，藥丸入口即化，一股清涼之意直透囟門，精神為之一振。他深吸一口那帶著異味的空氣，果然那絲麻痹感減輕了許多。
    簡心又從包裹裏拿出那本《本草食經》，翻到其中一頁，上麵除了文字，還畫著些奇特的植物標記。“這林子裏有些植物特性奇異，可做標記，我們需沿途留下記號，以免迷失。”她說著，目光在濃霧中仔細搜尋，很快鎖定了一種葉片呈鋸齒狀、邊緣帶著一抹詭異藍色的矮草。她用小刀小心地在旁邊一棵大樹的樹皮上刻下一個箭頭。
    兩人一前一後，踏入了這片被稱為“迷霧深林”的死亡地帶。腳下是厚厚的、不知堆積了多少年的腐殖層，柔軟而濕滑，踩上去悄無聲息。濃霧如同有生命的實體，在身邊流動、纏繞，將身後的路徑迅速吞噬。
    行走其間，方向感變得極其模糊。若非簡心不時停下，依靠那本《本草食經》上的記載和對植物分布的驚人記憶尋找並刻下記號，兩人恐怕早已迷失。
    行進了約莫半個時辰，前方的霧氣似乎淡了一些。然而，一種莫名的危機感卻悄然爬上秦淵的心頭。那是多年沙場生死搏殺錘煉出的直覺。
    他猛地停下腳步，伸手攔住了身旁的簡心。“有東西。”他壓低聲音，殘劍微微抬起，目光銳利如鷹，掃視著前方霧氣中影影綽綽的樹影。
    簡心也屏住了呼吸，側耳傾聽。除了那煩人的滴水聲，似乎……多了一種極其輕微的、鱗片摩擦地麵的“沙沙”聲。
    聲音來自左前方，正在迅速靠近！
    濃霧翻湧，一個龐大的黑影驟然衝破霧障，出現在兩人麵前！
    那是一條巨蟒！通體覆蓋著暗綠色的鱗片，與周圍的環境幾乎融為一體。它粗如水桶，長度難以估量，僅昂起的蛇首就比人還高，猩紅的蛇信吞吐不定，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聲，一雙冰冷的豎瞳死死鎖定了闖入它領地的兩個人類。
    秦淵瞳孔驟縮，將簡心徹底護在身後，殘劍橫於胸前。他重傷未愈，內力又因強行觀摩刻圖而略有受損，麵對如此凶物，心中亦是一沉。
    巨蟒顯然將兩人視作了獵物，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彈，如同離弦之箭，張開血盆大口，帶著一股腥風，朝著秦淵猛噬過來！
    速度之快，遠超尋常野獸！
    【下章預告】
    迷霧深林，凶蟒突襲！秦淵重傷之軀如何應對這龐然巨物？簡心巧手施毒，能否助他化險為夷？林中異響再現，是敵是友？神秘標記指引何方？而與此同時，孫德勝麾下精銳“影刃”已循跡逼近森林邊緣，布下天羅地網。前有上古凶獸攔路，後有精銳追兵索命，秦淵與簡心的亡命之路再添變數！第五章 《幽穀蝶舞》，絕境之中見真章，看軍漢醫女如何聯手，於這迷霧殺局中，搏出一線生機！更深層的秘密與意想不到的轉機，即將在蝶舞紛飛處悄然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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