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玉門關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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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六章 玉門關外
    沙暴的餘威終於在黎明前徹底平息。天地間仿佛被一隻無形巨手重新塗抹過顏色。昨日還猙獰咆哮、吞噬一切的金色狂濤,此刻化作無邊無際的、凝固的波浪,綿延至天際。沙丘的脊線在初升朝陽下,勾勒出柔和而恢弘的曲線,空氣清新冷冽,帶著劫後餘生的寧靜。隻有那些被半埋在沙礫中的斷壁殘垣,以及偶爾裸露出的森白獸骨,還在無聲訴說著昨夜那場天地之威的恐怖。
    秦淵一行人與沈文的商隊,幾乎同時離開了那處陰暗潮濕的岩洞巢穴。重返天日,陽光有些刺眼。秦淵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氣,感受著體內《滄海無量訣》內力如潮水般自然流轉,驅散著地底帶來的陰寒。他側頭看了一眼被琉璃小心攙扶著的簡心,她依舊昏迷,但呼吸平穩,臉頰似乎恢複了一絲血色,這讓他心中的巨石稍稍鬆動。隻是她肩頭那被七苦念珠暫時壓製的烏黑詛咒,如同懸頂之劍,時刻提醒著他前路的緊迫。
    沈文整理了一下並不淩亂的衣袍,走到秦淵麵前,笑容依舊溫潤:“秦少俠,沙暴既歇,前路漫漫。我等欲往玉門關稍作休整,補充物資。觀諸位行色,想必也要入關。若不嫌棄,可與我等同行,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他的提議合情合理。在這茫茫大漠,結伴而行確實能減少許多不必要的麻煩。但秦淵與蘇墨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審慎。這位沈先生太過神秘,其商隊出現在狐狼巢穴的時機也過於巧合。
    “沈先生盛情,卻之不恭。”秦淵抱拳,語氣不卑不亢,“那便叨擾了。”“哈哈,何來叨擾,同是天涯行路人罷了。”沈文朗笑一聲,轉身吩咐手下整頓駝馬貨物。
    商隊的效率極高,很快便集結完畢。令人側目的是,這支看似普通的商隊,在經曆過沙暴和匪巢驚魂後,無論是護衛還是夥計,眼神中都看不到多少慌亂,隻有一種訓練有素的沉穩。他們的駝馬上裝載的箱籠捆紮得極為結實牢固,即使用以應對沙暴的油布覆蓋,邊緣處隱約可見的特殊木質和金屬包角,也顯露出內中貨物絕非普通的“皮毛玉石”。
    隊伍啟程,踏著柔軟的流沙,向著東北方向,那座象征著中原與西域分界的雄關——玉門關前行。
    大漠的白天,烈日很快便展現出它的酷烈。金色的沙海反射著灼目的光,熱氣蒸騰,扭曲著遠處的景物。駝鈴叮當,在空曠寂寥的天地間回蕩,更添幾分蒼涼。
    秦淵與蘇墨故意落在隊伍稍後位置。“看出什麽了?”秦淵低聲問道,目光掃過前方沈文那挺拔而從容的背影。蘇墨搖著折扇,看似欣賞大漠風光,眼神卻銳利如鷹。“護衛行走間步伐沉穩,氣息內斂,顯然是內外兼修的好手,絕非尋常商隊護衛。那些貨物……”他頓了頓,“箱籠的製式,隱約有軍械監的痕跡,雖然做了偽裝,但瞞不過我的眼睛。還有,你注意他們飲水補給的方式了嗎?極有章法,效率遠超普通商旅,倒像是……常年在外行軍的做派。”
    秦淵心中一凜。軍械監?行軍做派?這沈文的來曆,越發撲朔迷離了。“他昨日點出江辰劍氣,眼力毒辣。對我們雖有試探,卻並無明顯惡意,至少目前沒有。”秦淵沉吟道,“他似乎在觀察我們。”“或許,我們也是他‘觀察’的貨物之一。”蘇墨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靜觀其變吧。玉門關乃龍蛇混雜之地,到了那裏,是人是鬼,總會露出些馬腳。”
    行至午時,烈日當空。一名青雲閣好手悄然靠近,對蘇墨低語了幾句。蘇墨眉頭微挑,對秦淵道:“我們後麵有‘尾巴’了,兩撥人,一撥應該是黑石商行的殘餘勢力,另一撥……身法詭秘,像是玄衣衛的探子。”秦淵冷哼一聲:“陰魂不散。”“沈文的人應該也發現了,但他們毫無反應。”蘇墨補充道,“要麽是自信能應付,要麽……就是根本不在意。”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行走,氣息冰冷的江辰,忽然停下了腳步。他甚至沒有回頭,隻是右手輕輕搭上了腰間那柄形式奇古的長劍劍柄。一股無形的、帶著寂滅意味的冰冷氣息,以他為中心,悄然擴散開來。仿佛一瞬間,周圍炙熱的空氣都下降了幾度。前方商隊中幾匹敏感的駱駝不安地打了個響鼻。
    後方遠處,沙丘之後,隱約傳來幾聲壓抑的悶哼和短促的兵刃交擊聲,隨即迅速歸於沉寂。江辰緩緩放下手,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繼續沉默前行。商隊中幾名護衛回頭望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驚異,隨即看向江辰的背影,多了幾分凝重與忌憚。沈文也回頭看了一眼,目光在江辰身上停留一瞬,對秦淵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點了點頭。
    秦淵明白,那是江辰的劍意,無需出劍,僅憑氣勢,便已遙擊遠處心懷不軌之徒,起到了絕對的震懾作用。這“孤影”劍客的實力,在經過七苦念珠的生死考驗後,似乎更加深不可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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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落時分,那座巍峨雄壯的關城,終於出現在地平線上。殘陽如血,將天邊的雲霞和遠處綿延的祁連山雪峰都染成了一片金紅。玉門關如同一位飽經風霜的鋼鐵巨人,扼守在絲綢之路的咽喉要道,牆體是由黃土夯築而成,帶著曆經無數戰火與風沙洗禮後的斑駁與蒼勁。關樓高聳,旌旗在晚風中獵獵作響。關外是“春風不度”的茫茫戈壁,關內則隱約可見漸起的炊煙與人聲。一種曆史的厚重感與邊塞的肅殺之氣撲麵而來。
    隊伍緩緩行至關門前。此刻關門尚未關閉,門前排著等待入關的商旅和行人,守關的兵卒正在嚴格盤查。輪到沈文商隊時,一名隊正模樣的軍官上前,語氣公事公辦:“路引!貨物清單!所有人等,接受查驗!”沈文不慌不忙,從懷中取出一份路引,並未直接遞給隊正,而是袖手遞過時,指尖似乎夾帶著一件小小的物事,一同遞了過去。那隊正接過,目光在路引和那物事上一掃,臉色驟然一變,原本公事公辦的表情瞬間化為無比的恭敬,甚至帶著一絲惶恐。他雙手將路引和那物事奉還,腰杆都不自覺地彎了幾分:“原來是……沈先生!小的有眼無珠,冒犯尊駕!請入關,快請!”
    他甚至沒有檢查任何貨物,便揮手示意兵卒放行。這一變故,不僅讓後麵排隊的行商們側目竊語,也讓秦淵等人心中震動。玉門關乃軍事重鎮,守關軍官見多識廣,能讓他如此敬畏,沈文出示的,絕非普通商賈的路引或金銀所能辦到。
    沈文對那隊正微微頷首,神色如常,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回頭對秦淵笑道:“秦少俠,請。”秦淵壓下心中的波瀾,點頭致意,一行人隨著商隊,暢通無阻地進入了這座名震天下的雄關。
    關內與關外,恍若兩個世界。雖然已是傍晚,但街道上依然人來人往,車水馬龍。漢人、回人、吐蕃人、西域胡商……各式各樣的服飾、語言交織在一起,充滿了異域風情和勃勃生機。街道兩旁店鋪林立,酒旗招展,販賣著絲綢、瓷器、茶葉、皮毛、香料乃至西域的瓜果,空氣中彌漫著各種複雜的氣味。
    沈文的商隊似乎對這裏極為熟悉,徑直前往關城內最大的一家客棧——“悅來客棧”。客棧掌櫃顯然也認得沈文,親自迎出,態度極為熱情,很快便將他們安置在客棧後方一處相對獨立安靜的院落中。
    安頓好簡心後,秦淵與蘇墨、琉璃站在院中。“這沈文,能量之大,超乎想象。”蘇墨沉聲道,“玉門關守將見其信物如見上官,這絕非商賈所能擁有。我懷疑,他可能來自……”他話未說完,但秦淵已明白其意。能與軍械監、邊軍將領有如此深厚關聯,這沈文極有可能身負朝廷密職,或者與某個能直達天庭的龐大秘密組織有關。
    夜色漸深,玉門關華燈初上,喧囂並未完全平息。在另一處房間,昏迷中的簡心,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她的意識,並未完全沉睡,而是沉入了一片奇異的夢境之中。夢境裏,不再是沙漠的炙熱與荒涼,而是一片雲霧繚繞、藥香彌漫的山穀。繁花似錦,溪水潺潺。一個模糊而溫婉的女子身影,正坐在一架古琴前,纖纖素手撥動著琴弦,琴音空靈,帶著治愈人心的力量。她似乎在輕聲哼唱著古老的歌謠,那歌謠的調子,與藥王穀的傳承隱隱呼應。忽然,畫麵一轉,火光衝天!喊殺聲四起!那溫婉女子將她推入一個隱蔽的樹洞,眼神決絕而悲傷,轉身迎向了撲來的黑影……緊接著,是墜落,無盡的墜落,伴隨著一個蒼老而焦急的聲音在呼喚:“心兒……記住,‘源火’不息,藥王穀不滅……”“師父……”簡心在夢中無意識地呢喃,眼角滑落一滴晶瑩的淚珠。她肩頭那被七苦念珠壓製的烏黑詛咒,似乎感應到了這源自血脈與傳承的夢境波動,極其微弱地蠕動了一下。
    與此同時,悅來客棧的大堂乃至玉門關內幾個隱秘的角落,關於一支由神秘沈先生帶領、成員各異包括一名昏迷的少女、一名劍氣冰冷的劍客、一名風流公子和一名妖嬈女子)的隊伍入關的消息,正以驚人的速度,傳遞到某些有心人的案頭。黑石商行殘餘勢力的怨恨、玄衣衛探子的密報、對“墜星崖”和“黑水古城”感興趣的各方勢力的好奇目光……如同無數條暗流,在這座古老的關城下悄然匯聚、湧動。玉門關的夜晚,注定不會平靜。而秦淵他們,已然身處這漩渦的中心。
    【下章預告】
    關城夜宴,殺機暗藏!第八十七章《舊識相逢》,沈文於悅來客棧設宴,名為接風,實為試探。宴席之上,各方勢力代言人粉墨登場,言語機鋒,暗藏玄機。一位本不應出現在此地的故人突然現身,是敵是友?他將帶來關於“鐵山血夜”的驚人線索,還是另一重陷阱?江辰獨坐屋頂,寂滅劍意引動關內隱居多年的一名老劍客注意,月下論劍,一觸即發!而簡心於夢境中追溯的藥王穀秘辛,將與“源火之種”產生何種共鳴?玉門關內,情勢詭譎,一場比沙暴更凶險的風暴,正在夜色中醞釀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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