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劍靈的隻言片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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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明的聲音像春日裏浸了溫泉的溪流,軟得能化開冰,卻讓林小滿渾身汗毛瞬間豎了起來,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凍成了冰碴。
她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猛地轉身,右手死死攥著那本邊角發脆的泛黃殘卷,飛快地往身後藏——紙頁邊緣劃破了指腹,細微的痛感卻遠不及心髒狂跳的震感,那心跳聲悶在胸腔裏,像要撞碎肋骨衝出來。幾步外的書架旁,趙明不知何時立在那裏,月白道袍襯得他眉眼愈發俊朗,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驚訝,仿佛真是無意間撞見她,連笑容裏的友善都分毫不差。
“趙、趙師兄……”林小滿的聲音卡在喉嚨裏,幹得像曬裂的河床。她想扯出個自然的笑,嘴角卻僵得厲害,肌肉扯著臉頰發疼。
趙明像沒看見她攥得發白的指節,也沒察覺她往後縮的小動作,目光溫和地掃過她方才翻找的那片雜亂書架——那裏堆著好些蒙塵的舊冊,書頁卷邊,字跡模糊。他往前半步,語氣裏滿是關切:“師妹近來似乎總在找東西?上次我路過這兒,也見你在這片區翻找……要不要師兄幫忙?這雜書區常年沒人理,哪類冊子藏在哪個角落,我倒比你熟些。”
他的語氣依舊和善,連主動幫忙的姿態都透著周到。可林小滿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往上爬,順著脊椎鑽進後頸——太巧了,上回她找到與鏽劍相關的零星記載,趙明“恰好”路過;這次她剛摸到這本記著關鍵信息的殘卷,他又“恰好”出現。
“沒、沒什麽……”林小滿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將殘卷往身後藏得更緊,指腹幾乎要嵌進紙頁裏,“就是隨便看看,不敢勞煩師兄。”
趙明笑了笑,沒再追問,話鋒卻輕輕一轉:“方才我遠遠瞧著,師妹修煉時似是有些滯澀?莫不是雲師兄外出曆練,沒人給你指點緣故?”他語氣裏添了絲恰到好處的同情,像真替她著急,“雲師兄是天縱奇才,可他修煉向來靠自己悟,對咱們這些需循序漸進的弟子,難免少了些細致指點。師妹要是有解不開的疑難,不妨跟我說,或許能給你提些不一樣的思路。”
這話聽得滴水不漏:既表了關心,又不動聲色點出雲弈的“不足”,還悄悄抬了自己——換作以前,林小滿怕是要感激得連忙道謝。可此刻,這話落在她耳裏,卻像細針似的紮人,心裏那點“不對勁”的感覺,像浸了水的棉絮,越脹越大。
【呸!黃鼠狼給雞拜年!】劍靈在她腦子裏冷哼,聲音裏滿是警惕,【丫頭,別聽他瞎掰!這小白臉一肚子壞水,趕緊走!】
林小滿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壓下慌亂,指尖卻仍在微微發顫:“多謝趙師兄關心,我、我還有些雜役活沒做完,先告辭了。”她不敢再多待,低著頭,攥著殘卷的手緊得發酸,幾乎是快步往後退,轉身時腳步都有些發飄,活像在逃似的。
趙明站在原地,看著她倉促離去的背影,臉上那溫和的笑容漸漸淡了,像被風吹散的霧。眼底深處掠過一絲幽光,快得讓人抓不住——那光裏沒有半分友善,隻有藏得極深的探究。他沒追,隻是右手手指微微動了動,一道淡得幾乎看不見的靈力絲,像柳絮似的飄過去,悄無聲息地粘在林小滿的衣角上,隨著她的腳步晃了晃,便隱沒在布料紋理裏。
林小滿一路心跳如鼓地往藏劍峰跑,山風刮得她臉頰發疼,卻吹不散胸口的憋悶。直到衝進自己那間簡陋的小屋,“砰”地關上木門,她才背靠著門板滑坐下來,大口大口喘著氣——後背的衣襟早被冷汗浸透,貼在身上涼得刺骨。
【嚇死劍了!】劍靈心有餘悸的聲音在她腦子裏響起來,還帶著點後怕的發顫,【那小白臉看你的眼神,哪是看同門師妹?分明是看什麽稀世寶貝!尤其是你藏殘卷的時候,他眼底那光,差點沒藏住!】
林小滿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鬆開攥得發麻的手,小心翼翼地把殘卷攤在膝上。借著窗欞透進來的天光,她一頁頁仔細翻——殘卷上的字跡有些模糊,好些地方還缺了角,可“古劍有靈”“天地蘊養”“劍塚”“天權峰禁地祭壇”這幾個詞,卻像燒紅的烙鐵似的,狠狠印在她眼裏。
這些信息,竟和她手裏的鏽劍、還有之前的經曆隱隱對上了!
“劍,你快看!這上麵說的……”她急切地在心裏喊,聲音裏滿是抑製不住的激動。
劍靈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消化這些信息,連聲音都變得飄忽起來,還帶著點困惑:【天權峰……祭壇……好像……有點耳熟……】它頓了頓,反複念著“劍塚”兩個字,語氣時而是迷茫,時而是藏不住的激動,像在抓記憶裏的碎片,【劍塚……劍塚……好像是個很重要的地方……那裏有很多……很多跟我一樣……不對,是很多破銅爛鐵!】它努力組織著語言,聲音裏添了絲不確定,【那裏……好像有能補東西的力量……但也危險……非常危險……】
它的話斷斷續續,可林小滿的心跳卻越來越快——劍塚!能修補殘缺古劍的地方!這說不定就是解決鏽劍問題的關鍵,甚至能解開它的身世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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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天權峰禁地……那是宗門裏的禁忌之地,常年有弟子輪守,守衛森嚴得連隻鳥都難飛進去。擅闖禁地的後果,她光是想想就覺得發怵——輕則廢去修為,重則直接逐出宗門,甚至……
希望明明就在眼前,卻像隔著一道翻不過的高牆。這種無力感壓在心頭,讓她胸口發悶,連呼吸都變得沉重。
接下來的幾天,林小滿總有些心神不寧。修煉時握著劍,腦子裏卻總飄到殘卷上的記載,飄到那個神秘的劍塚;雲弈留下的心得玉簡寫得精妙,可好些深奧的地方,沒人在旁點撥,她對著玉簡琢磨半天,也隻能摸個皮毛,修為進展慢得像蝸牛爬。
【喂喂!又走神了!靈力岔了!】劍靈不滿的聲音突然響起,嚇了她一跳,手裏的劍差點脫手,【光想有什麽用?就你現在這三腳貓功夫,別說進禁地了,連天權峰的山門都摸不到!】
這話雖糙,卻戳中了要害。林小滿深吸一口氣,甩了甩頭,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修煉上——不管以後要做什麽,沒有足夠的實力,一切都是空談。
她重新拿起那本《基礎煉神訣》。修煉時的痛苦還是沒減:集中精神時,像有無數根細針在紮太陽穴,每次堅持不了多久,就頭痛欲裂,眼前發黑。可她沒放棄,咬著牙一遍遍地試——哪怕每天隻進步一絲絲,也是好的。
偶爾,醉塵真人會提著酒葫蘆晃到她修煉的地方。看到她捂著額頭、臉色發白的模樣,他會眯著眼,靠在樹幹上,嘴裏嘟囔些沒頭沒腦的話:“神識啊……不是用勁壓,是像水似的流……”“你這練得跟拿頭撞牆似的……蠢,太蠢了……”“放鬆點,把自己當成塊石頭,當成滴雨……是感知,不是瞎琢磨……”
林小滿聽得雲裏霧裏,卻還是趕緊記下來,等修煉完了,再慢慢琢磨——醉塵真人雖看著不著調,可每次說的話,細想之下總藏著道理。
日子一天天過去,沒有雲弈的監督,修煉變得格外枯燥。尤其是《基礎煉神訣》,進展慢得幾乎看不見,好幾次,林小滿都想把冊子扔了,可一想到劍塚,想到鏽劍,又咬牙撿了回來。
這天夜裏,她又一次修煉失敗——神識剛集中沒多久,就被一陣劇烈的頭痛打斷,眼前陣陣發黑。她撐著身子倒在床上,望著窗外那輪冷清清的月亮,月光灑在床沿,像鋪了層薄霜。一股無力感湧上來,裹著迷茫,壓得她喘不過氣。
雲師兄不在,修煉遇阻,劍塚的秘密像鏡花水月……她忽然覺得,自己像在漆黑的夜裏獨自走路,看不到方向,也看不到盡頭。
就在這時,放在床頭的鏽劍,突然發出一陣極其微弱的嗡鳴——那聲音斷斷續續,像快斷氣的蚊子在叫,卻清晰地傳到了她耳朵裏。
緊接著,一些混亂又破碎的意念,像不受控製似的,猛地衝進她的腦海!
那不是畫麵,是感覺——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冷得像冰窖,凍得人骨頭都發疼;是撕心裂肺的破碎感,像身體被拆成了無數片,連靈魂都在發抖;還有那錐心刺骨的孤獨,像被全世界拋棄,連風都不願靠近……
這些情緒來得太猛,帶著令人窒息的絕望和悲傷,瞬間就把林小滿淹沒了。她仿佛親身體驗了那種痛苦:被撕裂,被扔進無盡的黑暗,被所有人遺忘,連一絲光都看不到……
“啊……”她忍不住低低呻吟一聲,蜷縮起身子,眼淚毫無征兆地湧了出來,順著臉頰滑進衣領,涼得刺骨。這不是她的情緒,卻比她自己的任何情緒都要強烈百倍。
是劍靈!是它藏在靈魂最深處的記憶碎片,在無意識中散了出來!
【……好黑……好冷……】
【……為什麽……都不要我了……】
【……家……我的家在哪裏……】
斷斷續續的意念,像夢囈似的,混在那些情緒裏,模糊不清。可每一個字,都像小錘子似的,敲在林小滿心上,疼得她心口發緊。
她這才知道,這把整天吵吵嚷嚷、看似沒心沒肺的劍靈,心裏竟藏著這麽深的傷,這麽重的孤獨。
它以前到底經曆過什麽?那場它輕描淡寫說“打輸了”的大戰,到底有多慘烈?那個把它丟在藏劍閣角落的“主人”,又為什麽要遺棄它?
不知過了多久,那些混亂的意念和情緒才慢慢退去,像潮水般消失在腦海裏。鏽劍也恢複了平靜,安安靜靜地躺在床頭,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林小滿慢慢坐起身,用手背擦幹臉上的淚水,伸手拿起那把鏽劍——劍身冰涼,鏽跡斑斑的紋路硌著手心。她默默地把劍抱進懷裏,緊緊貼著胸口。
這一次,劍靈沒有跳出來吐槽“你怎麽這麽矯情”,也沒有辯解什麽,隻是陷入了罕見的沉默,連一絲氣息都沒有。
林小滿也沒說話,隻是用手指輕輕拂過劍身上的鏽跡,一下,又一下。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自己和這把吵吵鬧鬧的破劍之間,好像多了點什麽——不再是“被迫綁定”的無奈,也不是“互相嫌棄”的別扭,而是一種說不清楚的羈絆。像兩個都在黑暗裏走的人,偶然撞見了,便下意識地想互相取暖;又像知道了對方的傷口,便忍不住想護著。
夜色越來越深,藏劍峰上靜得隻能聽見風過樹林的聲音。
山腳下,一道幾乎與陰影融在一起的身影,緩緩收回望向峰頂的目光。趙明垂著眸,指尖捏著一枚小小的玉符——玉符上的微光剛剛熄滅,餘溫還殘留在指尖。他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那笑容裏沒有半分友善,隻有藏不住的興奮和貪婪。
“古老的劍靈……痛苦的記憶碎片……果然沒猜錯。”他低聲自語,聲音壓得很低,卻透著抑製不住的急切,“看來,計劃得加快些了。”
話音落下,他轉身,身影像墨汁融入黑夜似的,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樹林裏,沒留下半點痕跡,仿佛從未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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