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幽暗之森被濃得化不開的乳白色霧氣裹著，連參天古木的枝幹都隻剩模糊的輪廓，像蟄伏在霧裏的巨獸，靜靜盯著穿行的隊伍。視線超不過十丈就會被霧氣吞掉，連神識探查都像陷進了棉花裏，隻能勉強掃過身前幾丈的範圍，壓抑得讓人胸口發悶。空氣中飄著潮濕的腐葉味，還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那是昨夜屍傀留下的痕跡，又添了幾分陰翳。
    隊伍在墨淵的帶領下，踩著濕滑的腐葉默默前行。每個人都把腳步放得極輕，連呼吸都刻意放緩，隻有鞋底碾過枯枝的細微聲響，在寂靜的霧裏格外清晰。
    墨淵走在最前麵，手中長劍雖未出鞘，劍鞘上卻泛著一層淡淡的青光——顯然已將靈力灌進劍裏，隨時能出手。他的神識像一張細密的網，竭力穿透濃霧，不放過任何一絲異常的動靜。
    趙昊和柳青青跟在他身後。趙昊的臉色依舊陰沉，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時不時用眼角餘光往隊伍後方瞟，那眼神裏的複雜，像摻了醋的水，又酸又沉；柳青青倒顯得平靜，偶爾會輕聲跟墨淵交流幾句，一會兒說“這片林子的苔蘚比之前密，可能快到低窪地帶了”，一會兒又提醒“霧裏靈氣有點亂，得提防妖獸突襲”，處處透著內門精英的沉穩，可她始終沒跟林小滿說過一句話，那若有若無的疏離，像層薄冰隔在中間。
    石猛走在中間，高大的身影像堵牆，護著身邊的蘇曉和林小滿。蘇曉的小手攥著幾張符紙，指節都泛了白，小臉上滿是警惕，時不時往霧裏瞅，生怕突然躥出什麽東西；林小滿走在最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心裏卻在跟霄練對話。
    【“這霧不對勁，不全是自然形成的。”】霄練的聲音在腦海裏響起，帶著罕見的疑惑，【“裏麵摻了點微弱的空間波動，還有股死氣沉沉的勁兒——像是在壓著什麽，又像是在慢慢養著什麽，說不上來的邪門。”】
    “壓製？蘊養？”林小滿在心裏追問，同時悄悄運轉靈力——經過一夜青玉果的滋養，耗空的靈力恢複了大半，經脈也順暢了些，連對周圍氣息的感知都敏銳了幾分。她能隱約感覺到，霧氣裏藏著股若有若無的惡意，像針似的刺著皮膚。
    【“具體說不準，我的感知好像被什麽東西擋了。”】霄練的語氣有點煩躁，【“總之你小心點，腳下的樹根滑，別摔了；還有……身邊的人也別全信。”】
    這話讓林小滿心裏一凜。她低頭看了看腳下——腐葉下的樹根盤根錯節，沾著露水，確實容易打滑；再抬眼看向前麵的趙昊和柳青青，兩人的背影在霧裏模糊不清，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距離感。
    隊伍走了約莫一個時辰，除了偶爾從霧深處傳來幾聲不知在哪的獸吼，沒遇到什麽危險。可這種“平靜”反而更折磨人，像暴風雨前的死寂，讓人心裏發毛。
    “停。”前麵的墨淵突然抬手，聲音壓得很低。
    眾人立刻停下腳步，手都按在了兵器上，連呼吸都放輕了。
    墨淵蹲下身，撥開地上厚厚的腐殖質——那腐葉下藏著塊黑色的石頭，表麵磨得有些光滑，跟周圍粗糙的泥土格格不入。石頭上刻著個模糊的箭頭，被苔蘚蓋了大半，勉強能看出指向斜前方。
    “是宗門前輩留的路標。”墨淵用指尖蹭掉苔蘚，確認了標記，語氣鬆了些，“方向沒錯，據點應該快到了。”
    聽到“據點”兩個字，眾人都悄悄鬆了口氣——至少有個能暫時落腳的地方了。
    可就在墨淵站起身，準備繼續走時，異變突然發生！
    “咻！咻！咻！”
    幾道尖銳的破空聲從左側的霧裏炸響！不是箭矢，是帶著倒刺的骨刺，還裹著股腥風，直直射向隊伍中間的蘇曉和柳青青！
    “小心！”
    墨淵的反應快得驚人，劍鞘橫著一掃，一道青色的光幕瞬間展開，“鐺鐺鐺”幾聲脆響，擋住了大部分骨刺。可還有兩根骨刺角度太刁鑽，擦著光幕的邊緣，繼續往前飛！
    柳青青嬌喝一聲，長劍出鞘，劍光像流水似的，精準地戳在一根骨刺上，把它劈成了兩半；可另一根骨刺卻拐了個詭異的彎，直撲蘇曉——蘇曉嚇得愣了一下，竟忘了躲閃！
    “蘇師妹！”石猛怒吼著往前衝，可距離太遠，根本來不及！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瞬間，林小滿動了！她沒去擋那快得離譜的骨刺，而是一把抓住蘇曉的胳膊，腳下踩著“星移”身法——那身法她練得還不熟，卻勝在速度快，身影晃了晃，帶著蘇曉往右側撲了過去！
    “嗤！”
    骨刺擦著蘇曉的衣袖飛過，“釘”地一聲紮進後麵的樹幹裏，尾端還在劇烈震顫，發出嗡嗡的響，可見力道有多猛！
    蘇曉趴在地上，臉色慘白，好半天才緩過勁，抓著林小滿的手小聲說：“謝……謝謝小滿師姐，我剛才嚇死了。”
    “敵襲！準備戰鬥！”墨淵的聲音帶著冷意，目光像利劍似的，盯著骨刺飛來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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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霧開始翻滾，幾道黑影緩緩顯出來——不是屍傀，是妖獸！可這些妖獸的眼睛裏，都跳動著跟屍傀一樣的幽綠鬼火，身上還裹著層淡淡的黑氣，看起來狂躁又嗜血，連毛發都豎了起來。
    “是被魔氣控住的妖獸！”柳青青的臉色凝重起來，握著劍柄的手緊了緊，“它們不怕疼，得往要害打！”
    “吼！”
    為首的魔化妖狼仰天長嘯，聲音裏滿是戾氣，率先撲了上來！其他妖獸也跟瘋了似的，朝著隊伍衝過來！
    戰鬥瞬間爆發！
    墨淵的劍光像條青色的龍，一人擋著最強的妖狼和一隻魔化獵豹，劍招又快又狠，把兩隻妖獸死死壓在身前，不讓它們靠近隊伍；趙昊和柳青青聯手對付兩隻魔化妖熊，趙昊的劍光淩厲，專挑熊的眼睛、喉嚨打，柳青青則時不時扔出幾張符紙，用藤蔓纏住熊的腿，暫時限製它們的動作；石猛迎著一隻魔化影貓衝上去，拳頭泛著土黃色的光，“砰”地一拳砸在影貓身上，把它打飛出去，可影貓轉眼又爬起來，繼續撲上來撕咬。
    林小滿和蘇曉對付的是一隻魔化狐猴。那狐猴體型不大，速度卻快得離譜，留下一道道殘影，爪子上還沾著黑氣，時不時從背後偷襲。蘇曉的符紙一張接一張地扔出去，火球、冰錐落在狐猴身邊，卻總被它躲開；林小滿握著劍，全靠霄練在耳邊提醒。
    【“左肩！快低頭！”】
    【“右撤半步！它要撓你腰！”】
    【“刺它尾巴根三寸！那是它的平衡節點！”】
    林小滿跟著霄練的指令動，劍招看起來雜亂，卻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候擋住狐猴的攻擊，偶爾還能刺中狐猴幾下，逼得它吱吱亂叫。可魔化妖獸不怕疼，就算被刺中，也隻是瘋得更厲害，久戰之下，林小滿的靈力消耗得飛快，額頭上的汗順著臉頰往下流，手臂也開始發酸。
    “不能戀戰！都往我這邊靠！”墨淵一劍逼退妖狼，大聲喊道。他看出來了，這些魔化妖獸殺不盡，再耗下去，眾人的靈力都會見底，必須盡快突圍。
    眾人聞言，一邊應付著身前的妖獸，一邊慢慢往墨淵身邊靠。
    可就在隊伍快要匯合時，那隻被林小滿和蘇曉纏住的狐猴，眼睛裏的鬼火突然亮了起來——它竟然放棄了林小滿，身形化作一道黑線，直撲正在對付妖熊的柳青青後背！那時機掐得極準，正好是柳青青全力劈向妖熊、舊力剛去新力未生的時候！
    柳青青隻顧著前麵的妖熊，根本沒注意到背後的偷襲！
    “柳師姐小心！”趙昊驚呼著想去救，可另一隻妖熊撲了上來，把他纏住，根本脫不開身；墨淵也被妖狼和獵豹咬得死死的，隻能眼睜睜看著狐猴撲向柳青青。
    眼看那沾著黑氣的爪子就要抓到柳青青的後心——
    “小心！”
    林小滿喊出聲的同時，身體已經衝了出去。她把體內僅剩的靈力全灌進腿裏，施展出“星移”身法，身影模糊了一下，瞬間擋在了柳青青身後。她來不及出劍，隻能把古劍橫在身前，死死握住劍柄！
    “鐺！”
    一聲脆響，狐猴的爪子狠狠抓在劍身上！巨大的力量順著劍身傳過來，林小滿感覺喉嚨一甜，一口血差點噴出來，整個人被震得倒飛出去，“砰”地撞在樹上，又滑落在地。她的右臂麻得沒了知覺，五髒六腑像被攪亂了似的，疼得她齜牙咧嘴。
    可她這一擋，也給了柳青青反應的時間。柳青青回頭看到撲過來的狐猴，又驚又怒，長劍反手一刺，淩厲的劍光瞬間把狐猴劈成了兩半！
    “小滿師姐！”蘇曉和石猛連忙跑過去，扶起林小滿。石猛還脫下自己的外袍，裹在林小滿身上，小聲說：“師妹你怎麽樣？疼不疼？”
    墨淵也趁這個機會，劍勢突然爆發，青色的劍光像暴雨似的落在妖狼和獵豹身上，瞬間把它們重創，逼得兩隻妖獸往後退；趙昊和柳青青也合力解決了剩下的妖熊，戰鬥終於停了下來。霧裏沒再出現新的妖獸，仿佛剛才的襲擊隻是一次試探。
    墨淵快步走到林小滿身邊，蹲下身，指尖探向她的手腕，一絲靈力輸了進去。他的眉頭皺了起來：“內腑震蕩，靈力透支，得趕緊調息。”
    林小滿臉色蒼白，勉強笑了笑：“我沒事，歇會兒就好。”她能感覺到，藏在衣襟裏的青玉果正在散發溫和的靈氣，慢慢滋養著她的傷勢，疼得沒那麽厲害了。
    柳青青站在一旁，看著嘴角滲著血絲的林小滿，眼神複雜得很——有剛躲過一劫的驚魂未定，有一絲感激，更多的卻是一種“計劃被打亂”的愕然，還有點說不出的尷尬。她張了張嘴，最後隻低聲說了句：“多謝林師妹。”
    趙昊看著這一幕，臉色變了又變，最終冷哼一聲，轉身去檢查那些妖獸的屍體——他蹲在妖狼的屍體旁，翻來翻去，似乎想找出點線索。
    墨淵深深看了林小滿一眼，那眼神裏除了之前的探究，還多了點別的東西，像是認可，又像是疑惑。他站起身，從懷裏掏出個瓷瓶，倒出一枚散發著清香的丹藥，遞給蘇曉：“給她服下，這是清心丹，能緩解內腑震蕩。”
    然後，他走到狐猴的屍體旁，蹲下身仔細看了看，又走到趙昊身邊——趙昊正拿著塊從妖狼身上找到的殘片，皺著眉研究。墨淵接過殘片，放在手裏翻看：那殘片巴掌大小，材質既不是皮也不是布，邊緣焦黑，像是被火燒過，上麵用暗紅色的顏料畫著些扭曲的線條和符號，中央還有個骷髏標記，骷髏的眼睛裏點著兩點幽綠，看起來透著邪氣。
    “這是什麽？”柳青青湊過來，好奇地問。
    墨淵把殘片遞給眾人看，語氣凝重：“如果我沒猜錯，這是一張地圖的殘片——而且，應該是從噬魂宗魔修身上掉下來的，被這些魔化妖獸無意中帶在了身上。”
    地圖殘片？噬魂宗的目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殘片上，眼神裏滿是驚訝——原來魔修在幽暗之森裏找的，是這個東西。
    墨淵把殘片翻過來，背麵用古老的魔族文字寫著一行小字。他盯著那些文字看了一會兒，緩緩念了出來：
    “黃泉渡口，幽冥花開……”
    這八個字像塊石頭扔進水裏，在每個人心裏都激起了漣漪——黃泉渡口？幽冥花？這到底是什麽地方，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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