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辰大師兄有請。”
    這短短七個字，讓剛剛從執法堂脫身、還未完全鬆口氣的四人瞬間繃緊了神經。陳師兄眉頭微蹙，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墨辰的態度向來深不可測，此刻突然單獨相邀，是想了解黑風山脈的內情，還是另有所圖？石猛更是下意識地往前半步，魁梧的身軀擋在林小滿身前，警惕地盯著那名傳話的內門弟子，仿佛對方下一秒就會露出敵意。
    那名內門弟子似乎早已料到他們的戒備，依舊保持著溫和的笑意，語氣卻帶著一絲不容拒絕的篤定：“大師兄正在望劍峰後的‘靜思劍坪’等候，特意吩咐，隻請林小滿師妹一人前往，不過是敘話片刻，不會耽擱太久。”
    “隻請小師妹一人？”石猛粗聲反問，顯然不放心。陳師兄也看向林小滿，眼神裏滿是詢問——此刻單獨赴約，風險難測。
    林小滿心中飛速盤算：墨辰在洗劍池畔曾提點過她古劍的秘密，若他真有惡意，早在黑風山脈或執法堂時便有機會動手，不必等到現在。更何況，孫長老與吳剛的針對已擺上台麵，她急需知道更多關於血蝠教的信息，也需要一個足夠分量的人震懾宵小，而墨辰，是目前唯一可能同時滿足這兩點的人。
    “好，勞煩師兄帶路。”林小滿抬起頭，對傳話弟子點了點頭，隨即轉向陳師兄和石猛，遞去一個安撫的眼神，“陳師兄、石師兄放心，我很快就回來。”
    “小師妹，若有任何不對勁，你就往劍坪東側跑，那裏有巡山弟子的哨點！”陳師兄壓低聲音叮囑，石猛也跟著點頭，甕聲甕氣地補充：“對！他要是敢欺負你，俺立馬扛著刀衝上去！”
    林小滿心中一暖，跟著傳話弟子轉身離開。
    望劍峰是青雲宗主脈弟子的清修之地，山峰高聳入雲，沿途雲霧繚繞，石階旁的古鬆上掛著晶瑩的夜露，踩上去微涼。峰後那片“靜思劍坪”果然名不虛傳——整塊石坪平整如鏡，泛著淡淡的青灰色光澤，邊緣處刻著古樸的劍紋，據說在此地練劍，能更清晰地感應劍道真意。
    此時已是傍晚，夕陽的餘暉將天邊的雲海染成一片瑰麗的橘紅，也給冰冷的石坪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墨辰並未練劍，隻是負手立於劍坪邊緣，玄色勁裝被晚風輕輕吹動，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遠遠望去，竟有種與雲海融為一體的孤高感。
    傳話弟子將林小滿帶到劍坪入口，便悄無聲息地退下，偌大的石坪上，隻剩下他們兩人。
    林小滿快步上前，躬身行禮：“弟子林小滿，見過大師兄。”
    墨辰緩緩轉過身，夕陽的光線落在他臉上，在他深邃的眸子裏跳躍，讓人看不清情緒。他的目光在林小滿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後落在她腰間的古劍上，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天氣：“傷勢如何？黑風山脈那一擊魔氣，沒留下隱患吧？”
    林小滿微微一怔——他竟連自己中了魔氣都知道？她連忙收斂心神，老實回答：“多謝大師兄關心，弟子服了清心丹，魔氣已暫時壓製，隻是靈力還需幾日才能完全恢複。”
    墨辰點了點頭，目光依舊鎖在古劍上，語氣聽不出是讚歎還是探究：“能在雷池之中懾服雷靈雛形，即便隻是讓它自爆阻敵，也非尋常‘消耗’所能解釋。看來，它比我預想的，恢複得更快些。”
    “轟”的一聲，林小滿的心跳驟然加速——他怎麽會知道雷池和雷靈的事？當時在場的隻有陳師兄、石猛、蘇小小和她四人，陳師兄絕不會輕易泄露秘密！難道……宗門之內，真的有他的眼線？這位大師兄的勢力，遠比表麵看起來更深。
    見林小滿眼中滿是驚疑，墨辰並未解釋，隻是淡淡道：“不必驚慌。我若想對你或對它不利，你走不出黑風山脈，也過不了執法堂那關。”
    這話沒有絲毫炫耀，卻帶著絕對的自信，讓林小滿瞬間安定下來。她沉默片刻，抬起頭直視墨辰，語氣恭敬卻不失堅定：“大師兄今日召弟子前來，想必不隻是為了詢問傷勢吧？”
    墨辰重新轉向雲海，晚風吹起他的發絲，聲音也跟著染上幾分縹緲：“執法堂的事，我已知曉。孫長老護短，因趙幹之事遷怒於你；吳剛急於立功，想從你身上挖出魔修的線索，兩人各懷心思，你不必放在心上。”
    他頓了頓，話鋒突然一轉，語氣也凝重了幾分：“但血蝠教餘孽重現，此事非同小可。你無意中卷入其中，對別人來說是禍事，對你和對它而言，或許是機緣，也或許是劫數。”
    他終於提到了血蝠教，而且用的是肯定的語氣！林小滿再也按捺不住，連忙追問：“大師兄，您也知道血蝠教？他們……真的在宗門內部安插了耳目？”
    “耳目？”墨辰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嘲諷，轉瞬即逝，“青雲宗傳承數百年，宗門大了，難免藏汙納垢。有些人未必是血蝠教的人，卻會為了修煉資源、為了晉升機會，與魔道私下勾結——這種人，比明麵上的魔修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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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層層雲霧，看到了宗門深處那些看不見的陰影。
    “你如今已是漩渦中心，想獨善其身，隻有兩條路可走。”墨辰回頭看向林小滿，眼神銳利如劍，“要麽，盡快提升修為，強大到沒人敢輕易招惹；要麽，找到足以依靠的盟友，讓別人不敢動你。”
    這話幾乎是明示——他願意做她的盟友。
    林小滿的心跳更快了，她深吸一口氣，終於問出了藏在心底的問題：“大師兄屢次相助，是因為這柄劍，對嗎？”
    墨辰沒有立刻回答，隻是蹲下身，指尖輕輕拂過石坪上的劍紋，動作帶著一種莫名的溫柔。夕陽的最後一絲光芒隱沒，夜色開始籠罩劍坪，他的側臉在暮色中顯得有些模糊。
    “此劍……與我有舊。”良久，他才開口，聲音裏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像是懷念，又像是背負著某種沉重的責任。
    “有舊？”林小滿追問，“大師兄認得它以前的主人？”
    墨辰卻搖了搖頭，站起身，目光重新落在林小滿身上，語氣鄭重：“並非如此。其中的因果太過複雜，現在告訴你，隻會讓你分心。你隻需記住，在你能徹底掌控它之前，我不會讓它落入任何人手中——包括你自己無法掌控，最終導致它和你一同毀滅。”
    林小滿瞬間明白了：墨辰的幫助，本質上是在護劍，而她這個持劍人，不過是順帶被保護的對象。但即便如此，對現在的她而言，已是莫大的庇護。
    “弟子明白了，多謝大師兄解惑。”林小滿躬身行禮，心中的疑慮消散了大半。
    “回去吧。”墨辰揮了揮手，語氣恢複平淡，“近期低調行事，多花時間修煉，盡快突破築基中期。外門的聽竹小苑暫時是安全的，若有解決不了的麻煩，可來望劍峰找我。”
    這是他給出的承諾，也是庇護的範圍。
    “是，弟子告退。”林小滿再次行禮，轉身離開了靜思劍坪。
    下山的路比來時更暗，林小滿卻走得很穩。墨辰的話在她腦海中反複回蕩——“與我有舊”“因果”“徹底掌控”，劍靈前輩和墨辰之間，到底藏著怎樣的秘密？墨辰身上那股讓劍靈覺得“熟悉”的氣息，又是什麽？
    她感覺自己像是觸摸到了一個巨大謎團的邊緣，而這個謎團，早已將她和手中的古劍緊緊纏繞在一起。
    回到聽竹小苑時，已是深夜。陳師兄、石猛和蘇小小都沒休息，正坐在院子裏的石桌旁等候，桌上還溫著一壺熱茶。見林小滿平安歸來，三人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
    林小滿沒有細說與墨辰的談話內容，隻簡單告知他們，墨辰會提供庇護，讓他們暫時安心在苑內修煉，不必擔心孫長老和吳剛的刁難。經曆了連番變故，眾人早已身心俱疲，聞言便各自回房休息。
    林小滿回到自己的房間，盤膝坐在床上，將古劍輕輕橫在膝上。指尖拂過冰涼的劍身，她輕聲呢喃：“前輩，您聽到了嗎？墨辰大師兄說，他與您有舊……您到底還有多少秘密，沒告訴弟子？”
    夜色深沉，窗外隻有蟲鳴和風聲。古劍依舊沉默，隻有劍柄處傳來一絲微弱的暖意，如同心跳一般，證明著它並非死物。
    而林小滿不知道的是，在青雲宗後山一處廢棄的煉丹房裏，一道黑影正站在銅鏡前，鏡中映出的，正是聽竹小苑的景象。黑影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低聲自語：“劍已現世，雷靈已滅，那丫頭也成了眾矢之的……時機，很快就到了。”
    銅鏡的光芒漸漸暗淡，黑影的身影也消失在黑暗中，隻留下空氣中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與深夜的寒意交織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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