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坡上方，死寂。
    隻有風卷著雪粒子，發出單調的嗚咽。
    沈燼川眼中的金色火焰凝固著，翻滾著令人心驚的凶戾，要毀滅一切的爆發勢頭，被那聲戛然而止的慘叫硬生生打斷。
    唐辭憂驚魂未定，她強迫自己抬頭，盯住雪坡上方那片灰蒙蒙的風雪。
    死寂比追殺更讓人心頭發毛。
    她手腕猛痛。
    顏色變得鮮紅血的藤蔓，嗡鳴聲尖銳得刺耳，它貪婪的意念紮了個猛子，進唐辭憂的腦子。
    “啊！”
    唐辭憂痛呼出聲，眼前發黑。
    意念隻有一個核心——香香，餓餓。
    吞噬！
    目標直指近在咫尺，火熱熱的沈燼川。
    藤蔓貪婪地捕捉著他傷口處逸散出的狂暴力量，紅光閃爍。
    更要命的是，她小腹丹田那團金光巨閃，藤蔓的貪婪和沈燼川狂暴氣息的雙重刺激。
    灼燙感席卷全身，岩漿在她經脈裏奔流，飽脹感要將她撐裂，她的皮膚開始泛起不正常的紅暈，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不行！
    她快要控製不住了！
    藤蔓要失控了！
    它會貪婪地撲向瀕臨崩潰的沈燼川，把他力量連同生命一起吸幹或者她自己先被這體內狂暴的金光撐爆。
    “沈…沈燼川！”
    唐辭憂聲音嘶啞，帶著瀕臨極限的顫抖，
    “你…清醒點！藤…藤蔓要發瘋了！我…我也要炸了！”
    她用盡最後力氣，試圖喚醒對方一絲理智。
    沈燼川灰燼色的瞳孔，捕捉到了她聲音裏的極度痛苦和恐慌。
    他喉嚨低吼，試圖壓下那翻騰的毀滅欲。
    失血過多帶來的眩暈和深入骨髓的劇痛，藤蔓的紅光要將他整個籠罩。
    融入風雪的銳利氣息，出現在雪窩上方不足三尺遠的斜坡邊緣。
    唐辭憂的鼻子捕捉到了置身於冰封鬆林深處的空曠冷冽。
    這氣息的主人，強大得如這片風雪本身。
    沈燼川的反應更快！
    他灰燼色的瞳孔聚焦，身體裏殘餘的凶性被這突如其來的強大威脅所激發。
    他喉嚨裏滾出威脅的低咆，受傷的手臂肌肉繃緊，哪怕隻剩一口氣，也要撕碎靠近的敵人。
    “別動。”
    一個聲音響起。
    聲音不高，很冷。像冰棱落在凍硬的石頭上，清晰地穿透風雪的呼嘯，砸進雪窩。
    伴隨著聲音，人影無聲無息地從斜坡邊緣滑落下來。
    來人身材挺拔，穿著身看不出具體顏色的舊布袍子，外麵隨意裹著一件同樣洗得發白的毛皮坎肩。
    風雪落在他身上，自動滑開，沒有留下太多痕跡。他肩上斜挎著一個長長的用灰布包裹的條狀物，看不出形狀。
    他落地站穩，唐辭憂才看清他的臉。
    極其年輕的臉，甚至可以說帶著幾分少年人的清俊輪廓。眼睛沉靜得像結了千年寒冰的深潭，沒有絲毫情緒波瀾。
    他的膚色很白，是常年不見陽光的那種冷白，薄唇緊抿成一條沒有弧度的直線。
    整個人站在那裏，被風雪雕琢出來的冰像，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寒意。
    他落地後，目光第一時間掃過雪窩裏狼狽的兩人。
    在渾身浴血、氣息狂暴如同困獸的沈燼川身上停留了一瞬，那雙冰潭眼底漣漪。
    隨即，他的視線落在了唐辭憂身上，或者說，落在了她手腕上那根嗡鳴不止，血光刺目的藤蔓上。
    他的眉頭，極其細微地蹙了一下。
    “他快死了。”
    冰冷的聲音陳述著殘酷的事實，指向沈燼川，
    “狂暴反噬，失血過多。”
    他的目光又轉向唐辭憂，
    “你，失控了。”
    唐辭憂手腕上藤蔓的貪婪都被這寒氣凍得滯澀了。
    她剛想開口說話，小腹的金光又是一陣灼燙翻湧，讓她悶哼出聲，額頭汗水涔涔而下。
    “我……”
    她聲音虛弱，
    “我控製不住它…
    它想吸幹他……”
    她艱難地抬起手腕，那根藤蔓的紅光還在瘋狂閃爍。
    冰麵似的青年沒說話。
    他動作快得隻留下一道殘影。
    沈燼川隻感覺一股冰冷帶著強大壓迫感的氣息瞬間逼近。他本能地想要暴起攻擊，但身體的極度虛弱讓他動作慢了半拍。
    青年已經到了沈燼川麵前，無視他眼中燃燒的凶戾，抬手便朝他頸側按去。
    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帶著玉石冷硬感。
    “滾開！”
    沈燼川嘶吼，僅剩的力氣抬起沒受傷的手去格擋。
    青年那隻手卻一滑，柳絮拂過，輕飄飄地避開了他的格擋，指尖落在了他的頸側動脈處。
    冰冷刺骨寒流的氣息，順著青年指尖猛地灌入沈辭憂的經脈。
    “呃——！”
    沈燼川身體猛被瞬間凍結，他眼中翻湧的金色火焰，潑了一盆冰水，熄滅大半。
    焚毀一切的狂暴力量，被這股冰冷的氣息強行壓製禁錮。
    他眼中的凶戾迅速褪去，隻剩下巨大的痛苦和虛脫，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後倒去，重重摔在冰冷的雪地上，徹底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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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目光對上唐辭憂手腕的藤蔓上。
    瘋狂嗡鳴的血色藤蔓，被扼住了喉嚨，嗡鳴聲戛然而止。
    閃爍的紅光也瞬間黯淡下去，顏色從刺目的血紅飛快地褪回一種病懨懨的，帶著灰敗之感的紅褐色。
    瘋狂的貪婪意念，急速退去，留下強力鎮壓後的委屈和虛弱感。
    唐辭憂手腕一鬆，她腦子撕裂的劇痛消失。
    冰冷氣息順著那青年的目光罩住了她全身，她體內狂暴奔騰的金光像是被兜頭澆了一盆冰水，灼燙感迅速消退，飽脹感也減緩了許多。
    她大口喘著氣，渾身的力氣抽幹，癱軟在地。
    冰麵青年收回點在沈燼川頸側的手指，又冷冷地瞥了唐辭憂一眼。
    他從肩上取下那個長長的灰布包裹，動作利落地解開布條。
    裏麵露出的，並非刀劍，而是一根通體漆黑、看不出材質的長尺？
    長約三尺，寬約兩指，邊緣打磨得異常光滑，透著一股沉沉的古意。
    他沒再看昏迷的沈燼川，走到雪窩邊緣，用那根黑尺飛快地撥開積雪，似乎在尋找什麽。
    很快，他找到了，一塊被積雪半掩的巨大岩石底部，有一個僅容一人蜷縮鑽入的不規則縫隙，裏麵黑黢黢的。
    “進去。”
    他頭也不回地命令道，聲音沒有溫度。他用黑尺在前麵開路，撥開積雪和擋路的枯枝。
    唐辭憂看著昏迷不醒、鮮血還在緩慢浸透身下積雪的沈燼川，又看看那個狹窄幽暗的縫隙，再感受一下上方依舊存在的未知威脅。
    雖然慘叫停止了，但誰知道還有沒有別人。
    咬了咬牙。
    她手腳並用地爬到沈燼川身邊，試著拖他。
    太重了！紋絲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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