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卷著暮色灌進領口時，林疏桐後頸的鎖心印還殘留著灼燒後的麻癢。
    她望著謝沉淵玄色大氅上那片暗綠的青苔——方才在山洞裏躲避祭壇藍光時，他幾乎是把她整個人護在身後，大氅下擺擦過潮濕的洞壁，沾了滿滿一掌青苔。
    在想什麽？謝沉淵突然出聲，聲音比山風更輕。
    林疏桐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攥住了他的衣袖。
    指尖觸到的布料帶著他體溫的餘溫，她慌忙鬆開手，望著遠處東山上升起的月亮：長老說鎖心印是打開天道本源的鑰匙......可原書裏，天道明明最厭棄我這樣的廢柴。
    謝沉淵垂眸看她發間那片暗紅的石屑——方才祭壇符文炸裂時，有碎石崩到她鬢角，他替她摘了三次，她總說反正要掉的，最後那片石屑便固執地卡在發間。天道的規則，本就是強者書寫的借口。他聲音裏有極淡的自嘲，我從前總信勤修者得氣運，直到在青竹鎮見你躺平吃靈糕都能築基......
    林疏桐被他突然的坦白驚得抬頭，正撞進他深潭般的眼底。
    那裏沒有從前的冷硬，倒像被月光泡軟了的墨，所以你現在信了？
    信你比天道更可信。謝沉淵伸手替她拂去那片石屑，指尖在她耳後頓了頓，先回靜心書齋。
    你係統的簽到時間快到了。
    林疏桐這才想起係統每日零點的簽到任務。
    她摸了摸腰間的儲物袋，裏麵還裝著昨日簽到得的躺平盾碎片——那東西在祭壇反彈了長老三記鞭刑，此刻正溫溫地貼著她小腹，像塊活物。
    回青竹鎮的山路被月光浸得發白。
    路過鎮口老槐樹時，係統在識海叮咚作響：【今日簽到地點：廢棄的雲棲院後庭。
    躺平狀態：發呆。
    需滿一炷香。】
    雲棲院？林疏桐拽住謝沉淵的袖子，十年前被雷火燒了的那座？
    謝沉淵的腳步頓住。
    他記得原著裏雲棲院是青竹鎮最大的善堂，五年前突遭天譴雷火，連塊完整的瓦都沒剩。我陪你去。他說，聲音裏帶著不容置疑的冷硬。
    雲棲院的斷牆在月光下像頭蜷著的巨獸。
    林疏桐踩著滿地焦黑的瓦礫往裏走，鞋跟踢到半塊刻著的磚，發出空洞的回響。
    係統提示音又響：【檢測到高濃度異力殘留，發呆狀態可加速吸收。】
    她找了塊還算平整的焦石坐下，後背倚著殘留的半麵磚牆。
    謝沉淵立在三步外，佩劍橫在臂彎，目光像把淬了冰的刀，掃過每一處陰影。
    林疏桐盯著他緊繃的下頜線發呆——這男人從前總說修煉不可懈怠，現在倒比她還緊張簽到任務。
    一炷香時間過得比想象中快。
    當最後一縷煙散進夜色時，係統的抽獎轉盤在識海轉得飛旋。
    林疏桐閉著眼等，卻沒等來熟悉的聲，反而是陣清涼的觸感從眉心漫開。
    【恭喜宿主完成特殊簽到！
    獲得破邪符x1可驅散異力，接觸即燃）、明目丹x5服下後三時辰內看透迷霧）。】
    林疏桐猛地睜眼。
    掌心躺著張泛著銀光的符紙，邊緣還沾著星子似的細碎靈光；另一隻手攥著個青瓷小瓶，晃了晃，裏麵有五粒滾圓的丹丸，映得指節都發著暖黃的光。
    怎麽了？謝沉淵的劍已經出鞘三寸。
    好東西。林疏桐把符紙和藥瓶塞進儲物袋最裏層，又拍了拍袋口，能破邪，能視物。
    長老的陰謀......可能和這些異力有關。
    謝沉淵的劍尖在焦土上劃出半道弧，明日去尋小翠。
    她爹是鎮裏的老遊方道士，或許聽過異界長老的舊識。
    林疏桐應了。
    她望著謝沉淵被月光拉得老長的影子，突然想起祭壇上那些和雷劫相似的符文——原來天道所謂的懲罰，不過是另一種掠奪。
    她摸了摸後頸的鎖心印，那裏現在隻餘一片溫涼，像塊被捂熟的玉。
    第二日清晨的靜心書齋飄著槐花香。
    林疏桐啃著張道長送來的桂花糕，看謝沉淵在書案前鋪了張青竹鎮輿圖。異界長老的道袍繡著九瓣蓮紋。他指尖點在輿圖右上角，十年前有批自稱歸真門的修士來過青竹鎮，他們的門徽......
    是九瓣蓮！
    脆生生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小翠挎著個竹籃擠進來，發間的紅頭繩被風掀得一跳一跳，我昨兒去土地廟找我爹，他翻出本舊賬冊——歸真門十年前在雲棲院設過功德箱，說是替天道收香火，可後來雲棲院就遭了雷火......
    林疏桐的桂花糕地掉在案上。
    她想起昨夜簽到時係統說的高濃度異力殘留，原來雲棲院的雷火根本不是天譴，是歸真門搞的鬼？
    謝沉淵的手指在輿圖上收緊，功德箱。
    他們用百姓的香火喂養異力。
    小翠從竹籃裏掏出張泛黃的紙頁，我爹說這是歸真門的招徒帖，後來被雲棲院的老住持燒了半張......她展開紙頁，殘缺的字跡裏隱約能看到鎖仙棺天道本源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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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疏桐的後頸又開始發燙。
    她摸出儲物袋裏的破邪符，符紙剛碰到空氣就泛起銀芒，這符有反應。
    謝沉淵的劍地出鞘。
    他盯著符紙上跳動的銀光，去雲棲院後的密林。
    傍晚的密林像口倒扣的黑鍋。
    林疏桐服下一粒明目丹，眼前的霧氣突然像被撕開道口子——二十步外的老鬆樹下，半塊青石板露了出來，上麵刻著和祭壇上相似的符文。
    在這裏。謝沉淵的聲音壓得極低。
    他的劍尖挑起鬆針，下麵露出個半人高的地洞，洞口爬滿了暗紅色的藤蔓，每根藤蔓上都掛著粒幽藍的珠子，像雙雙盯著他們的眼睛。
    林疏桐摸出破邪符。
    符紙剛觸到藤蔓，銀芒地炸開，藤蔓發出刺啦的尖叫，瞬間縮成灰粉。
    地洞裏湧出股腐臭的風，混著金屬摩擦的尖嘯，像極了昨夜祭壇上鎖鏈崩斷的聲音。
    謝沉淵把她往身後帶了半步，等月上中天。
    林疏桐望著密林中越來越濃的夜色。
    風穿過樹梢時，傳來若有若無的誦經聲，像是無數人在同時念誦什麽咒語。
    她摸了摸儲物袋裏的明目丹，又看了眼謝沉淵緊繃的後背——今晚，他們要鑽進這地洞，去看看歸真門藏了十年的秘密。
    月亮爬上林梢時，地洞深處傳來聲悶響，像是什麽東西，終於從沉睡中，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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