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會分手的狼牙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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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拉成了粘稠的糖漿。
四臂魔將魁梧的身軀裹挾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像一座移動的黑色山巒,轟然壓來。他臉上猙獰的肌肉因極致的憤怒而扭曲,四隻手臂上的青筋虯結,灌注了畢生修為的一擊,勢要將山脊上那隻不知死活的小狐狸碾為齏粉。
他手中的狼牙棒,是他從魔界血海中淬煉出的本命魔兵,名為“碎魂”。棒身之上,無數冤魂的麵孔在濃鬱的魔氣中沉浮哀嚎,每一次揮動,都伴隨著地獄的合唱。它與他心意相通,是他殺戮的臂膀,是他意誌的延伸。
然而,就在碎魂狼牙棒即將觸碰到塗山幺幺的前一刹那,三根微不足道的、幾乎看不見的絲線,後發先至,輕飄飄地纏了上去。
灰色,粉色,純白。
它們沒有重量,沒有實體,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就像三縷無害的煙塵。
可當它們觸碰到狼牙棒的瞬間,某種比金石相擊更根本、更深邃的東西,崩裂了。
“嗡——”
碎魂狼牙棒發出一聲奇異的悲鳴。
那聲音不似金屬震顫,反倒像一種活物的嗚咽。棒身上流轉的血光猛地一滯,那些沉浮的冤魂麵孔,表情由痛苦扭曲,轉為一種茫然。與魔將之間那條由鮮血與殺戮澆築了千百年的羈絆,第一次,出現了裂痕。
灰色的“背叛”之線,如一滴墨,悄無聲息地滴入了清澈的水中。
狼牙棒“碎魂”,這件隻知殺戮的凶器,內部仿佛誕生了一絲混沌的意誌。它“感覺”到了厭倦。它“感覺”到了被利用的屈辱。它跟隨著這個主人,敲碎了無數的頭顱,沾染了無盡的血腥,可得到的又是什麽?隻是無休止的、重複的揮舞。憑什麽?它不想再這樣了。
緊接著,粉色的“脆弱”之線,如溫柔的毒藥,滲透進去。
“碎魂”堅不可摧的棒身,其“堅固”的概念本身,開始動搖。那些由魔界大工匠銘刻的、用於加持的符文,光芒迅速黯淡,仿佛生了鏽。它不再覺得自己是一件無堅不摧的神兵,而是覺得自己隻是一塊普通的、易碎的凡鐵。隻要再用力一點,自己就會斷掉,會粉身碎骨。它感到了“害怕”。
最後,那根純白的“分離”之線,化作一柄無形的剪刀,對準了魔將與狼牙棒之間那根早已千瘡百孔的因果聯係。
“哢嚓。”
一聲無人能聽見的輕響。
四臂魔將依舊保持著前衝的姿態,他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誌,都凝聚在這一擊上。他預想中的畫麵,是那小狐狸的身體如熟透的瓜果般爆開,血肉模糊。
可他揮出去的狼牙棒,卻停在了半空。
距離塗山幺幺的鼻尖,隻有不到三寸的距離。
那呼嘯的勁風吹亂了她的發絲,可那柄能開山裂石的凶器,卻紋絲不動,仿佛撞上了一堵看不見的牆。
不,不是牆。
四臂魔將瞪大了他銅鈴般的眼睛,臉上極致的憤怒,被一種更加極致的錯愕所取代。
他感覺到,他的狼牙棒在反抗他。
一股清晰的、決絕的抗拒意誌,從他緊握的四隻手掌心傳來。他的本命魔兵,他身體的一部分,在拒絕執行他的命令。這感覺荒謬絕倫,就像他的左手突然決定要打自己的右臉。
“動啊!”
他在心中瘋狂地咆哮,全身的魔氣毫無保留地湧向手臂,試圖強行催動狼牙棒。
然而,狼牙棒震顫得更加劇烈。它不再是渴望鮮血的嗡鳴,而是一種不堪重負的哀鳴。棒身上的魔氣如潮水般退去,那些冤魂的麵孔徹底消散,露出了它原本暗沉無光的金屬本體。
它,隻想離開這個粗魯、野蠻、隻會把它當工具使喚的家夥。
在所有人驚駭的注視下,那柄巨大的碎魂狼牙棒,在半空中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動了一下,仿佛一個鬧脾氣的情人,用力地甩開了臂膀。
“哐當!”
一聲清脆又沉悶的巨響,在死寂的盆地中回蕩開來。
碎魂狼牙棒,脫手了。
它從四臂魔將的四隻手中掙脫,劃過一道無力的弧線,重重地砸落在黑色的碎石地上。它彈跳了兩下,骨碌碌滾到了一邊,最後側躺在塵土裏,安靜得像一塊被人遺棄了百年的廢鐵。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山脊上,那些被“深愛”羈絆黏在地上的魔族士兵,一個個停止了掙紮,臉上的表情比見了鬼還要精彩。
山脊下,所有青丘狐族,都保持著仰頭的姿態,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那個剛才還叫囂著要敲碎他們骨頭的魔將,他的武器……跟他鬧別扭,然後……離家出走了?
那名之前沒忍住笑出聲的狐族少年,此刻笑不出來了。他隻是呆呆地看著那根躺在地上的狼牙棒,又看了看山脊上那個搖搖欲墜的小小身影,用力地吞了口唾沫。
四臂魔將僵在原地。
他保持著揮棒的姿態,四隻手臂還舉在半空,可手中卻空空如也。巨大的慣性讓他前衝的身體有些不穩,踉蹌了一下才站穩。他緩緩地低下頭,看看自己空蕩蕩的手,又看看遠處那柄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狼牙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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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比戰敗更深刻的、深入骨髓的羞辱感,如岩漿般衝上了他的頭頂。
他試著用意念去召喚。那是他與本命魔兵之間最根本的聯係。
沒有回應。
那柄狼牙棒就那麽靜靜地躺著,仿佛在說:我們結束了,別再來煩我。
“你……你這妖狐……你做了什麽?!”他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那聲音嘶啞、顫抖,充滿了無法理解的驚怒與恐慌。
塗山幺幺扶著身後的山壁,大口地喘著氣。她的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額頭上滿是細密的冷汗,眼前陣陣發黑。同時構建“背叛”、“脆弱”、“分離”三種完全不同的因果羈絆,幾乎抽空了她全部的神魂之力。
她抬起眼,看著那個氣急敗壞的魔將,虛弱地扯了扯嘴角。
“都說了,你們不合適。”
她的聲音很輕,飄飄忽忽的,卻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四臂魔將的臉上。
塗山月怔怔地看著這一幕,拄著長劍的手在微微顫抖。
她不是因為恐懼,也不是因為激動,而是一種源於認知被徹底顛覆的戰栗。
作為青丘的姻緣長老,她對紅線的理解早已登峰造極。她知道紅線可以連接人與人,可以連接人與物,甚至可以連接物與物,形成“相生”或“相克”的緣。
可她從未想過,紅線可以做到這種地步。
剛才發生了什麽?
幺幺沒有用紅線去攻擊魔將,也沒有用紅線去束縛狼牙棒。
她隻是……說服了那柄狼牙棒。
她用那三根詭異的絲線,在短短一瞬間,賦予了那件死物“意誌”,給了它“背叛”的理由,給了它“脆弱”的認知,最後,給了它“分離”的勇氣。
這不是牽線搭橋。
這是在創造因果!是在改寫規則!
塗山月猛地想起青丘最古老的典籍中,關於初代九尾狐神的一段模糊記載:“言出緣隨,念動果生。”
難道……這才是九尾狐王族血脈中,真正潛藏的力量?不是什麽牽引姻緣,而是執掌世間萬物的“緣法”本身!
她再次看向山脊上那個被族人視為“闖禍精”的小狐狸。那個因為總是綁錯紅線,把仙君和他的坐騎仙鶴綁在一起而被罰抄了三千遍《正緣典》的幺幺。
原來,她不是綁錯了。
她隻是從一開始,就走在一條截然不同的、所有人都無法理解的道路上。
塗山月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震撼、茫然、狂喜,以及一絲……深深的敬畏。
“啊啊啊啊——!”
就在這時,一聲野獸般絕望的咆哮,打斷了所有人的思緒。
四臂魔將被那極致的羞辱逼瘋了。他放棄了再去理會那柄“背叛”了他的武器。他猩紅的雙眼死死地鎖定了塗山幺幺,全身的魔氣不再凝聚於兵器,而是盡數灌入了他的四肢百骸。
“我不用武器,照樣能把你這隻小狐狸撕成碎片!”
他腳下的黑石地麵轟然炸裂,整個身軀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以比剛才更快的速度,舍棄了一切防禦與技巧,用最原始、最野蠻的姿態,朝精疲力竭的塗山幺幺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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