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煉矽·荒地上的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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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省城郊區的荒地,風比半山還烈,卷著黃沙打在剛搭起的臨時工棚上,
    “嘩啦”聲像無數小石子在砸門。我蹲在棚裏,手裏捧著一塊灰褐色的矽石,石麵粗糙,卻藏著我們破局的關鍵——張廠長斷了高純矽料供應,我們隻能自己煉。
    林靜的虛擬身影映在棚壁上,她手裏拿著一張手繪的土法煉矽流程圖,淡金色的線條在昏暗中格外清晰:“矽石先粉碎,用鹽酸浸泡除雜質,再跟焦炭混合,在電弧爐裏加熱到1800℃,就能得到粗矽。之後用三氯氫矽法提純,反複蒸餾,純度能到99.999%,跟省裏調的料差不多。”
    “電弧爐呢?”聶小紅扛著一捆廢鋼筋進來,鋼筋上還沾著鏽,
    “黑市上沒現成的,得自己焊。我找了縣城農機廠的老焊工,他明天就能來,說用廢鍋爐改改就行。”顧驍從外麵進來,肩頭落滿黃沙,他手裏拿著一張地圖,指著上麵的紅圈:“離這兒十裏有個廢棄的小煤窯,裏麵的焦炭還能用,我已經讓人去運了。但要注意,煤窯附近有省電子廠的人巡邏,得晚上去,別被發現。”當天夜裏,我們就行動了。
    聶小紅帶著老焊工,在工棚裏焊電弧爐,廢鍋爐的鐵皮被燒得通紅,火星濺在地上,像撒了一把碎星。
    我和顧驍則帶著幾個死囚技術員,推著板車去煤窯,月光把黃沙地照得發白,板車輪碾過地麵,
    “咯吱”響得像怕被人聽見。煤窯入口被枯枝堵著,顧驍用砍刀劈開一條路,裏麵黑得像潑了墨,我們舉著風燈往裏走,煤塵嗆得人咳嗽。
    走了大概五十米,終於看見堆在角落裏的焦炭,黑得發亮,還帶著餘溫。
    “趕緊裝,半小時後必須走。”顧驍壓低聲音,手裏的槍握得緊緊的。
    我們剛把焦炭裝了半車,遠處突然傳來手電筒的光柱,還有人喊:“誰在裏麵?出來!”是省電子廠的巡邏隊!
    我心裏一沉,顧驍立刻吹滅風燈,
    “快,從後門走!”煤窯的後門被磚塊堵著,我們七手八腳地搬開,剛鑽出洞口,就聽見身後傳來追趕的腳步聲。
    聶小紅不知從哪兒冒出來,騎著二八大杠自行車,車後座綁著兩根鋼管:“快上車!我引開他們!”我們跳上自行車,聶小紅猛蹬踏板,車像離弦的箭一樣衝出去,她還故意把鋼管在地上拖出刺耳的
    “嘩啦”聲,把巡邏隊的注意力全引了過去。回到工棚時,天已經蒙蒙亮,老焊工還在焊電弧爐,額頭上全是汗,
    “快好了,再等一小時,就能試爐。”我們把焦炭倒進電弧爐的料鬥,林靜調試著溫度控製器,虛擬的手指在表盤上點了點:“先加熱到1000℃,預熱半小時,再升到1800℃。”電弧爐通電的瞬間,
    “嗡”的一聲巨響,棚頂的燈泡都晃了晃,爐口漸漸紅起來,像一隻睜開的火眼。
    我盯著溫度表,指針一點點往上爬,1000℃、1200℃、1500℃……每爬一格,我的心就緊一分。
    “1800℃!”林靜突然喊,聲音裏帶著興奮。爐門打開,熱浪撲麵而來,裏麵的矽石和焦炭已經熔成了暗紅色的液體,像一汪沸騰的岩漿。
    老焊工用長鉗夾出一塊,冷卻後變成了黑褐色的粗矽,表麵還帶著氣孔,卻讓我們都笑了——第一步,成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忙著提純粗矽。鹽酸浸泡、三氯氫矽蒸餾,工棚裏彌漫著刺鼻的化學氣味,每個人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卻沒人喊累。
    聶小紅負責蒸餾,每天守在蒸餾塔前,眼睛熬得通紅,
    “再提純兩次,純度就能到99.999%,比張廠長的料還純!”這天下午,我們正在工棚裏測試提純後的矽料,突然聽見外麵傳來汽車引擎聲。
    顧驍出去一看,回來時臉色凝重:“是杜組長,還有張廠長,他們來視察。”我心裏一動,把提純好的矽料裝在透明的玻璃瓶裏,放在桌上。
    門被推開,杜組長和張廠長走進來,張廠長看見桌上的矽料,眼睛立刻瞪圓了:“你們哪兒來的高純矽?我不是斷了你們的料嗎?”
    “自己煉的。”我拿起玻璃瓶,對著光晃了晃,矽料在陽光下泛著淡藍的光,
    “張廠長,你斷得了供應,斷不了我們煉矽的技術。這料的純度,你可以讓你的人測,要是比你廠裏的差,我把爐子拆了給你賠罪。”張廠長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杜組長卻笑了,接過玻璃瓶看了看:“好啊!沈墨同誌,你們又給了我一個驚喜!自己煉矽,不僅解決了供應問題,還為國家省了外匯,這是大功一件!”他轉頭瞪了張廠長一眼:“張廠長,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整天想著搞破壞,不如多學學技術!從今天起,省電子廠的矽料生產線,也交給沈墨同誌指導,好好學學怎麽煉矽!”張廠長不敢反駁,隻能低著頭,臉漲得像豬肝。
    杜組長走後,聶小紅湊過來,拍了拍我的肩:“典獄長,你可真厲害,一句話就把張廠長給治住了!”我笑了,把矽料放進料鬥:“不是我厲害,是技術厲害。隻要我們手裏有真本事,就不怕別人卡脖子。”當天晚上,電弧爐再次點火,提純好的矽料被送進爐裏,開始拉晶。
    林靜守在爐前,虛擬的手指在半空畫著晶線的軌跡:“這次要拉直徑8英寸的單晶,能做更多的霜花丙。”我蹲在爐邊,看著爐口的火光,心裏突然湧起一股熱流——從被斷供的困境,到自己煉矽的破局,霜花的爐子,不僅能燒出晶體管,還能燒出我們自己的底氣。
    顧驍走到我身邊,遞來一杯熱水:“分廠的預燒爐明天就能完工,光學實驗室的設備也快到了,三個月後,就能投產。”我接過水杯,指尖傳來溫熱:“三個月後,我們不僅要滿足軍工訂單,還要把霜花丙賣到全國去,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自己能造好芯片。”爐子裏的單晶漸漸成型,銀色的晶棒在火光裏泛著光,像一條即將騰飛的龍。
    風還在吹,卻吹不散棚裏的熱氣,也吹不滅我們心裏的火。
    “繼續煉。”我說,聲音沙啞,卻帶著藏不住的雀躍,
    “讓張廠長看看,我們的矽,到底有多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