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璜長老那句“問心術”像一塊冰砸進林閑的脖領子裏，讓他從頭涼到腳底板。
    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和地上的寒氣混在一起。懷裏的血符燙得像塊烙鐵，提醒他還有最後一條拚命的路。但就這麽用了？林閑心裏一萬個不舍得，這可是他差點把自己抽幹才弄出來的保命符！
    不行，還得掙紮一下！硬的不行，得來軟的，得來點看似合情合理的。
    他猛地吸了口氣，像是被“問心術”三個字嚇到了，身體抖得更厲害，聲音帶著哭腔和一種豁出去的顫抖：“長…長老明鑒！弟子修為低微，心神脆弱，隻怕…隻怕受不住問心術的衝擊，萬一神識受損，變成癡傻，反倒…反倒說不清真相了！”
    他一邊說，一邊偷偷觀察玄璜的臉色。見對方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知道有門！這些高高在上的老家夥，有時候反而更在意“表麵”的合理性和“可能”的麻煩。
    一個雜役變成傻子，確實不好看。
    林閑趁熱打鐵，像是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伏低身子，語速加快，帶著一種卑微的懇求：“長老！弟子…弟子有個不情之請！既然…既然這丹藥是關鍵證物，能否…能否讓弟子近前仔細看一看？弟子雖不懂高深丹道，但…但在雜役處也見過不少藥材，或許…或許能看出點端倪，證明弟子的清白！若…若看不出，弟子甘願受那問心術！”
    他這話說得極為取巧。先是示弱，博取一絲可能的同情雖然他清楚這玩意兒在執法堂幾乎不存在），然後提出一個看似卑微、實則關鍵的要求——接觸證物！隻要丹藥到手，破妄真瞳就能發揮最大作用！
    “笑話！”王大錘立刻跳腳，“你一個雜役，能看出什麽？分明是想找機會毀壞證物！”
    趙明月也冷聲道：“長老，不可！此獠詭計多端，絕不能讓他觸碰證物！”
    李青木長老卻再次開口，聲音平穩：“師兄，讓他看看也無妨。眾目睽睽之下，又有你我在此，他還能有甚作為？若他真能說出個子醜寅卯，或許能省去問心術的麻煩。若他說不出，再行問心術不遲。”
    玄璜長老目光深邃地看了林閑一眼，那眼神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他那顆正在瘋狂算計的心。沉默了幾息，他屈指一彈，那枚懸浮在他麵前的築基丹，便緩緩飛向林閑，最終懸停在他觸手可及的位置。
    “準。你看。”玄璜的聲音沒有任何溫度。
    成了！林閑心中狂吼，表麵卻一副感恩戴德、戰戰兢兢的樣子，伸出因為虛弱和緊張而微微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捧住了那枚丹藥。
    丹藥入手溫涼，蘊含著精純的靈力。但在接觸的刹那，林閑毫不猶豫，再次催動破妄真瞳！
    【虛像值8…8…】
    肉疼！但必須花！
    雙眼的感知被放大到極致，丹藥在他“眼”中不再是圓潤的一體，而是無數細微能量脈絡交織的結構。他假裝仔細端詳，手指微微摩挲丹藥表麵，實則是在感受那極其細微的紋理和殘留氣息。
    快了，快了，再給我一點時間，林閑心裏念叨著，額頭見汗，看起來像是緊張到了極點。
    王大錘和趙明月緊盯著他，眼神不善，隨時準備發難。
    其他長老也饒有興致地看著，想看看這個雜役能玩出什麽花樣。
    突然，林閑的手指在丹藥某個不易察覺的側麵停頓了一下，那裏有一道幾乎與丹藥色澤融為一體的、極其細微的暗紋。在破妄真瞳下，這道暗紋的筆觸和流轉方式，與他偶爾在李長老書架上瞥見過的、一本落滿灰塵的古老丹道筆記上的某種記載，有了一絲模糊的對應！那筆記記載的，似乎是幾百年前流行過的一種凝丹手法，早已被更高效的手法取代！
    同時，那絲“凝玉香”的殘留，在如此近距離的感知下，變得更加清晰，甚至他還捕捉到了一絲極其淡薄、幾乎散盡的陳舊塵土氣息！這絕不是一個剛從丹房出爐的丹藥該有的！
    信息足夠了！
    林閑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緩緩抬起頭，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裏卻多了一絲奇異的光裝的），他看向玄璜長老，聲音依舊帶著虛弱，卻多了幾分“不確定”的篤定：
    “長老…弟子…弟子好像…真的看出點問題。”
    “哦？”玄璜長老尾音微微上揚。
    “快說！看出什麽了？”王大錘迫不及待地催促，語氣帶著譏諷。
    林閑深吸一口氣，舉起丹藥，指著那道細微的暗紋處旁人根本看不清），語氣緩慢，帶著點“外行人”努力描述的樣子：“弟子…弟子也說不好，隻是感覺…這丹藥的‘紋路’，好像…好像和現在丹房常用的不太一樣。弟子以前聽…聽一位老雜役喝醉後吹牛說過，很久以前，宗裏凝丹時，喜歡在成丹時用一種特殊手法留下暗記，說是…說是為了區分批次，防止…防止有人以舊充新？這道紋路…有點像他描述的那種…”
    他故意說得含糊，把來源推給一個“喝醉的老雜役”，降低可信度，但又拋出“以舊充新”這個敏感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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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著，他不等眾人反應，又把丹藥湊近鼻子，小心翼翼地嗅了嗅，繼續道：“還有…這藥香下麵，好像…好像還混著一股極淡的…像是放了很久的匣子味道，還有點…有點說不清的香氣，不像是丹房裏的味道…”
    他說到“香氣”時，目光“無意”地、極其快速地掃過趙明月腰間懸掛的香囊。
    趙明月臉色瞬間一變，雖然極力克製，但握著劍柄的手指驟然收緊。
    王大錘急了：“胡扯！什麽陳年舊紋！什麽香氣！都是你編的！”
    李青木長老卻神情嚴肅起來，他看向玄璜：“師兄，若他所言非虛…這丹藥的來曆，恐怕就值得深究了。近期丹房失竊的築基丹，記錄在案的，都是最新批次。若此丹真是舊丹…”
    玄璜長老的眼神徹底變了，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審視，而是帶上了一種深沉的銳利。他隔空一抓，丹藥再次飛回他手中。這一次，他檢查得格外仔細，神識細細掃過丹藥的每一寸。
    大殿裏安靜得可怕。所有人都看著玄璜長老。
    林閑跪在地上，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成敗在此一舉。他拋出的線索足夠明顯了，就看這老家夥願不願意往下查了。查，就能把水攪渾；不查，自己今天就真要交代在這裏了。
    玄璜長老的手指在丹藥那道暗紋處輕輕摩挲，半晌，他抬起眼，目光如電，先看向王大錘：“這丹藥，你確定是從他床鋪下搜出？親眼所見？”
    王大錘被那目光一看，腿肚子有點轉筋，硬著頭皮道：“是…是弟子親手搜出！”
    玄璜又看向趙明月：“你確定，前日見到他時，是在丹藥房附近？而非…其他地方？比如，庫房舊區？”
    趙明月心頭一緊，強自鎮定：“弟子…弟子確定是在丹藥房附近。”她不敢改口，否則更惹人懷疑。
    玄璜長老不再說話，隻是用手指有節奏地敲著扶手。
    嗒……嗒……嗒……
    每一聲都像敲在每個人的心髒上。
    過了仿佛一個世紀那麽久，玄璜長老終於停下動作，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此事，確有疑點。”
    林閑心裏猛地一鬆，差點癱軟在地。賭對了！
    但玄璜長老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丹藥暫由本座保管。王大錘，趙明月，你二人所言，需再行核實。林二狗…”
    他的目光落在林閑身上，帶著一種複雜的審視。
    “押回柴房，嚴加看管！沒有本座手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這意思是…暫時不殺，但也沒放？還要繼續查？
    林閑被兩名執法弟子從地上架起來，拖向殿外。經過王大錘和趙明月身邊時，他看到王大錘臉色發白，趙明月眼神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知道，暫時的安全隻是風暴眼中的平靜。對方絕不會善罷甘休。
    而他自己，虛像值消耗了不少，身體依舊虛弱，還要被關回那個破柴房。
    下一步，對方會出什麽招？他還能靠這張嘴和那個不靠譜的係統撐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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