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城的端陽節，總帶著股濕漉漉的熱鬧。護城河兩岸擠滿了人，賣香囊的小販扯著嗓子吆喝，孩子們舉著彩色的紙旗奔跑，岸邊的老槐樹上掛滿了祈福的紅綢，風一吹，嘩啦啦地響，像無數人在低聲許願。
    雙蓮堂的後院裏，孫婆婆正坐在竹椅上，指導蘇眉包粽子。糯米泡在清水裏，顆顆飽滿，旁邊擺著蜜棗、豆沙和蓮蓉三種餡料，都是阿古拉愛吃的甜口。“包的時候要捏緊些，”孫婆婆用粗糙的手握住蘇眉的手腕，“不然煮的時候會漏米，就成一鍋粥了。”
    蘇眉笨手笨腳地將粽葉折成漏鬥狀，糯米剛放進去就從縫隙裏漏出來，氣得她鼓起腮幫子：“這粽葉怎麽這麽不聽話！”
    阿秀坐在對麵，手裏的粽葉轉得飛快，三兩下就包好一個棱角分明的粽子，用棉線捆緊，扔進旁邊的竹籃裏。“慢慢來，”她笑著說，“當年娘教我們包粽子，我把粽葉折成了紙船，被爹笑了好幾天。”
    林婉兒蹲在一旁，往香囊裏裝著曬幹的蓮心草和艾草，布料是她特意挑的湖藍色，上麵繡著小小的蓮花。“阿古拉，這個給你，”她遞過一個香囊，“草原上蚊蟲多，這個能驅蟲。”
    阿古拉接過香囊，小心翼翼地掛在脖子上，香囊的流蘇掃過胸口，帶著淡淡的藥香。“謝謝婉兒姐姐，”他看著竹籃裏的粽子，眼睛亮晶晶的，“等我回草原了，就教族裏的人包粽子，用草原的蜂蜜當餡料，肯定比這個還甜。”
    林凡從外麵回來，手裏提著兩串冰糖葫蘆，山楂裹著晶瑩的糖衣，在陽光下閃著光。“街上都在說，今年的龍舟賽有支特別的隊伍。”他把冰糖葫蘆遞給孩子們，“是鎮北軍的士兵和蠻族的勇士組隊，說是要比個高下。”
    “真的嗎？”蘇眉立刻來了精神，“那我們快去看看！”
    一行人鎖好雙蓮堂，隨著人流往護城河邊走。剛到岸邊，就聽到一陣震天的鼓聲，十二艘龍舟正在水麵上練習，船頭的鼓手赤著胳膊，每一次揮槌都力道十足，鼓聲震得水麵泛起漣漪。
    “快看那艘紅船！”阿古拉指著最前麵的龍舟，船頭插著麵紅藍相間的旗幟，紅的是鎮北軍的標誌，藍的是蠻族的圖騰，“是巴特爾表哥他們！”
    紅船上，巴特爾正站在船頭指揮，他旁邊站著個蠻族漢子，兩人雖然語言不通，卻能用手勢交流，配合得十分默契。看到林凡他們，巴特爾用力揮手，蠻族漢子也笑著露出兩排白牙，舉起手裏的船槳晃了晃。
    “他們怎麽會想到一起組隊？”林婉兒好奇地問。
    “是李軍醫的主意，”林凡解釋道，“他說運動能化解隔閡，還特意把《血蓮秘卷》裏的強身術教給了兩邊的人，現在士兵和蠻族每天一起練功，比親兄弟還親。”
    正說著，裁判吹響了號角，龍舟賽正式開始。十二艘龍舟像離弦的箭一樣衝出去，鼓聲、呐喊聲、加油聲混在一起，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紅船一開始落在後麵，巴特爾急得滿頭大汗，蠻族漢子卻拍拍他的肩膀，用生硬的漢話說：“別急，像……像草原賽馬，最後才發力。”
    果然，到了後半程，紅船突然加速，槳手們動作整齊劃一，船頭的旗幟幾乎要貼在水麵上。岸邊的觀眾都站起來呐喊，連原本支持其他隊伍的人，也忍不住為紅船加油。
    “贏了！”蘇眉跳起來拍手，紅船率先衝過終點線，巴特爾和蠻族漢子緊緊抱在一起，船槳拋向空中，濺起的水花在陽光下化作一道彩虹。
    比賽結束後，巴特爾帶著蠻族漢子來雙蓮堂做客。孫婆婆端出剛出鍋的粽子，阿古拉迫不及待地剝開一個，蓮蓉餡的甜香立刻彌漫開來。“好吃！”他含糊不清地說，“比草原的奶糕還好吃！”
    蠻族漢子接過粽子，小心翼翼地嚐了一口，眼睛立刻亮了：“這個……蓮，和聖泉的蓮，一樣香。”他從懷裏掏出個小小的木雕，遞給孫婆婆，“草原的……禮物，謝婆婆。”木雕是朵蓮花，雖然粗糙，卻看得出來很用心。
    孫婆婆笑得合不攏嘴，把木雕擺在藥櫃最顯眼的地方：“好孩子，以後常來玩，婆婆給你們包粽子。”
    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阿古拉該離開的日子。蠻族的商隊已經在城外等候，他們要帶著雙蓮堂的醫書和蓮心草籽，返回草原。
    雙蓮堂的門口，阿秀將一個布包遞給阿古拉：“這裏麵是《血蓮秘卷》的手抄本，還有些蓮心草的種子，記得種在聖泉邊，要多澆水，少曬太陽。”
    蘇眉塞給他一籃子蓮心糕：“這個能放很久，路上餓了吃，想家了也吃一塊，就像我們在你身邊一樣。”
    林婉兒拿出件疊得整整齊齊的衣衫：“用青陽城的棉布做的，比獸皮輕便，草原風大，穿上暖和。”
    林凡拍著阿古拉的肩膀：“照顧好自己，遇到解決不了的事，就往青陽城送信，我們一定幫你。”
    阿古拉眼圈紅紅的，卻努力擠出笑容：“我會的，我會帶著族人來青陽城，看護心蓮開花，看龍舟賽，還要……還要學包粽子。”他突然對著眾人深深鞠躬，“謝謝你們，讓我知道……漢人，和草原人，能成為朋友。”
    孫婆婆別過頭抹了把淚，哽咽著說：“路上小心，到了家給我們捎個信。”
    阿古拉點點頭，轉身跟著商隊離開。走了幾步，他又回過頭，揮了揮手，然後蹦蹦跳跳地追上隊伍，背影漸漸消失在路的盡頭。
    雙蓮堂的人站在門口，望著他離去的方向，久久沒有說話。風吹過，藥圃裏的護心蓮輕輕搖曳，像是在揮手告別。
    “他還會回來的。”阿秀輕聲說，“帶著草原的蓮花，回來。”
    林凡望著天邊的雲彩，那裏的形狀像朵盛開的蓮花。“會的，”他說，“青陽城的門，永遠為他敞開。”
    夕陽西下，護城河的水麵泛起金色的波光，龍舟的影子倒映在水裏，像一條遊動的魚。雙蓮堂的燈亮了起來，藥香混著蓮心糕的甜香，飄向遠方，仿佛在告訴離去的人：無論走多遠，這裏永遠是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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