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城的蟬鳴剛起時，雙蓮堂收到了來自北境的第一封信。信封上蓋著蠻族的狼形火漆，字跡是阿古拉歪歪扭扭的漢話，信封裏還夾著片幹枯的蓮心草——葉片邊緣帶著細小的鋸齒，是野狼穀聖泉邊特有的品種。
    “他說蓮心草籽發芽了！”蘇眉捧著信紙，念得抑揚頓挫，“‘聖泉邊長出了三叢綠芽，巫醫說這是蓮靈在歡迎青陽城的朋友，等秋天開花了，就把種子寄回來，種在雙蓮堂的藥圃裏，讓草原的蓮和青陽城的蓮做鄰居’。”
    阿秀將幹枯的蓮心草夾進《血蓮秘卷》的刊本裏，書頁間立刻彌漫開淡淡的草香。“他還畫了幅畫，”她展開信紙背麵的塗鴉，上麵用炭筆描著個歪歪扭扭的小房子，旁邊是片草原，草地上畫著無數個綠色的小點，“這應該是雙蓮堂，這些綠點是蓮心草吧？”
    林婉兒用指尖點著畫中的小房子：“煙囪裏還冒著煙呢，阿古拉肯定是想念孫婆婆煮的蓮心粥了。對了，他說巴特爾校尉下個月要帶鎮北軍的士兵來青陽城，說是要學習雙蓮堂的製藥術，還要給我們帶草原的特產——聽說有能治風濕的雪蓮酒。”
    林凡坐在紫藤架下，看著藥圃裏新抽芽的護心蓮，嫩綠的葉片在風中輕輕舒展。“我讓影衛在城外備了塊地，”他對眾人說，“等巴特爾他們來了，就教他們種蓮心草和護心蓮，再建個小型的藥坊，以後北境的藥材就能在這裏加工，也能讓青陽城的藥商多些生意。”
    孫婆婆端著剛晾好的草藥走過來，聽到這話笑著說：“好主意！我昨天還跟城西的張木匠說，讓他打些新的藥櫃，以後雙蓮堂不僅要賣藥，還要教人種藥、製藥，讓天下的窮人都能看得起病，用得起藥。”
    正說著，影衛匆匆走進來，手裏拿著封蓋著青州府大印的公文。“公子，知府大人派人送來的，說是有要事相商。”
    林凡拆開公文，越看眉頭皺得越緊。“怎麽了？”林婉兒湊過去，隻見公文上寫著：“南境爆發時疫，醫者束手，聞雙蓮堂有濟世良方，特請阿秀、蘇眉二位姑娘前往診治，望勿推辭。”
    “時疫？”阿秀心頭一緊，“南境濕熱，最容易滋生瘟疫，不知是什麽症狀？”
    公文上隻寫著“發熱、嘔吐、皮膚起紅疹”，與落雁鎮蠻族曾患的猩紅熱有些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同。“影衛，去查南境的時疫詳情，”林凡沉聲道，“特別是發病的地區和傳播途徑，越快越好。”
    影衛領命離去，院子裏的氣氛頓時凝重起來。蘇眉看著藥圃裏的蓮心草，輕聲道：“要是阿古拉在這裏就好了，他認識好多草藥，說不定知道南境有什麽能防疫的植物。”
    “他的信裏提到過，”阿秀突然想起什麽，“說草原的邊緣有種‘苦葉草’，泡水喝能治拉肚子，還能預防蚊蟲叮咬，不知道對時疫有沒有用。”
    林婉兒翻出南境的地圖：“南境多山地，氣候和草原不同，苦葉草不一定能生長。不過《血蓮秘卷》裏記載過一種‘清瘟湯’，用蓮心草、金銀花、板藍根配伍，能清熱解毒，或許能派上用場。”
    “我們得去南境。”阿秀的語氣堅定，“雙蓮堂的醫書能救北境的人，也該救南境的人。隻是……”她看向林凡，“青陽城這邊怎麽辦？藥坊剛起步，巴特爾他們也快到了。”
    林凡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傳來讓人安心的力量：“我留在這裏，處理藥坊的事，接待巴特爾他們。你們帶著影衛和足夠的藥材，路上小心，有任何情況立刻傳信回來。”
    孫婆婆走進廚房，開始收拾行囊：“我跟你們一起去，老婆子活了大半輩子，什麽時疫沒見過？還能給你們打個下手，熬藥、包紮傷口都沒問題。”
    “婆婆，您年紀大了，南境濕熱，怕您吃不消。”蘇眉勸阻道。
    “放心，”孫婆婆拍著胸脯，“我這身子骨硬朗著呢！當年青州府鬧天花，我還在疫區待了三個月呢！再說了，你們幾個丫頭片子出門，沒人照顧怎麽行？”
    眾人拗不過她，隻好同意。接下來的幾日，雙蓮堂上下都在為南境之行做準備。阿秀和蘇眉整理醫書和藥方，將《血蓮秘卷》中與防疫相關的內容抄錄成冊；林婉兒采購藥材，蓮心草、金銀花、板藍根裝了滿滿兩大車；林凡則安排影衛護送，挑選了十個熟悉南境地形的精銳，還備了足夠的幹糧和淨水。
    出發前一天，巴特爾帶著鎮北軍的士兵如期而至。他們帶來了草原的雪蓮酒、蠻族的銀器，還有一車北境特產的防風、羌活，都是治療風寒濕痹的良藥。
    “聽說你們要去南境抗疫？”巴特爾得知情況後，立刻表示願意派士兵護送，“南境的山路難走，我們騎兵熟悉地形，能幫上忙。”
    “還有我們！”隨隊而來的蠻族巫醫上前一步，手裏捧著個藥囊，“這裏麵是草原的‘防瘟粉’，用曬幹的苦葉草和艾葉磨成，撒在住處能驅蟲避疫，或許能幫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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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秀接過藥囊，一股清苦的藥味撲麵而來，與蓮心草的清香截然不同，卻同樣讓人安心。“多謝巫醫，這份情雙蓮堂記下了。”
    當晚，雙蓮堂擺了踐行宴。沒有山珍海味，隻有家常的炒菜和孫婆婆親手包的蓮心糕，巴特爾和士兵們卻吃得津津有味。蠻族巫醫唱起了草原的歌謠，歌聲蒼涼而悠遠，像是在為遠行的人祈福。
    “南境多蛇蟲，這是蠻族的驅蟲油，塗在身上就不怕咬了。”巴特爾遞給阿秀一個小陶罐，“還有這個，是鎮北軍的行軍地圖，標著南境的驛站和水源，你們用得上。”
    林凡舉起酒杯：“此去南境，凶險未知，望你們保重自身，平安歸來。青陽城和雙蓮堂，永遠是你們的後盾。”
    阿秀和蘇眉起身回敬，酒杯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映著燭火的光芒，像兩顆跳動的星辰。“我們會的，”阿秀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卻異常堅定，“等我們治好時疫，就帶著南境的草藥回來，讓雙蓮堂的藥圃裏，也有南境的綠意。”
    第二天一早，馬車駛出青陽城的城門。阿秀、蘇眉、孫婆婆坐在車裏，影衛和鎮北軍的士兵護衛在兩側，藥材車的車輪碾過石板路，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像是在訴說著前路的漫長。
    林凡站在城門上，望著馬車漸漸遠去，直到消失在路的盡頭。手中的信紙被他攥得緊緊的，上麵是阿古拉的字跡：“草原的蓮在生長，青陽城的蓮在等待，我們都在等待你們平安歸來。”
    陽光灑在青陽城的街道上，護城河邊的蓮心草在風中搖曳，像是在揮手告別。林凡知道，雙蓮堂的故事不會止步於北境，也不會止步於南境，它會隨著醫書和善意，傳到更遠的地方，像蓮心草的種子，在每一片需要的土地上，生根、發芽、開花。
    而他能做的，就是守好這片土地，守好這份等待，等著遠行的人歸來，等著下一個春天，藥圃裏開滿來自南北、來自草原的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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