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群的尖嘯像淬了毒的針，紮得人頭皮發麻。
    它們盤旋在城牆上方，灰黑色的翅膀遮去了半邊晨光，密密麻麻的影子在地麵上蠕動，看得人心頭發緊。
    “放箭！”絡腮胡隊長的吼聲劈風而來。
    弓弦震顫的脆響連成一片，箭矢像銀色的雨絲射向空中。
    幾隻蝙蝠躲閃不及，被箭羽穿透翅膀，哀鳴著墜向地麵。
    但更多的蝙蝠靈活地避開箭雨，翅膀一振，突然改變方向，貼著城牆俯衝下來——它們顯然是想繞過守衛的正麵防線，從側麵突襲。
    “左後方！”一個守衛剛喊出聲，就被撲麵而來的勁風逼得後仰。
    一隻蝙蝠擦著他的頭盔掠過，尖爪帶起的碎甲片濺在臉上，劃出火辣辣的血痕。
    混亂中，小林的手指已經攥住了另一粒種子。
    他沒有絲毫猶豫，矮身避開一隻俯衝的蝙蝠，指尖在地麵一磕，種子瞬間嵌進磚石縫隙裏。
    “嗡——”
    幾乎是同時，地麵微微震顫。
    青灰色的嫩芽破土而出，以肉眼難辨的速度膨脹、硬化，眨眼間就長成半人高的圓球狀硬殼，表麵泛著類似岩石的紋理，穩穩地立在城門左側的壕溝邊緣。
    “這是……”離得最近的趙四驚得張大了嘴，手裏的弓都忘了拉。
    小林沒工夫解釋。
    他瞥見三隻蝙蝠正結伴衝向那個被抓傷的年輕守衛，那守衛正捂著流血的胳膊後退，眼看就要被蝙蝠圍住。
    小林猛地衝向堅果牆，借著硬殼的掩護側身一滾，同時將攥了許久的豌豆種子摁進牆根的泥土裏。
    又是一陣急促的破土聲。
    新的豌豆射手拔地而起，豆莢在陽光下泛著青綠色的光。
    還沒等蝙蝠靠近，“啪、啪、啪”三聲脆響，三顆飽滿的豌豆像出膛的彈丸射了出去，精準地擊中三隻蝙蝠的翅膀關節。
    那三隻蝙蝠頓時失去平衡，怪叫著撞在一起，摔進下方的壕溝裏。
    竹刺穿透它們的軀體時，發出令人牙酸的撕裂聲。
    年輕守衛驚魂未定地看著小林，又看了看那株還在微微晃動的豌豆射手，喉嚨動了動，卻說不出話來。
    “都愣著幹什麽！射箭！”隊長的怒喝讓眾人回過神來。
    弓箭再次齊發，但蝙蝠群像是被激怒的蜂群，攻勢愈發瘋狂。
    它們不再執著於衝擊城門，而是分散開來，有的撞向守衛的盾牌，有的俯衝啄咬暴露在外的手臂，甚至有幾隻落在城牆頂端，用尖爪瘋狂抓撓磚石，似乎想挖開缺口。
    “東側有缺口！”一個守衛的吼聲裏帶著哭腔。
    小林抬頭，隻見城牆東段有一處磚石鬆動，幾隻蝙蝠正用爪子扒拉著裂縫，碎石簌簌往下掉。
    若是讓它們打開缺口，後果不堪設想。
    他立刻衝向東側，懷裏的向日葵瓦盆隨著動作顛簸，嫩芽的絨毛蹭得脖頸發癢。
    路過一處斷牆時，他摸出兩粒堅果種子，分別摁進牆根和裂縫裏。
    兩道灰影拔地而起，形成兩麵交錯的硬殼屏障，正好擋住那處鬆動的磚石。
    “咚、咚！”兩隻蝙蝠撞在硬殼上，發出沉悶的響聲，被彈得暈頭轉向。
    守在附近的兩個守衛反應極快，搭箭拉弦，瞬間將它們射穿。
    “補種子！”小林朝他們喊了一聲，又轉身衝向另一側。
    他的動作快得像一陣風。
    哪裏出現漏洞，哪裏就立刻有豌豆射手冒出來，豆莢爆裂的脆響此起彼伏；哪裏有蝙蝠聚集，哪裏就會突然立起堅果硬殼，將它們的攻勢生生擋回去。
    這些植物藏在磚石縫隙、壕溝邊緣、斷牆陰影裏，看似零散，卻像一張無形的網，將城門周圍的防禦補得嚴絲合縫。
    絡腮胡隊長站在城門正中，手裏的彎刀劈落了一隻近身的蝙蝠，餘光卻始終追隨著小林的身影。
    他看見那少年在混亂中穿梭，臉上沾著泥土，眼神卻異常冷靜，手指每一次觸碰地麵，都有新的生機破土而出，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這不是異能者那種炫目的能量爆發，更像是一種……默契。
    仿佛那些植物本就是他手臂的延伸，是他目光的延續，不需要刻意操控，卻能精準地出現在最該出現的地方。
    “隊長！西北方蝙蝠太多了！”
    吼聲將隊長的思緒拉回戰場。
    他轉頭看去，隻見十幾隻蝙蝠正抱團俯衝，目標是城門左側的防禦死角。
    那裏隻有兩個年輕守衛，已經被逼得連連後退，弓箭都快握不住了。
    就在這時，小林突然從旁邊的斷牆後閃出。
    他沒有直接衝向蝙蝠，而是彎腰在牆角連摁三下。
    三株豌豆射手幾乎同時長成，豆莢對著不同的方向，“啪嗒、啪嗒”的爆裂聲連成一片。
    衝在最前麵的三隻蝙蝠應聲墜落，後麵的蝙蝠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打亂了陣型，盤旋著不敢再靠近。
    兩個年輕守衛趁機拉弓反擊，總算穩住了陣腳。
    其中一個抬頭看向小林，眼裏滿是感激。
    戰鬥持續了近半個時辰。
    當最後一隻蝙蝠帶著傷，哀鳴著匯入撤退的族群時，朝陽已經完全爬過了城牆頂端。
    金光灑在滿地的蝙蝠屍體上，也灑在那些還立在原地的植物上——豌豆射手的豆莢微微下垂，像是累壞了的孩子；堅果牆的硬殼上布滿劃痕，卻依舊挺拔如初。
    小林靠在堅果牆上喘著氣，胸口起伏得厲害。
    他剛才幾乎把種子袋裏的存貨用了一半，指尖被泥土和植物汁液染得發綠，還有幾道被蝙蝠爪子劃開的血痕。
    周圍一片死寂。
    守衛們拄著弓，看著滿地的屍體，又看看那些不起眼的植物，再看看那個滿身塵土的少年，眼神裏的警惕早已被震撼取代。
    絡腮胡隊長走過來，手裏的彎刀插回了鞘中。
    他盯著堅果牆上的劃痕看了片刻，突然伸手拍了拍小林的肩膀，力道不輕，卻帶著一種認可的意味。
    “小子，”他的聲音比剛才沙啞了些，卻沒了之前的冰冷，“你這‘本事’，確實夠格進磐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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