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群退去的瞬間，曠野裏隻剩下風卷殘葉的聲音。
    小林蹲下身，指尖撫過豌豆射手的豆莢。
    剛才激戰中，這株植物已經射出了十七顆豌豆，此刻葉片微微發蔫，頂端的新莢還在慢慢鼓脹。
    他小心地將其連根拔起，裹進隨身的粗布裏——為了避免係統被發現，況且它們每一株都像夥伴，不能留在城外任其枯萎。
    “喂！你這到底是啥門道？”
    一個粗糲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小林回頭，見絡腮胡隊長正盯著他手裏的布包，眼神裏沒了剛才的敵意，多了些探究。
    旁邊的瘦高個也湊了過來，手裏的黑石還在微微發燙，那是剛才檢測異能時留下的餘溫。
    “就是些種子。”小林把布包係緊，“種下去能長東西，能幫著打架。”
    “種子？”瘦高個嗤笑一聲，舉了舉黑石，“別扯了。異能者操控植物，黑石會發光，你這破石頭連點熱乎氣都沒有。不是異能，哪能讓草長得這麽快？”
    “誰說非得是異能？”小林皺了皺眉，“石窪村的老人們說，萬物有靈，你對它們好，它們就肯幫你。”
    這話一出，周圍的守衛們都笑了。
    一個滿臉刀疤的守衛打趣道：“小夥子，這可不是村裏的田埂，跟野草講情義？你怕不是餓糊塗了？”
    隊長卻沒笑。
    他走到剛才堅果牆立著的地方，用靴尖踢了踢地上的殘土。
    那裏還留著個淺坑，坑邊散落著幾片青灰色的硬殼碎片——剛才蝙蝠群衝撞時，這株植物硬生生扛住了七次俯衝，直到最後一片硬殼裂開，才慢慢枯萎。
    “這硬殼子，剛才擋了多少下？”隊長忽然問。
    刀疤臉愣了愣，撓撓頭：“沒數，反正最少也有五六下吧。那蝙蝠爪子能撓穿鐵皮，撞在這殼子上跟撞石頭似的。”
    “還有那豆子，”另一個年輕守衛接話，“剛才老三胳膊被抓了，要不是那豆子正好打下來兩隻，他半條胳膊怕是得廢了。”
    眾人的目光又落到小林身上，笑聲漸漸停了。
    隊長蹲下身，盯著小林的眼睛：“我問你，沒有異能，你怎麽讓它們聽話？”
    “不用聽話。”小林想起石窪村的田壟，想起李伯教他的口訣，“你得知道它們什麽時候渴，什麽時候該曬太陽，什麽時候需要鬆鬆土。就像種莊稼，你摸清了脾氣，它們自然長得好，該出力的時候，也不含糊。”
    他邊說邊從種子袋裏摸出粒向日葵種子，攤在掌心。
    種子飽滿，帶著淡淡的泥土香。
    “就像這個，你把它埋在土裏，澆點水，它就會長出葉子，跟著太陽轉。你要是不管它，它就爛在地裏。”
    瘦高個撇撇嘴：“說得輕巧。城裏操控植物的異能者，哪個不是揮手就長一片藤蔓？你這半天就種兩三棵，頂個屁用。”
    “夠用就行。”小林抬頭看他，“剛才那些蝙蝠，兩三棵不夠用嗎？”
    瘦高個噎了一下，說不出話來。
    隊長站起身，忽然拍了拍小林的肩膀。
    他的手掌寬厚，力道不輕，帶著常年握刀的繭子。
    “小子，磐石城有磐石城的規矩。”他聲音沉了沉，“三個月前，城西來了個自稱‘植物使者’的家夥，說能靠花草守城，結果引來一群變異藤蔓，差點把半個城門給掀了。
    從那以後，沒登記的異能者，或者你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本事，一概不讓進。”
    小林的心往下沉了沉。
    他望著高聳的城牆，牆後隱約傳來的人聲此刻聽著格外遙遠。
    他已經走了三天三夜，水袋空了，幹糧隻剩最後半塊窩窩頭，要是進不了城……
    “但規矩也有活口。”隊長話鋒一轉，指了指地上的蝙蝠屍體，“城裏缺能打異獸的人。不管你是異能還是旁門左道，剛才那些蝙蝠，你確實擋住了。這本事，有用。”
    他朝瘦高個使了個眼色：“去，把黑石再測一次。”
    瘦高個不情不願地走過來，把黑石遞到小林麵前。
    小林猶豫了一下，伸手按了上去。
    黑石依舊是涼的，表麵那層暗淡的光紋沒有絲毫變化，連溫度都沒升起來。
    “看吧，我就說不是異能。”瘦高個攤攤手。
    隊長卻擺擺手，示意他退下。
    “是不是異能，不重要。”他盯著小林，眼神裏多了些認真，“重要的是，你能活著走到這，還能幫我們打退蝙蝠。磐石城收的是有用的人，不是隻會發光的石頭。”
    他轉身對守衛們喊道：“去個人，通知登記處，新來的幸存者，叫……”
    “林凡。”小林連忙接話。
    “叫林凡，”隊長重複了一遍，“給他登記個‘民’籍，再領套幹淨衣服，兩斤幹糧。”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告訴他城裏的規矩，別讓他瞎闖禍。”
    一個年輕守衛立刻應聲：“是，隊長！”
    小林愣在原地，有點不敢相信。
    他看著隊長轉身走向城門，背影在晨光裏顯得格外寬厚。
    剛才還劍拔弩張的氣氛，轉眼間就鬆快了下來。
    “發什麽呆？走啊。”
    年輕守衛拍了拍他的胳膊，臉上帶著笑，“隊長很少給外人開特例，你小子運氣不錯。對了，我叫趙四，以後有啥不懂的，問我就行。”
    小林跟著趙四往城門走，腳步還有點發飄。
    他回頭望了一眼曠野，那些蝙蝠的屍體已經被守衛們拖到一邊，陽光落在焦黑的土地上，泛著刺眼的光。
    種子袋貼在腰側，沉甸甸的。
    他忽然想起李伯臨走時說的話：“出去了，別跟人比誰的本事大，要比誰活得實在。”
    此刻，他好像有點懂了。
    走到城門口時，鐵板大門“嘎吱嘎吱”地開始轉動，露出後麵幽深的通道。
    通道兩側站著兩個守衛，見了趙四，都笑著點頭，目光掃過小林時，帶著幾分好奇，卻沒了之前的敵意。
    “進去吧，”趙四推了他一把，“登記處就在通道那頭，進去了，你就算是磐石城的人了。”
    小林深吸一口氣，邁步走進通道。
    陰影瞬間將他籠罩，頭頂傳來鐵板摩擦的鈍響，像是在為他這個“無異能者”，敲開了一扇不一樣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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