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城主府閣樓出來時，日頭已經偏西，風裏裹著些微暖意，吹在臉上卻沒讓小林放鬆半分。
    周顯的話還在耳邊回響，這些話就像石子投進水裏，在他心裏漾開層層漣漪。
    身後跟著的侍衛不知何時撤了，許是周顯特意吩咐的。
    小林放慢腳步，沿著青石板路往南巷走，路過西城鐵匠鋪時，還能看見裏麵透出的火光，鐵器碰撞的“叮叮”聲順著風飄過來，比平時弱了些。
    他正想加快腳步，忽然覺得後頸一涼，像有雙眼睛貼在背後，視線銳利得能穿透粗布衣。
    小林心裏一緊，腳步沒停，手指卻悄悄摸進懷裏的種子袋，撚住一粒飽滿的堅果種子——這是他應對危險的習慣，種子在手，就像多了層底氣。
    他故意拐進一條窄巷，這條巷連通著南巷，平時少有人走，巷壁上爬滿了幹枯的藤蔓，風一吹就“沙沙”響。
    進巷後，小林的腳步更慢了，餘光緊緊盯著巷口的地麵。
    果然，沒過片刻，一道黑影從巷口閃了進來，腳步輕得幾乎聽不見，隻有鞋底蹭過碎石時，發出極細微的聲響。
    他偷偷抬眼，從藤蔓的縫隙裏瞥見那人的模樣。
    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灰布衫，頭上戴頂寬簷帽，帽簷壓得極低，遮住了眉眼，隻露出半截線條緊繃的下巴，手裏拎著個巴掌大的黑布包，包口用麻繩係著，不知裝了什麽。
    “誰在後麵？”小林突然轉身，聲音故意放得粗啞，手裏的種子已經捏得發潮。
    黑影猛地頓住，站在離小林三步遠的地方，沒說話，也沒動。
    巷裏的風突然變大，吹得藤蔓晃了晃，陰影落在那人身上，更顯神秘。
    小林能看見他的手指在黑布包上輕輕動了動，像是在摸什麽東西，又像是在猶豫要不要動手。
    兩人對峙了片刻，黑影突然往後退了兩步，轉身就往巷尾跑。
    他的速度很快，像隻受驚的貓，腳踩在碎石上沒發出半點聲響，轉眼就鑽進了巷尾的岔路，消失在拐角後。
    小林趕緊追上去，可剛到岔路，就沒了對方的蹤影。
    岔路左邊通向南巷，右邊是片廢棄的空地，地上長滿了野草，還堆著些破舊的木箱。
    他蹲下身，仔細查看地麵，很快在野草間發現了一串淺腳印——腳印比普通人的寬些，鞋底邊緣沾著點黑色的粉末，不是磐石城常見的黃土，倒像某種礦石磨成的細屑。
    小林用指尖沾了點粉末，放在鼻尖聞了聞，沒什麽特別的味道，卻總覺得在哪見過。
    他想起前幾天去西城送柴時，王鐵匠的爐子裏添過一種黑色的礦石，說是從城外運來的，能讓火勢更旺，那礦石的顏色，和這粉末一模一樣。
    “你在找什麽？”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小林嚇了一跳，趕緊站起身，看見是之前跟著他的侍衛，正皺著眉走過來。
    “剛才有人跟著我，穿灰布衫，戴寬簷帽，手裏拎著黑布包。”小林指著地上的腳印，“他往這邊跑了，你看這腳印，還有上麵的黑粉末。”
    侍衛蹲下身，仔細看了看腳印和粉末，臉色突然變了：“是黑鐵城的人！他們那邊盛產黑石礦，不管是異能者還是普通人，鞋底都會沾著這種粉末，用來標記身份。
    這些人最近常來磐石城，表麵上是做買賣，其實是來探消息的，專盯城主府和咱們城裏的異能者。”
    “黑鐵城？”小林愣了愣，“他們為什麽要跟蹤我？我隻是個普通平民。”
    “普通平民可不會被城主請去閣樓議事。”
    侍衛站起身，眼神裏帶著點探究，“你跟城主說了什麽，我不知道，但黑鐵城的人肯定查到了你不一般，想從你身上套消息。
    你最近小心點，別單獨出門，要是再遇到這種人，直接喊我，我就在南巷口的守衛亭待著。”
    小林點點頭，心裏卻沉了下去。
    他沒想到，自己隻是幫南巷的人擋了幾次異獸，就被卷進了這麽複雜的事裏。
    黑鐵城的人跟蹤他，到底是為了他的係統能力，還是為了周顯提到的“守護派”？不管是哪一個，都不是他想麵對的。
    侍衛又在周圍查看了一圈，沒發現別的痕跡，便讓小林先回南巷，自己則往岔路右邊的空地走去，說是要看看有沒有別的線索。
    小林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攥緊懷裏的種子袋，往南巷的方向走。
    路上，他反複想著侍衛的話——黑鐵城的人專盯城主府和異能者，可自己既不是高層，也不是異能者，唯一特別的地方，就是能靠係統立起堅果牆。
    難道這些人已經查到了他的能力？還是說，他們把他當成了守護派的人，想從他嘴裏套出城主府的秘密？
    越想，小林心裏越亂。
    他走到南巷口時，看見趙四正站在巷口張望，見他回來，趕緊迎上去：“你咋才回來？王嬸剛才還說你是不是出事了，讓我出來看看。”
    “沒事，剛才在巷裏遇到點事，耽誤了會兒。”小林沒說被跟蹤的事，怕趙四擔心，“對了，你見過穿灰布衫、戴寬簷帽的人嗎？手裏還拎著黑布包。”
    趙四想了想，搖搖頭：“沒見過。南巷最近除了守衛，就隻有送糧的、送柴的，沒見過你說的這種人。咋了，這人有問題？”
    “沒什麽，就是隨便問問。”小林笑了笑，拉著趙四往巷裏走，“快回去吧，天快黑了，讓大家都關好門。”
    回到自己的破屋，小林關上門，靠在門板上，長長舒了口氣。
    他摸出那幾粒沾了黑粉末的堅果種子，放在桌上，看著黑色的粉末在燈光下泛著冷光，心裏突然有了種預感：
    這場由“磐石城”和“黑鐵城”掀起的風波，已經悄悄纏上了他，而他，再也不能做個守護南巷的普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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