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把南巷的青石板路染成暖橙色時，小林正蹲在巷口給向日葵澆水。
    種子是半個月前埋下的，如今已長出半尺高的苗，嫩葉在晚風裏輕輕晃著，像在跟路過的街坊打招呼。
    這幾天他總提著心，黑鐵城探子、張管事的試探，像兩根細刺紮在心裏，連給花澆水都忍不住往巷口多瞟幾眼。
    “小林！小林！”急促的腳步聲從巷尾傳來，趙四拎著個藍布包，額頭上沾著汗，跑起來時布包在懷裏顛得厲害。
    “快！剛有個穿黑褂的人送來的，說是城主府的人，還特意囑咐，讓你今晚千萬別出門！”
    小林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
    他看著趙四遞來的布包，布料是城裏少見的細棉布，邊角縫得整整齊齊，不像平民用的粗布包。
    他接過布包時，指尖觸到裏麵硬邦邦的東西，還有股淡淡的麥香飄出來——是他在鐵匠鋪聞到過的、王公子隨意丟棄的那種麥餅的味道。
    “人呢？”小林問，目光掃過巷口，沒看見陌生的黑褂身影。
    “放下包就走了，腳步快得很，”趙四抹了把汗，湊過來看布包，“我問他是城主府哪個管事，他隻說‘周大人吩咐的’，還讓我務必把話帶到——今晚別出門，守好自己就行。”
    “周大人？”小林心裏一動，想起城主府閣樓裏那個背對著他的男人。
    周顯作為磐石城城主，竟會特意給一個“白身”送東西，這份示好，比麥餅更實在，也更讓他警惕。
    他把布包放在石階上，慢慢打開。
    第一層是油紙，掀開後，半袋麥餅露了出來，個個金黃飽滿，表麵沒有焦痕，顯然是精心烤製的，比王公子吃的還要精致。
    麥餅旁邊，放著個小陶罐，罐口用布塞著，打開後是切成小塊的肉幹，油潤潤的，散發著鹹香——這是平民隻有過年才能奢望的東西，南巷的人連黑窩頭都要省著吃，更別說肉幹了。
    布包最底下，壓著張折疊整齊的紙條和一個木片。
    小林展開紙條，上麵的字跡剛勁有力：“黑鐵城探子已在西城布控，今夜或有動作，無需驚慌，守好南巷即可。若遇危險，捏碎木牌，守衛即刻便到。”
    紙條末尾，沒有署名，隻畫了個小小的“守”字標記，和木牌上的紋路一模一樣。
    “我的天，是肉幹！”
    趙四湊過來看，眼睛瞪得溜圓，“還有麥餅！城主府咋給你送這麽好的東西？小林，你跟城主府的人到底啥關係？上次去城主府求情，是不是有啥內情？”
    小林把紙條折好，塞進懷裏，又把布包重新係緊：“上次去城主府，城主說我能幫著護南巷，讓我多留意異獸的動靜。
    這些東西，大概是城主覺得我護巷辛苦，給的補貼吧。”
    他沒提木片的事，也沒說黑鐵城探子的威脅——趙四心直口快，要是知道太多，反而容易出事。
    趙四卻不相信，撓著頭說：“補貼？哪有補貼給這麽好的？
    上次張管事給井房的守衛發補貼，也就幾塊黑麵饅頭。我看啊，城主是看重你，想讓你多幫著做事！”
    說著，他搓了搓手，眼神裏滿是期待，“要是你能跟城主府走得近點，以後咱們南巷的人打水、領糧，是不是就能少受點氣？”
    小林看著趙四期待的眼神，心裏泛起一陣複雜的滋味。
    他知道，城主的示好不是白給的，麥餅和肉幹是拉攏，紙條上的提醒是信任，也是責任。
    他要是接下這份示好，就再也不是隻護著自己的“白身”，而是要站在城主這邊，卷入磐石城的派係爭鬥裏——可要是不接，黑鐵城的探子還在盯著，南巷的人早晚要受牽連。
    “先不說這些，”小林把布包遞給趙四，“你把這些麥餅和肉幹分了吧，每家都給點，就說……是城主府賞的，讓大家今晚關好門，別出門。”
    趙四眼睛一亮，接過布包就往巷裏跑，嘴裏還喊著：“大家快出來！城主府給咱們南巷賞麥餅和肉幹啦！今晚都關好門，別出門！”
    巷裏的人聽見喊聲，都從家裏跑出來，圍在趙四身邊，看著布包裏的麥餅和肉幹，臉上滿是驚喜。
    王婆子拄著拐杖走過來，顫巍巍地說：“城主府咋會給咱們賞東西？是不是小林你幫了城主府的大忙？”
    “是小林護巷護得好，城主府才賞的！”趙四搶著說，把麥餅遞到王婆子手裏，“您快拿著，今晚關好門，別出門，有小林在巷口守著，安全得很！”
    小林站在一旁，看著大家分到食物後開心的樣子，心裏的沉重減輕了些。
    他摸了摸懷裏的紙條，又摸了摸口袋裏的木牌——城主給的不僅是食物和提醒，更是信任。
    他不能讓這份信任白費，更不能讓南巷的人因為他陷入危險。
    等趙四分完東西，巷裏的人都回了家，關門聲此起彼伏。
    小林搬了塊石階坐在巷口，懷裏揣著種子袋，木牌放在手邊，指尖偶爾會碰到木牌上的“守”字，冰涼的觸感讓他更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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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風漸漸涼了，吹得巷口的老槐樹沙沙響。
    遠處傳來幾聲異獸的嚎叫，比前幾天更近了些，卻沒敢靠近南巷——小林知道，這不是他的堅果牆起了作用，而是守護派的人在暗中盯著。
    他抬起頭，看見西城的方向有幾點黑影閃過，速度很快，像是在巡邏，又像是在監視什麽。
    “出來吧。”小林突然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巷口的暗處。
    片刻後，兩個穿黑褂的守衛從樹後走出來，手裏握著刀，眼神警惕：“周大人吩咐我們來幫你守巷，你放心，黑鐵城的人要是敢來，我們絕不客氣。”
    小林點點頭，沒再多問。
    他知道，這是城主的誠意，也是他們的監視——他們既想護著他，也想確認他不會跟黑鐵城的人勾結。
    夜越來越深，南巷靜得隻剩下風聲。
    小林坐在石階上，看著懷裏的向日葵幼苗，又看了看手邊的木牌，心裏做了決定。
    他或許不想卷入派係爭鬥，不想成為別人眼裏的“特殊者”，但為了南巷的人，為了這些信任他的街坊，他必須接下城主的示好，也必須麵對黑鐵城的威脅。
    遠處的異獸嚎叫漸漸平息，西城的黑影也消失了。
    小林摸出種子袋裏的堅果種子，輕輕放在石階旁——要是真有危險，這些種子就是南巷的最後一道防線。
    他拿起木牌，指尖在“守”字上摩挲，心裏默念：不管是城主，還是黑鐵城，隻要敢傷害南巷的人，他就不會退讓。
    夜風吹過，木牌上的“守”字在月光下泛著微光，像是在回應他的決心。
    小林知道，從今晚開始，他不再是孤身一人，身後有南巷的信任，身邊有城主的支持，而他要做的，就是守住這份信任，也守住磐石城的這一角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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