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產糧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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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蒙蒙亮,嚴溯已經敲響李治的房門。
    老年人普遍有個共同點,就是睡不著覺,李治醒來不久,嚴溯看起來早已忙碌了好一會兒。
    “李治,我帶你熟悉一下環境,此處也是縣衙的仵作房。”
    “恩。”
    李治沒有昨日清晨那樣明顯的乏力感,心髒跳動間,血液裏混入的勁力開始明顯增加。
    這絕不是一個好消息,證明築基期的修行極為順利。
    待到勁力分布每一滴血液,就代表著化血大成,自然而然能開始淬骨。
    “李治,我們的住處不大,但五髒俱全,最西麵的那間是灶房,對角是雜物的庫房。”
    嚴溯說到此處,又不免麵露自嘲,“我孤身一人,仵作出了縣衙又不受待見,平日裏很少走動。”
    “不會的,大荒之年能有個活計怎會嫌棄。”
    李治緊隨著嚴溯,後者言無不盡的講述一些規矩。
    仵作在縣衙的存在感本來就不高,又沒有武學傍身,導致能依靠的手段非常有限。
    嚴溯任職幾十年,僅僅是因為做事謹慎。
    哢。
    他推開庫房大門,裏麵靠牆有個木架,擺放著解剖屍體的各類刀具,能看出經常會保養。
    “李治,你把木塑搬到自己房間裏。”
    嚴溯一把掀開蓋在角落的舊布,露出的木塑勉強具有人形,表麵密密麻麻標注著穴位經脈。
    “既然決定與屍體為伍,你就得記清楚人體周天。”
    嚴溯語氣嚴肅,指著穴位名稱說道:“不認字的話,先死記硬背把穴位經脈分布搞清楚,後續有機會我在一點點教給你。”
    “嚴老,我認識少許字的。”
    此方世界的文字雖然不是什麽繁體,但確實有相似之處,李治連蒙帶猜可以認得七七八八,就是寫出來有點不現實。
    “那就好。”
    嚴溯眉頭舒展,也沒有詢問李治認字的緣由。
    “既然如此,還有幾本關於髒器的醫書等會兒給你,我們仵作驗屍,不明經絡,不曉髒器,便是瞎子摸象,徒勞無功。”
    李治心底忍不住吐槽,光是邪道煉屍恐怕就已經超出仵作的業務範圍,簡直是如履薄冰。
    “明白了,嚴老。”
    嚴溯看著李治抬起木塑,又特意叮囑道:“你的腰牌文書還在辦理,如今縣衙的麻煩不小,這幾日就留在屋內不要隨意走動。”
    他語氣停頓一二,“若有急事,便來焚屍間尋我。”
    “嚴老,不知趕屍的邪道我們如何處置?”
    嚴溯言語停頓一二,“邪道人人得以誅之,此事知府大人實在不行會上報朝廷,我們焚燒亂葬崗主要是為去除可能存在的隱患。”
    大靖已經延續近千年,至少維持著表麵的安定。
    既然此方世界有旁門左道,還有不知名的陰邪,李治感覺朝廷應該或多或少有點狠活,不然憑什麽能夠千年屹立不倒。
    “李治,唉,你怕是歇息不了多久,縣衙事兒…不少。”
    交代完,嚴溯揣著工具快步離開院落。
    李治簡單對付了幾口,拿起木盆走到院中的水井旁。
    即便是在這大暑時節,打上來的井水也冰涼刺骨,隻是木桶難免沉底,而且水質略顯渾濁。
    “幹旱啊,家家戶戶的水井就夠日常飲用,澆灌田地都不用想。”
    李治舀起一瓢,直接從頭頂澆下。
    他沒有預想中的寒顫,反而覺得溫度適宜,兩顆心髒跳動加劇,調整著自身的體溫。
    “根骨雄厚果然沒有字麵意思上簡單,不過很容易被人察覺,特別是體溫異於常人這一點,稍有接觸就能注意到,唉。”
    李治唯一慶幸的是常人麵對仵作敬而遠之。
    洗漱完,他換上嚴溯先前準備的衙役差服,應該是老仵作自己的衣物,大小還算合身。
    “老老實實看書吧,主動修行三元勁隻會導致提前圓滿。”
    李治捧著厚重的醫書,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耐心翻看起來,得益於另外兩名李治的記憶,很多穴位、經脈都有所感知。
    嚴溯似乎在忙著亂葬崗的收尾,也沒有過問進展。
    日子倒也不算枯燥,早晚作息比較規律。
    事實上,李治才翻閱兩天就已經牢記,通過勁力在體內就能驗證,外加醫書記載的東西比較淺薄,內容不過數萬字篇幅。
    李治能感覺到氣血虧空不會影響太久。
    三元勁即將完成化血,距離淬骨隻差半步。
    他心底難免焦急,實在不想走到自殘放血的地步。
    奈何在縣衙無所事事,想要接觸天師道無從入手,縣衙抓捕歹人似乎也是毫無進展。
    ………
    終於,李治的悠閑生活在第四天被打破。
    “李治!!”
    嚴溯通常在傍晚返回廂房,正午卻出現在門外。
    李治剛想開口詢問,卻見嚴溯一擺手,直接出言打斷,“收拾一下,明早要去一趟五鬥米觀,今晚的話怕是得留宿焚屍間。”
    “給,令牌小心保存。”
    嚴溯遞給李治一銅製的衙役令牌。
    “明白的,嚴老,五鬥米觀難道有什麽禍事?”
    “不算禍事,我們仵作難免要接觸五鬥米觀。”嚴溯臉色複雜的繼續說道,“來吧,我們到焚屍間再說。”
    李治鬆了一口氣,連忙幫著嚴溯準備紅線糯米之類的物件,當然還有解剖屍體的刀具。
    兩人一前一後,朝著焚屍間走去。
    他們遠遠就見到王捕頭一人站在焚屍間的台棚下,其餘捕快都趕到院牆十幾米外。
    裏麵隻有一具用草席半掩著的屍體。
    氣氛透露著幾分不尋常的肅靜。
    王捕頭迎麵上前,壓低聲音對嚴溯說道:“老嚴,屍體你們處理完,用厚布仔細包好,事情拖不得,切記不要傷及腸胃。”
    嚴溯眉頭緊鎖,“屍體…怎麽比先前才間隔沒幾天?”
    “不清楚,明日一早,你們將屍體一並送去,那時觀裏清淨,也方便兩位道長安置。”
    嚴溯聞言點了點頭,示意李治用簾布遮起台棚。
    王捕頭目光轉向李治,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嚴溯會告訴你緣由的,不是什麽大事情。”
    “需要人手嗎?”
    “不用,人多眼雜。”
    王捕頭主動離開,隻讓兩名捕快在過道兩邊看守。
    台棚散發著難以言喻的酸臭味道。
    以及淡淡的…米香。
    “合上焚屍間的大門,進來說話。”
    “好…好。”
    李治連忙照辦,回頭卻見嚴溯已經把草席取下。
    “李治,我們普通人隻能依靠兩物防止屍變,一是糯米,可以祛除陰邪,二是公雞公狗的血水,浸泡的紅繩也有一定作用……”
    李治定睛看向屍體,即便早有心理準備,眼前的景象依舊令自己頭皮一麻,心底寒氣直冒。
    屍體已經高度腫脹,皮膚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半透明,口鼻以及耳朵孔洞裏正不斷有黃白色的陳米一點點滑落,堆積在周遭。
    李治一眼就認出,屍體赫然是幾日前放糧時遇到的潑皮。
    好像叫劉三?
    他…竟然死了?而且死狀如此詭異!!!
    等等,難道仵作日常還得處理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