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在你眼中,天橋眾生,便不配談體麵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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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望川聞言,來到監控室。
    他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飛速敲擊,調出後院近一周的監控錄像。
    畫麵一幀幀閃過,最終,定格在沈月魄來訪那天的記錄上。
    屏幕上,沈月魄穿著那身不合時宜的青灰舊道袍,獨自一人站在空曠荒涼的後院中央。
    沈望川緊緊盯著屏幕。
    起初,畫麵中的沈月魄隻是靜靜地站著,似乎在觀察著什麽。但很快,她的動作變了。
    隻見她右手並指,在空中急速劃動,完全不像在“亂舞”,更像是在與某種看不見的存在交鋒。
    沈望川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脊椎末端竄起,頭皮陣陣發麻。
    這絕非裝神弄鬼。
    這姿態,這氣勢,與他之前在蘇家後院親眼目睹她鎮壓萬葬坑時如出一轍。
    監控錄像裏,除了幾日前的沈月魄,確實再無旁人進入。
    沈望川盯著屏幕,眉頭緊鎖,思緒翻騰。
    完全沒有任何的頭緒。
    這種無法掌控的未知感,比明確的敵人更讓他心慌意亂。
    “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沈望川猛地站起身,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既然無法理解敵人的手段,那就隻能用最笨拙但也最直接的方式來防禦。
    他立刻撥通了助手電話,
    “給我聯係安保公司,調派最精銳的人手,分成三班,24小時不間斷巡邏沈家祖宅。”
    他頓了頓,補充道:“告訴他們,無論看到什麽不同尋常的東西,都不要驚慌,立刻上報。報酬翻三倍!”
    掛了電話,沈望川走到窗邊,看著外麵陰森的後院。
    若當真無人能破解此局,他們真的要應沈月魄的要求,和她斷親緣?
    若是放在她剛回沈家那日,他定會毫不猶豫地答應。
    可現在——
    沈望川突然發現,自己竟無法想象那個總是冷著臉的丫頭永遠離開沈家的場景。
    這個認知讓他胸口莫名發悶,像被誰狠狠攥住了心髒。
    翌日清晨,沈月魄睜開眼。
    窗外晨曦微露,她卻毫無睡意。
    昨夜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待尋回酆燼的酆都印與鎖魂鏈,解了生死契,再與沈家斷親緣後……
    她是要回到靜虛觀的。
    她腦海中浮現便宜師兄林硯心收到一百萬時那副“求包養”的嘴臉,眉頭微蹙。
    光靠她的“燒錢”顯然不夠。
    更何況,以那家夥的德行,有了錢怕是隻會躺得更平。
    日日曬太陽嗑瓜子,把道觀屋頂都睡出個人形坑來。
    不行,需要讓他動起來。
    如何做到?沈月魄清冷的眸子閃過一絲決斷。
    名聲。
    虛靜觀需要名聲,需要香火,才能有持續的資金來源支撐修繕,也才能讓林硯心那個懶散的家夥不得不忙碌起來,擔起觀主的責任。
    她拿出手機,點開林硯心的頭像,手指飛快地輸入:
    「準備修繕道觀主殿。下周起,會有香客上山,接待好。」
    「若丟虛靜觀臉麵,斷你財源。」
    信息發送成功。
    她能想象林硯心在道觀裏抓狂跳腳,罵罵咧咧卻又不得不翻箱倒櫃找經書的樣子。
    很好。
    接下來,便是如何“製造”名聲和香客。
    沈月魄的思路清晰而直接:天橋擺攤算卦!
    沈月魄梳洗完畢。
    她沒有片刻猶豫,徑直走入後院工具間。
    片刻後出來時,手裏多了一塊約莫A3紙大小的硬紙板。
    那是從廢棄包裝箱上拆下來的。
    她找來粗墨筆,揮毫潑墨,筆鋒淩厲灑脫,在紙板上寫下幾個遒勁大字:
    “鐵口直斷!不靈不收錢!”
    看著這塊簡陋卻透著股不羈氣質的招牌,沈月魄滿意地點點頭。
    名聲?
    就從這帝都最繁華地段的天橋開始吧。
    她拎著自製的招牌,剛走到客廳玄關,就遇上正要出門的沈夫人和沈屹川。
    沈夫人今日顯然精心打扮過,一身香奈兒套裝襯得她雍容華貴。
    她手裏還捧著束新鮮的白玫瑰,顯然是要去醫院接出院的沈雨柔。
    她看到沈月魄這身清爽利落又不失韻味的打扮,眼睛一亮。
    沈月魄穿的是昨日新買的苧麻斜襟長衫,行動間帶著飄逸的灑脫。
    一頭烏黑的長發被她用一根素淨的烏木簪在腦後鬆鬆地盤了個低髻。
    幾縷碎發垂落鬢邊,更襯得那張清冷的麵容如玉雕琢,不染塵埃。
    這身打扮,倒真有幾分沈家大小姐該有的氣質。
    隻是......
    沈夫人目光微凝,這身衣服,並非她為沈月魄置辦的那些名牌。
    她眼底劃過一絲黯然。
    隨即目光落在她手裏那塊與氣質格格不入的破紙板上,愣住了。
    “月魄,你這是……”沈夫人遲疑地問。
    “出去。”沈月魄言簡意賅。
    “你要去哪裏?”沈夫人攥緊了花束,試探道,“要不要......跟我們去醫院接雨柔?”
    話裏藏著小心翼翼的期盼。
    “不去。”沈月魄拒絕得幹脆利落,“我去天橋。”
    “天橋?”
    沈夫人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去天橋做什麽?”
    “擺攤,”沈月魄晃了晃手裏的破紙板,神色平靜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算命。”
    這句話如同驚雷,炸得沈夫人和沈屹川都懵了。
    “擺攤算命?”沈夫人聲音充滿了不敢置信。
    “月魄,你……你要是需要用錢可以和媽媽說。”她慌忙去翻自己的手包,掏出一張卡就往沈月魄手裏塞。
    “給,這裏麵有五十萬,你先拿著花!不夠再問我要。”
    沈屹川的臉色瞬間黑如鍋底。
    他死死盯著沈月魄手中那塊寫著“鐵口直斷”的破紙板,太陽穴突突直跳。
    再看向她那張清冷得近乎不食人間煙火的臉——
    “沈月魄!”
    他厲聲喝道,聲音裏充滿了刻薄的譏諷:
    “你鬧夠了沒有?穿得人模人樣,結果是要去天橋當算命騙子?
    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沈家的臉,都要被你丟盡了!在天橋擺攤?虧你想得出來!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麽叫體麵?!”
    麵對沈屹川的咆哮和沈夫人遞來的卡,沈月魄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她避開沈夫人塞卡的手,聲音淡漠得不帶一絲情緒:“我的事,與沈家無關。”
    “至於體麵……”
    她微微側頭,清冷的眸光第一次真正落在沈屹川的臉上。
    那眼神像雪山頂上最冷的一縷月光,照得他滿身怒火都莫名一滯。
    “在你眼中,天橋眾生,便不配談體麵二字?”
    這句話如同一盆冰水,讓沈屹川的怒火猛地一窒,竟一時語塞。
    沈月魄不再看他,也不再看神色倉皇的沈夫人,徑直拉開大門走了出去。
    晨光勾勒著她清瘦挺直的背影,那塊簡陋的招牌在她手中,竟也透著一股不容褻瀆的孤傲。
    沈夫人看著女兒決絕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手裏捏著那張被拒絕的卡,隻覺得滿心酸楚無力。
    月魄她,還是沒把自己當沈家人。
    這個認知比任何拒絕都來得殘忍。
    “媽,”沈屹川煩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您別管她了,這死丫頭詭異得很。”
    那日被沈月魄打了一頓之後,他特意托大哥找了張大師。
    原來,自己身後真的跟著一名女鬼。
    可見,沈月魄這死丫頭是真的能看見那些東西。
    沈夫人對他的話恍若未聞。
    她機械地將銀行卡塞回手包,卻發現自己的手指抖得厲害,試了三次才成功。
    一滴淚毫無預兆地砸在鱷魚皮包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甚至不知道沈月魄喜歡吃什麽、穿什麽尺碼的衣服、用什麽牌子的洗發水......
    而沈雨柔的喜好,她連沐浴露的香型都記得一清二楚。
    這個念頭像毒蛇般纏上心髒,疼得她幾乎站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