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家紋綻新輝,微光匯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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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淌過窗欞時,蘇清歡正對著銅鏡摩挲發間的木劍吊墜。桃木被磨得溫潤,劍柄處的“護歡”二字嵌著層淺淡的包漿,像浸過歲月的琥珀。她指尖順著紋路遊走,忽然觸到個細微的凸起——是劍柄內側,刻著朵極小的桂花,花瓣蜷曲的弧度,和蘇家老宅院牆上的家紋一模一樣。
    那是她六歲那年,姐姐親手刻的。
    記憶突然漫過堤岸。那日她被隔壁藥鋪的小子推倒在泥裏,新做的藍布裙沾了草屑,哭著跑回家時,正撞見姐姐蹲在院角的老桂花樹下,手裏攥著把小刻刀。“清歡看,”姐姐舉起塊桃木,上麵歪歪扭扭刻著把小劍,“以後誰再欺負你,就用它‘刺’回去。”
    她抽著鼻子說“木劍不頂用”,姐姐卻把桃木塞進她掌心,指尖在劍柄內側刻下朵桂花:“這是蘇家的家紋,刻在上麵,就像爹娘在護著咱們。”那時爹娘剛過世不久,姐姐的聲音總帶著故作的輕快,可她攥刻刀的手,指節泛著白。
    “姐的手會疼嗎?”她伸手去摸姐姐的指尖,那裏沾著木屑,還有道細小的血痕。
    “不疼,”姐姐笑著刮她的鼻子,“等清歡長大了,就換你護著姐姐。”
    銅鏡裏的人影忽然晃了晃。蘇清歡猛地回神,窗外的竹影正壓在窗紙上,像隻窺探的眼睛。她飛快地將木劍吊墜藏進衣領,貼著心口的位置,桃木的涼混著體溫,激得她打了個輕顫——方才又走神了。
    這幾日總這樣,稍不留意就跌進回憶裏。或許是丹房的叩門聲太勾人,或許是桂花糕的甜香總牽著舊時光,那些被刻意壓在心底的片段,像雨後的春筍,爭先恐後地冒出來。
    “吱呀——”
    院門外傳來輕響,極輕,像是有人踮著腳踩過枯葉。蘇清歡吹滅燭火,摸黑爬上床,指尖攥著被角的刹那,聽見窗台下傳來布料摩擦的窸窣聲。是長老派來的人,這幾日總在夜裏徘徊,像圈甩不開的影子。
    她閉著眼裝睡,耳尖卻豎著捕捉動靜。那人在窗下站了約摸一炷香的功夫,腳步聲漸漸遠去,留下股淡淡的藥味——是忘憂草的味道,和丹房裏的一模一樣。蘇清歡的心沉了沉,長老不僅派人監視,還在她附近撒了帶藥味的粉末,好追蹤她的蹤跡嗎?
    等徹底沒了聲響,她才摸黑坐起身,從枕下翻出個小瓷瓶。是林曉給的安神香,據說能掩蓋氣息。她點燃半支,青煙在月光裏盤旋,混著殘留的藥味,生出種奇異的草木香。
    指尖觸到胸口的木劍吊墜,忽然想起白日裏老管事的話。他說姐姐常去庫房領甘草,“說要中和忘憂草的烈”,那時她沒細想,此刻卻猛地清醒——姐姐當年負責丹房藥材時,是不是早就發現了忘憂丹的秘密?
    她摸出枕頭下的空白玉簡,月光透過薄紗照在上麵,瑩白的玉麵泛著冷光。前幾日滴血顯露出的“丹房”二字已淡去,隻剩道極淺的青痕,像未幹的淚痕。蘇清歡把玉簡貼在眉心,靈力順著經脈緩緩注入,玉麵忽然泛起層薄霧,隱約映出個模糊的人影,正蹲在丹房的灶台前,手裏攥著支毛筆。
    是姐姐!
    蘇清歡的呼吸驟然屏住。人影動作極快,似乎在灶台磚縫裏藏著什麽,轉身時衣袖掃過灶台,露出腕間的銀鐲子——那是娘留給姐姐的遺物,上麵也鏨著蘇家的桂花家紋。
    霧氣突然散去,玉簡重歸瑩白。蘇清歡盯著玉麵發怔,掌心的汗浸濕了玉簡邊緣,原來師父臨終塞給她的,不是普通玉簡,是能顯影的憶魂石!姐姐定是用這石頭留下了線索,藏在丹房的灶台裏。
    窗外的竹林突然簌簌作響。她飛快地將玉簡塞進床板的暗格,剛躺回床上,就聽見院門外傳來林曉的聲音,帶著驚惶:“清歡,你睡了嗎?長老讓你明早去前殿問話!”
    蘇清歡披衣開門時,林曉正攥著衣角站在月光裏,發梢沾著夜露。“方才路過前殿,聽見長老跟藥師說話,”她往四周望了望,聲音壓得像蚊子哼,“說‘蘇家丫頭太礙眼,該讓她長長記性’。”
    風卷著寒氣掠過頸窩,蘇清歡下意識摸了摸衣領裏的吊墜。“我知道了。”她拍了拍林曉的手背,觸到她指尖的薄繭——是白日裏繡帕子磨的,林曉總說要繡幅“雙桂圖”送她,說“桂花聚福”。
    林曉走後,蘇清歡沒再回屋。她踩著薄霜往後山走,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像條孤單的河。竹林深處有片空地,是她和姐姐小時候的秘密基地,那裏藏著個舊木箱,裝著她們攢下的“寶貝”——半塊啃剩的麥芽糖,褪色的紅頭繩,還有本畫滿桂花的畫冊。
    木箱被落葉埋了半截,掀開時揚起的塵在光柱裏翻飛。她從箱底翻出個布偶,是用姐姐的舊裙改的,布偶的領口繡著朵小小的桂花,針腳歪歪扭扭,是她初學刺繡時的手筆。“清歡繡的花,比後山的野菊還醜。”姐姐當時笑得直不起腰,卻把布偶揣在懷裏,日日帶著。
    蘇清歡把布偶貼在臉頰,布料粗糙的紋理蹭著皮膚,像姐姐的手掌。她忽然想起姐姐被灌忘憂丹時的眼神,那樣的絕望裏,藏著多少沒說出口的牽掛?是不是怕她卷入危險,才故意用“別來”推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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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才不是叛逃。”她對著空蕩的竹林輕聲說,聲音被風揉碎,“你是在等我,對不對?”
    遠處忽然傳來劍鳴,清越如裂帛。蘇清歡猛地回頭,隻見竹林盡頭的月光裏,立著個穿黑勁裝的身影,背上的長劍泛著冷光,劍穗上係著塊墨玉,在風裏輕輕晃動。
    是白日裏在演武場塞紙條的少年!
    她攥緊袖中的木劍吊墜,指尖抵著桃木的鋒芒——若他是長老派來的人,這截被靈力溫養過的桃木,或許能擋上一擋。可那少年隻是遠遠望著她,既沒靠近,也沒說話,墨玉劍穗在月光裏閃了閃,竟泛出和她吊墜上桂花家紋相似的光暈。
    蘇清歡的心跳漏了一拍。那不是普通的墨玉,玉麵上隱有紋路,像串碎裂的劍痕——是散修的標記!她忽然想起林曉說過,三個月前有批散修闖山,說是來“尋失蹤的師父”,被長老以“勾結魔道”的罪名鎮壓了。
    少年似乎察覺到她的注視,忽然轉身沒入竹林,隻留下道極輕的劍氣,拂過她鬢角的碎發。蘇清歡追了幾步,隻在地上撿到片斷裂的劍穗流蘇,黑綢子裏裹著根極細的銀絲,彎成朵桂花的形狀。
    是巧合嗎?還是……
    她捏著流蘇往回走,掌心的銀絲泛著微涼的光。月光落在木劍吊墜上,劍柄內側的桂花家紋忽然亮起層淺淡的金芒,與銀絲的光交相輝映,像兩簇跳動的星火。
    回到修煉室時,天已微亮。蘇清歡把銀絲纏在吊墜的繩結上,剛藏進衣領,就聽見院外傳來腳步聲——是長老派來的弟子,來“請”她去前殿。
    前殿的香燭味濃得嗆人。灰袍長老坐在上首的太師椅上,指尖轉著串木珠,見她進來,眼皮都沒抬:“清歡,你入師門五年,該學的規矩都學全了吧?”
    “弟子謹記在心。”蘇清歡垂著眼,餘光瞥見牆角站著兩個麵生的弟子,手按在劍柄上,指節泛白。
    “那你可知,”長老忽然停下轉珠的手,目光像淬了冰,“私藏禁藥,該當何罪?”
    蘇清歡的心髒猛地一縮。他發現桂花糕了?還是……她摸了摸衣領裏的吊墜,桃木的溫潤貼著皮膚,帶來絲微弱的安定:“弟子不知長老在說什麽。”
    “不知?”長老冷笑一聲,從袖中掏出個油紙包,往桌上一摔——是她藏在丹房石縫裏的桂花糕,油紙已被揉得皺巴巴,糕體上沾著泥土,“丹房的藥師撿到的,說這糕裏摻了‘醒神草’,是禁藥。”
    醒神草?蘇清歡的後背沁出冷汗。她從未加過這種藥,是有人動了手腳!她剛要辯解,就聽長老厲聲道:“你姐姐當年就是用這等伎倆偷換藥材,如今你又故技重施,當真是蘇家的種,骨子裏就帶著反骨!”
    他的話像鞭子抽在心上,蘇清歡卻忽然定了神。長老故意栽贓,無非是想逼她露出破綻,或是找個由頭把她關起來。她抬起頭,眼神依舊木然,聲音卻穩了許多:“弟子隻是想給丹房的藥師換換口味,不知何為禁藥。若長老覺得不妥,弟子以後不做便是。”
    長老似乎沒料到她這般鎮定,眼底閃過絲詫異,隨即又被陰鷙取代:“念你初犯,暫且記下。但丹房的差事,你不能再做了。”
    蘇清歡的心沉了下去。
    “不過,”長老話鋒一轉,“煉魂閣缺個整理藥材的,你去那裏吧。”
    煉魂閣——那個傳說中存放廢棄丹藥,夜裏會傳出鎖鏈聲的禁地。蘇清歡攥緊了袖口,指尖觸到銀絲纏繞的吊墜,忽然明白過來。長老不是要困住她,是想把她引向更深的漩渦。
    “弟子遵命。”她低頭應道,聲音裏聽不出喜怒。
    走出前殿時,晨光正穿過殿門的雕花,在青磚上投下繁複的影。林曉站在殿外的石階下,見她出來,眼圈立刻紅了,卻隻是往她手裏塞了個熱包子,低聲說“趁熱吃”。
    包子的熱氣漫過指尖,蘇清歡忽然想起昨夜竹林裏的銀絲,想起木劍吊墜上亮起的家紋。原來這世上,從不隻有冰冷的算計和監視,還有林曉藏在熱包子裏的暖意,有陌生少年留在流蘇裏的善意,有姐姐刻在家紋裏的守護。
    她咬了口包子,麥香混著淡淡的桂花香在舌尖散開——是林曉偷偷加了糖桂花。陽光落在發間,衣領裏的木劍吊墜忽然發燙,劍柄內側的桂花家紋與銀絲共振,金芒透過布料映在衣襟上,像朵悄然綻放的花。
    去往煉魂閣的路,比丹房更偏僻。沿途的石壁上爬滿青藤,隱約能看見被鑿掉的刻痕,林曉說那是“早年弟子刻的家紋,被長老下令磨掉了”。蘇清歡摸著衣襟上的光斑,忽然覺得那散落的微光從未熄滅,隻是換了種方式,藏在木劍裏,纏在銀線中,融在彼此心照不宣的守護裏。
    前方的霧漸漸散了,煉魂閣的飛簷在晨光裏露出輪廓。蘇清歡攥緊衣領,指尖的銀絲與桃木相觸,傳來陣細微的震顫,像兩簇星火在掌心相匯。
    她知道前路定是險象環生,可隻要這微光還在,隻要家紋的暖意未散,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得闖一闖。
    畢竟,姐姐還在等她,那些藏在暗處的善意,也在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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