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炭痕繪險途·寒爐遞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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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煉魂閣的銅鍾敲過辰時,蘇清歡正踮腳往最高層藥架上擺忘憂草,忽然聽見閣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獨眼老仆從陰影裏探出頭,獨眼在陽光下閃著冷光:“門派考核的時辰到了,你還不去前殿?”
她的手頓在半空,藥架頂層的灰塵簌簌落在肩頭。竟忘了今日是每月一次的弟子考核,長老特意讓人傳過話,說“新晉金丹弟子需帶頭應試”。是故意的,長老定是算準了她會因整理藥材耽誤時辰。
“這就去。”蘇清歡將最後一把忘憂草塞進藥箱,木劍吊墜在發間晃出細碎的光。轉身時撞翻了腳邊的炭筆盒,黑色的炭條滾了滿地,其中一根滾到東角牢籠邊,停在刻著“衍”字的欄杆下。
老仆發出嗤笑:“慌什麽?反正也是去挨罰。”
蘇清歡沒回頭,抓起藥籃往閣外跑。石階上的薄霜已被曬化,青苔濕滑,好幾次差點摔倒。路過丹房時,瞥見守衛正換班,辰時的陽光斜斜照在門後的石縫上,那裏的桂花糕已不見蹤影,隻留下點金黃的碎屑,像被風吹散的星子。
前殿的考核已經開始。弟子們排著整齊的隊伍,灰袍長老坐在高台上,手裏拿著名冊,見她氣喘籲籲地跑來,嘴角勾起抹冷峭的笑:“蘇清歡,你倒是準時。”
周圍傳來低低的竊笑,有弟子用眼角的餘光瞥她,帶著幸災樂禍。蘇清歡垂著眼走到隊伍末尾,藥籃還拎在手裏,裏麵的甘草和薄荷被晃得亂七八糟,像她此刻的心跳。
“既來晚了,便罰你抄門規百遍,”長老的聲音透過前殿的梁柱傳來,帶著回音,“本月的月例丹藥也免了,好好在煉魂閣思過。”
蘇清歡的指尖猛地攥緊藥籃把手。沒了月例丹藥,靈力運轉會滯澀許多,長老這是想斷她的修煉根基。可她不能反駁,隻能低頭應道:“弟子遵命。”
考核的內容是辨識草藥,蘇清歡本是強項,可方才急著趕路,腦子裏全是丹房的布局和牢籠的刻痕,好幾次認錯了藥草。負責監考的藥師皺著眉:“蘇師妹怎麽回事?連最基本的紫蘇和薄荷都分不清了?”
她的耳尖發燙,餘光瞥見林曉站在不遠處,手裏捏著塊令牌,那是負責分發月例丹藥的牌子。林曉朝她搖了搖頭,眼神裏滿是擔憂,口型無聲地說“我幫你”。
考核結束時,日頭已過正午。蘇清歡抱著罰抄的門規紙卷往回走,紙頁邊緣割得手心發疼。路過膳堂,見林曉正蹲在牆角等她,懷裏抱著個布包,見她來,立刻把布包塞給她:“我把我的月例丹藥分了你一半,藏在裏麵了。”
布包裏除了丹藥,還有個暖手爐,銅製的爐身被磨得發亮,裏麵的炭火還燃著,透過布料傳來溫熱的暖意。“我娘說這暖手爐是祖傳的,”林曉的耳尖發紅,“煉魂閣冷,你揣著能暖和點。”
蘇清歡捏著暖手爐,忽然想起六歲那年,姐姐把她凍僵的手揣進自己懷裏,掌心的溫度焐得她指尖發麻。“你怎麽辦?”她把布包往回推,“你也需要丹藥修煉。”
“我修為低,少用點沒事,”林曉按住她的手,聲音壓得極低,“昨晚我去丹房附近,聽見守衛說‘十五換班時要喝加強版的忘憂茶’,好像會睡三個時辰。”
十五換班……蘇清歡的心髒猛地一跳。加強版忘憂茶,意味著守衛會徹底失去意識,是闖丹房的最好時機!她攥緊林曉的手,掌心的暖手爐燙得驚人:“謝你。”
林曉的臉更紅了,轉身跑開時,發梢的蝴蝶結掃過她的手腕,像隻振翅的蝶。蘇清歡望著她的背影,忽然覺得那暖手爐的溫度,順著血脈一直淌到心底,驅散了不少煉魂閣帶來的寒意。
回到修煉室時,她沒立刻抄門規,而是從床板暗格摸出張糙紙。是用灶房的草紙做的,粗糙的紙麵吸墨,剛好適合畫地圖。她點燃燭火,將暖手爐放在桌邊,借著微弱的光,開始憑記憶勾勒丹房的布局。
炭筆是從煉魂閣撿的,筆鋒已被磨鈍,在紙上劃過“沙沙”的響。她先畫出大門的位置,標注上守衛換崗的時間——辰時、申時各一次,換崗時會去小屋喝忘憂茶。接著是東牆的藥櫃,那裏有個鬆動的抽屜,能藏下塊桂花糕。然後是西角的布簾,簾後的藍光範圍約摸丈許,應該是記憶鎖鏈的輻射區。
畫到後窗時,她的手頓住了。昨日路過時匆匆一瞥,隻記得窗欞是雕花的,欄杆間距約兩指寬,具體的位置卻記不清了。必須再去確認一次,否則計劃會有疏漏。
她吹滅燭火,把地圖折成小塊塞進發簪夾層,那裏還藏著片從牢籠欄杆上刮下的鐵屑,帶著淡淡的血腥味。拎起藥籃往丹房方向走,暖手爐揣在懷裏,銅麵貼著心口,燙得她有點發慌。
丹房的守衛換了班,是兩個麵生的青年,正靠在門邊打盹。蘇清歡假裝去撿掉在附近的藥杵,蹲在灌木叢裏,用炭筆在草葉上速記後窗的位置——距大門約三丈,窗下有塊鬆動的青石,剛好能踩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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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那兒鬼鬼祟祟做什麽?”一個守衛突然喝問,腳步聲朝她這邊走來。
蘇清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抓起藥杵就往回走,指尖的炭筆不小心劃到手背,留下道黑痕,像道細小的傷口。“撿藥杵,”她低著頭,聲音盡量平穩,“早上不小心掉的。”
守衛狐疑地看了她半晌,見她手背上的炭痕,忽然笑了:“原來是被罰抄門規的丫頭,怪不得偷偷摸摸的。”他踹了踹她的藥籃,“裏麵裝的什麽?”
“是……是甘草,想給丹房的藥師送去。”蘇清歡攥緊藥籃把手,裏麵的薄荷被晃得發出輕響。
守衛往籃子裏看了看,見確實是普通草藥,罵了句“多事”,便轉身回了崗位。蘇清歡的後背已被冷汗浸透,懷裏的暖手爐不知何時涼了,銅麵貼著皮膚,激得她打了個輕顫。
往回走時,手背的炭痕被汗水暈開,像朵醜陋的花。她忽然想起姐姐教她用炭筆做標記時說的話:“清歡要記住,所有的痕跡都有意義,哪怕是道不起眼的炭痕,也可能藏著生路。”
回到修煉室,她立刻補全了後窗的細節,在青石的位置畫了個小小的三角,旁邊標注“可借力”。地圖終於完整了,丹房的每個角落都躍然紙上,像隻攤開的手掌,紋路裏藏著她和姐姐的希望。
抄門規時,燭火在紙上投下晃動的影。百遍門規抄到深夜,手腕酸得幾乎抬不起來,指尖的炭墨染進指甲縫,洗都洗不掉。可她看著桌上的地圖,忽然覺得這點苦算不了什麽——比起姐姐被鎖鏈捆在丹房的日夜,這點酸痛,輕得像羽毛。
窗外傳來巡夜弟子的腳步聲,蘇清歡趕緊把地圖藏好,假裝趴在桌上睡著。腳步聲在門口停了停,似乎在窺探,過了半晌才離去。她抬起頭,望著窗外的月亮,暖手爐放在桌邊,餘溫早已散盡,可掌心仿佛還留著林曉的溫度。
明日,她要再去趟煉魂閣,確認牢籠裏的忘憂丹是否還在。還要想辦法弄到破鏈符的線索,那個背破風劍的少年說他師父留下過,或許能在煉魂閣的舊物裏找到蛛絲馬跡。
燭火漸漸微弱,蘇清歡吹滅蠟燭,躺在床榻上,發間的木劍吊墜輕輕晃動。桃木的溫潤裏,似乎還留著姐姐的指尖溫度,和林曉暖手爐的餘溫交織在一起,像兩簇小小的火苗,在這寒冷的夜裏,為她照亮前路。
她知道,往後的路會更難走,長老的監視會更嚴密,丹房的鎖鏈也不會輕易被打破。可隻要手裏的地圖還在,隻要那些藏在暗處的暖意未散,她就敢繼續走下去。
畢竟,姐姐還在等她,那些無聲的善意,也在等她。
天快亮時,蘇清歡終於沉沉睡去。夢裏,她又回到了那年的桂花樹下,姐姐正笑著往她手裏塞桂花糕,陽光透過金黃的花瓣,落在兩人的發間,暖得像從未有過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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