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暖爐融霜雪·暗語遞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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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晨霧剛漫過煉魂閣的門檻,蘇清歡就被一陣急促的叩門聲驚醒。她猛地從床板上彈坐起來,發間的木劍吊墜撞在枕頭上,發出輕響。昨夜抄到深夜的門規紙卷還散在桌上,炭筆滾落在暖手爐旁,銅麵上凝著層薄霜。
“清歡,是我。”門外傳來林曉的聲音,帶著怯生生的試探。
蘇清歡慌忙將藏在床底的丹房地圖塞進被褥深處,用體溫焐著——那地圖上的炭痕還新鮮,若是被晨光曬得褪色就糟了。她披衣開門時,正撞見林曉懷裏抱著個食盒,鼻尖凍得通紅,像沾了雪的櫻桃。
“我娘寄了些點心,”林曉把食盒往她手裏塞,指尖的凍瘡泛著紫紅,“知道你被罰抄門規,定是沒吃早飯。”
食盒裏飄出糯米的甜香,是兩籠熱騰騰的桂花糖糕,蒸騰的熱氣在林曉的睫毛上凝成小水珠。蘇清歡的目光落在食盒底層,那裏墊著張油紙,邊緣隱約露出半行字,是用胭脂寫的,紅得像滴血——是丹房守衛換班的時辰表,林曉竟偷偷抄來了。
“快趁熱吃,”林曉往她身後望了望,聲音壓得像歎息,“我剛才去前殿,聽見長老說要‘提前清點丹房藥材’,好像要動裏麵的東西。”
蘇清歡捏著糖糕的手猛地收緊,糕體上的桂花餡順著指縫流出來,甜膩的香氣混著掌心的汗,黏得人心裏發慌。提前清點?難道長老察覺了什麽,要轉移姐姐?她往嘴裏塞糖糕時,牙齒咬到了舌尖,血腥味與桂花香在口腔裏糾纏,激得她打了個寒顫。
“你怎麽了?”林曉伸手想碰她的額頭,指尖剛抬起又縮了回去,“臉色好差,是不是煉魂閣太涼了?”
蘇清歡搖搖頭,抓起塊糖糕往林曉手裏塞:“你也吃。”她的目光落在林曉凍裂的指尖上,那裏還沾著點胭脂屑——定是昨夜偷偷抄寫時辰表時蹭上的。這傻姑娘,明知道幫她會惹禍,卻還是什麽都不問就把心掏出來。
“我不餓,”林曉把糖糕推回來,油紙在兩人掌心反複摩挲,“對了,我聽分發藥材的師兄說,十五那天會送一批‘特殊藥材’去丹房,好像是……用來加強忘憂丹效力的。”
特殊藥材?蘇清歡的心沉了下去。長老要在十五當天加強忘憂丹,顯然是防備著什麽。她忽然想起昨夜補畫的地圖,後窗的青石旁標注著“守衛換崗時的視線盲區”,此刻卻覺得那處空白像個張開的嘴,要將所有計劃吞進去。
“謝你告訴我這些。”她把食盒往懷裏抱了抱,暖手爐的餘溫透過布料滲進來,剛好熨帖著心口的寒意。
林曉轉身要走時,忽然又停下腳步,從袖中摸出個小小的錦囊塞給她。錦囊是用藍布縫的,上麵繡著朵歪歪扭扭的桂花,針腳處還留著線頭:“這是我娘求的平安符,裏麵塞了艾草和薰衣草,能安神。”
蘇清歡捏著錦囊,忽然看見錦囊內側繡著個極小的“曉”字,針腳細密,像是縫了無數遍。她想起自己藏在發簪裏的地圖,紙頁邊緣也被指尖摩挲得發毛——原來真心從來都藏在這些笨拙的細節裏。
等林曉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霧裏,蘇清歡立刻關上門,從被褥裏摸出地圖。晨光透過窗紙照在紙上,“十五換班”四個字的炭痕已有些模糊,她趕緊用炭筆重新描了遍,筆尖在“加強版忘憂茶”幾個字上反複頓筆,墨痕暈成小小的黑點,像顆顆凝固的淚。
她必須再去確認一次後窗的情況。
往丹房去時,她特意換上了件洗得發白的舊弟子服,袖口磨出的毛邊能藏住炭筆。路過守衛小屋,見兩個青年守衛正蹲在門檻上啃饅頭,其中一個的靴子底磨出了洞,露出凍得發紫的腳趾。
“聽說了嗎?十五那天要加派人手,”高個守衛往嘴裏塞著饅頭,碎屑掉在衣襟上,“長老說最近總有人在丹房附近鬼鬼祟祟。”
矮個守衛嗤笑一聲:“能有誰?不就是那個蘇家丫頭?我看她送藥時總往石縫裏瞟,定是在藏什麽東西。”
蘇清歡的後背瞬間沁出冷汗,攥著藥籃的手緊了緊。她假裝整理藥草,蹲在灌木叢後,用炭筆在樹皮上速記——加派人手意味著計劃要調整,或許該從後窗的青石改為直接撬鎖,陸衍給的鐵絲還藏在發簪夾層裏,足夠細,也足夠硬。
“不過也不用太在意,”高個守衛抹了把嘴,“反正喝了加強版忘憂茶,別說鬼祟,就算天塌下來也醒不了。”
矮個守衛的笑聲裏帶著醉意:“到時候咱們找個暖和地方睡大覺,管他什麽蘇家丫頭還是蘇家姐姐……”
後麵的話被風吹散了,蘇清歡卻覺得心口像被什麽東西撞了下。她悄悄退開時,裙角勾到了帶刺的藤蔓,布料被劃破道口子,露出的皮肉立刻被晨露浸得冰涼。可她顧不上疼,滿腦子都是“加派人手”和“加強版忘憂茶”——這意味著十五的機會千載難逢,卻也危機四伏。
回到煉魂閣時,獨眼老仆正用鐵鏈鎖東角的牢籠。鐵鎖“哢噠”一聲扣上,鎖鏈在晨光裏泛著冷光,與籠壁的記憶鎖鏈藍光交織,像張密不透風的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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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老說這籠裏的東西要‘處理’了,”老仆的聲音裏帶著幸災樂禍,“留著也是浪費糧食。”
蘇清歡的心髒猛地一縮。處理?是要銷毀證據,還是……她假裝整理藥架,眼角的餘光瞥見籠底的幹草——前日藏的三枚忘憂丹還在,被石頭壓得穩穩的,可那枚刻著“衍”字的欄杆,似乎被磨得更淺了。
“處理”兩個字像根刺,紮得她坐立難安。抄門規時,炭筆在紙上劃出歪斜的痕跡,“禁偷盜”三個字被塗得漆黑,像籠壁的陰影。她忽然想起那個背破風劍的少年,劍穗上的銀絲彎成桂花形,與籠壁的刻痕隱隱呼應——他定是在找師父,若是來晚了……
午時的鍾聲剛響,她就借口“去庫房補領藥材”,往竹林方向跑。昨夜林曉塞給她的時辰表上,標著“申時三刻有巡邏弟子換崗”,是去後山的最佳時機。
後山的竹林裏積著未化的雪,踩上去發出“咯吱”的響。蘇清歡按著記憶裏的方向,在棵老桂樹下找到了那個隱蔽的山洞——是陸衍說過的碰頭地點,洞口被藤蔓遮掩,像隻半睜的眼。
她剛要撥開藤蔓,就聽見洞深處傳來金屬碰撞的輕響。是劍穗的聲音!蘇清歡的心跳瞬間提到嗓子眼,摸出發簪裏的鐵絲攥在掌心,指尖的汗讓鐵絲變得濕滑。
“是我。”洞深處傳來少年的聲音,帶著劍刃般的冷冽,“林曉說你會來。”
陸衍從陰影裏走出來時,破風劍斜背在身後,劍穗上的銀絲在微光裏閃著亮。他手裏拿著張泛黃的紙,展開時飄出陣黴味——是張地圖,上麵用朱砂標著煉魂閣的內部結構,東角的牢籠被圈了個紅圈。
“我師父被關在那裏,”陸衍的指尖按在紅圈上,指節泛白,“他留下的破鏈符,應該也藏在附近。”
蘇清歡從袖中掏出自己畫的丹房地圖,兩張地圖在微光裏重疊,煉魂閣與丹房的通道被朱砂連在一起,像條隱秘的血脈。“長老說要‘處理’籠裏的東西,”她的聲音發顫,“我們得盡快動手。”
陸衍的眼神驟然變冷,拔劍的動作快如閃電,破風劍的劍鋒在洞壁上劃出火花:“十五那天,我去煉魂閣找破鏈符,你去丹房救你姐姐,子時在山外的老槐樹下匯合。”
蘇清歡望著他劍穗上的銀絲,忽然想起林曉繡的錦囊,想起食盒裏的糖糕,想起暖手爐的餘溫。這些散落的微光,此刻竟在山洞裏匯成了團火,烤得她眼眶發燙。
“若是失敗了……”她的指尖絞著地圖的邊角,紙頁被汗浸得發潮。
“沒有失敗的餘地。”陸衍收劍入鞘,劍穗的銀絲掃過她的手背,帶來微涼的觸感,“我師父說過,蘇家血脈能破記憶鎖鏈,你的木劍吊墜,就是鑰匙。”
離開山洞時,雪又開始下了。蘇清歡把陸衍給的地圖藏進暖手爐的夾層,銅製的爐身燙得她掌心發麻,卻也讓地圖上的朱砂更清晰。路過膳堂,見林曉正踮腳往藥架上擺藥材,發梢的蝴蝶結被風吹得亂晃,像隻停不穩的蝶。
她沒上前打招呼,隻是對著那個方向輕輕攥了攥拳。暖手爐裏的炭火早已熄了,可她卻覺得有股暖意從心口淌出來,順著血脈流遍四肢百骸,連踩在雪地裏的腳印,都帶著淡淡的溫度。
回到煉魂閣時,獨眼老仆正往牢籠裏扔發黴的幹草,嘴裏嘟囔著“明日就送你去見閻王”。蘇清歡低頭整理藥材,耳尖卻豎著捕捉動靜——籠底的幹草被老仆踢得翻卷,露出了那三枚忘憂丹的一角,黑得像三顆凝固的血珠。
她的指尖在藥籃裏的甘草上反複摩挲,忽然想起林曉繡的桂花錦囊還在袖中,薰衣草的香氣混著藥味,生出種奇異的安寧。不管前路有多險,至少此刻,她不是一個人在走。
暮色漫進閣門時,蘇清歡終於抄完了最後一遍門規。她將紙卷摞在一起,厚厚的一疊,像座小小的山。暖手爐放在紙卷旁,銅麵上的霜早已化盡,留下圈淡淡的水漬,像滴未幹的淚。
她從被褥裏摸出丹房地圖,就著最後一點天光,在“後窗”旁補了個小小的桂花圖案——是給姐姐的暗號,也是給自己的勇氣。今夜的月光一定很亮,能照亮所有藏在暗處的路。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竹枝被壓得彎下腰,像在向大地叩首。蘇清歡把地圖重新藏好,摸了摸發間的木劍吊墜,桃木的溫潤裏,似乎還留著陸衍劍穗的涼意,林曉錦囊的花香,還有姐姐掌心的溫度。
她知道,十五的風會很冷,丹房的鎖鏈會很沉,可隻要這些微光還在,她就敢推開那扇緊閉的門。
畢竟,姐姐在等她,那些散落在風雪裏的善意,也在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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