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石碾碎桂心·血痕映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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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晨霜在煉魂閣的石階上結了層薄冰,蘇清歡捧著罰抄的百遍門規往長老殿走時,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紙卷邊緣被凍得發硬,割得掌心生疼,可她攥得更緊了——卷底藏著林曉抄的守衛換班表,胭脂寫的字跡被體溫焐得發潮,像洇開的血。
    路過丹房時,正撞見兩個守衛將一籃藥材往石碾裏倒。是曬幹的桂花,金黃的花瓣混在枯枝裏,被碾輪壓得粉碎,甜香混著塵土味飄過來,嗆得她眼眶發酸。
    “長老說這破花礙眼,”高個守衛踹了踹石碾,木輪在青石板上劃出刺耳的響,“留著隻會讓那蘇家丫頭胡思亂想。”
    矮個守衛笑得更狠了,碾輪壓得更用力:“我聽說她姐姐最愛這破花,不如碾成粉,送點給她嚐嚐?”
    蘇清歡的指甲深深掐進紙卷裏,門規的字句硌進肉裏,疼得她指尖發麻。她看見石碾縫隙裏卡著片完整的桂花,是去年她和姐姐一起曬的,花瓣邊緣還留著姐姐用銀簪穿的小孔——那時姐姐說“這樣曬得快”,兩人蹲在竹匾前,把桂花串成串,像掛了滿匾的星星。
    “讓開!”高個守衛見她站著不動,推了她一把。蘇清歡踉蹌著後退,懷裏的紙卷散落一地,最底層的換班表飄到石碾旁,胭脂字跡在晨光裏格外紮眼。
    她的心髒瞬間停跳半拍,撲過去撿時,守衛的靴子已經踩了上來。“這是什麽?”矮個守衛彎腰撿起紙卷,抖開時換班表飄落在地,他的獨眼突然瞪大,“你竟敢私繪守衛布防?”
    蘇清歡的後背沁出冷汗,指尖在散落的門規紙頁間摸索,想把換班表蓋住。可已經晚了,高個守衛撿起紙卷,聲音像淬了冰:“好啊,果然是你在搞鬼!怪不得長老說要盯緊你!”
    他攥著她的手腕往丹房拖,粗糙的掌心磨得她皮肉生疼。蘇清歡掙紮著回頭,看見石碾裏的桂花粉被風吹起,像場細碎的雪,那片帶孔的花瓣混在其中,打著旋兒落在她的發間,與木劍吊墜纏在一起。
    “放開我!”她的聲音發顫,卻帶著不肯屈服的倔強,“我隻是路過!”
    “路過?”高個守衛把她甩在丹房門前的石階上,膝蓋磕在青石板的棱角上,疼得她眼前發黑,“私繪布防圖,按門規該廢了你的修為!”
    矮個守衛踹了踹她的藥籃,裏麵的甘草和薄荷撒了一地,林曉給的暖手爐滾出來,銅麵磕在石階上,發出沉悶的響。“搜她身!”他獰笑著伸手去扯她的發簪,“我看她還藏了什麽勾當!”
    發簪裏的丹房地圖和鐵絲硌著頭皮,蘇清歡猛地偏頭躲開,發簪劃破了守衛的手背,留下道血痕。“你敢反抗?”高個守衛怒喝著揚手要打,巴掌卻在半空停住了——丹房的門開了道縫,鬥笠人站在陰影裏,聲音沙啞得像生鏽的門軸:“長老讓帶她去煉魂閣。”
    守衛的手僵在半空,悻悻地收回。高個守衛攥著她的胳膊往煉魂閣拖,石碾裏的桂花粉粘在她的裙擺上,像撒了層金粉,卻帶著碾碎的疼。路過膳堂時,她看見林曉扒著門框望過來,臉色慘白如紙,手裏的藥杵“哐當”掉在地上。
    煉魂閣的寒氣比往日更重。獨眼老仆早已在閣內等候,見她被押進來,嘴角勾起抹冷笑:“早就說過,不安分的東西沒好下場。”
    高個守衛把換班表往桌上一拍:“老東西,看好她!我們去稟報長老!”兩人轉身離開時,靴底碾過地上的甘草,發出“哢嚓”的脆響,像在嚼碎她的希望。
    “說吧,”老仆拖過把椅子坐下,獨眼在她身上來回掃視,“和你勾結的還有誰?是不是那個背破風劍的野小子?”
    蘇清歡的心髒猛地一跳,卻咬著唇不肯說話。膝蓋的傷口還在滲血,染紅了青石板,與散落的甘草混在一起,生出種苦腥的氣味。她想起陸衍在山洞裏說的話“十五子時老槐樹下匯合”,若是現在招供,不僅自己活不成,陸衍和林曉也會被牽連。
    “不說?”老仆從袖中掏出根皮鞭,鞭梢在地上拖出“沙沙”的響,“當年你姐姐就是不肯說,才落得那般下場。”
    姐姐……蘇清歡的指尖猛地攥緊。她仿佛看見姐姐被按在丹房的石碾旁,桂花串從發間散落,被碾輪壓成粉,而自己隻能眼睜睜看著,像現在這樣無力。
    “我什麽都不知道。”她抬起頭,眼神裏的倔強像未被碾碎的桂花,“布防圖是撿的,想抄下來練字。”
    老仆的皮鞭抽在旁邊的藥架上,藥罐劈裏啪啦掉下來,砸在地上碎成片。“嘴硬!”他的鞭子帶著風聲抽過來,蘇清歡下意識地抬手去擋,鞭梢擦過她的手背,留下道火辣辣的血痕,與之前的炭痕交疊在一起,像朵醜陋的花。
    疼痛順著血脈蔓延,卻讓她的意識更清醒。她盯著老仆的獨眼,忽然笑了:“你不敢打死我,長老還等著用我的血脈煉藥呢。”
    老仆的動作果然頓住了,臉色鐵青如鐵。蘇清歡說對了,長老留著她,就是因為她是蘇家血脈,是天生的記憶容器,比姐姐更“純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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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她關進牢籠!”老仆將皮鞭扔在地上,聲音裏帶著氣急敗壞,“讓她好好想想,誰才是主子!”
    東角的牢籠被打開時,記憶鎖鏈的藍光刺得她睜不開眼。老仆粗暴地把她推進去,鐵鎖“哢噠”扣上的瞬間,她聽見自己的發簪掉在地上,丹房地圖和鐵絲滾了出來,落在籠底的幹草裏,與那三枚忘憂丹擠在一起。
    “好好待著吧,”老仆的笑聲像老梟的啼叫,“等長老來了,有你好受的!”
    牢籠裏的幹草散發著黴味,混著淡淡的血腥氣。蘇清歡蜷縮在角落,手背的傷口還在滲血,滴在幹草上,暈開小小的紅點。她望著籠壁上的“衍”字刻痕,指尖輕輕撫過那些被磨淺的筆畫——陸衍的師父定是在這裏熬過無數個日夜,用指尖一遍遍描摹著希望。
    不知過了多久,閣外傳來腳步聲。蘇清歡趕緊將地圖和鐵絲塞進草堆深處,用身體擋住。老仆領著個穿黑勁裝的少年走進來,是陸衍!他的破風劍上沾著血,發梢還在滴著水,像是剛經曆過一場打鬥。
    “長老要見你,”老仆的聲音帶著諂媚,與剛才的凶狠判若兩人,“陸公子請。”
    陸衍的目光在她身上掃過,看見她手背上的鞭痕時,眼底閃過絲厲色,卻很快掩去。他走到牢籠前,假裝查看鎖鏈,指尖在“衍”字刻痕上輕輕敲了敲——是他們約定的暗號,代表“計劃不變”。
    “這就是私繪布防圖的丫頭?”陸衍的聲音裏帶著刻意裝出的冷漠,靴底在地上碾過,恰好把滾出來的發簪踢回籠內,“看著倒挺安分。”
    “安分?”老仆啐了口,“骨子裏野得很,跟她姐姐一個德性!”
    陸衍沒再說話,轉身往外走時,劍穗上的銀絲不經意間掃過籠壁,帶起片幹草,恰好蓋住了地圖的一角。蘇清歡的心髒狂跳起來,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閣門後,忽然覺得手背的傷口不那麽疼了。
    又過了約摸一炷香的功夫,林曉端著藥碗走了進來。她的眼眶紅腫,顯然是哭過,見蘇清歡被關在牢籠裏,手裏的藥碗晃了晃,藥汁濺在青石板上,發出“滋滋”的響。
    “我來給你上藥,”她的聲音帶著哽咽,從袖中摸出個小瓷瓶,隔著欄杆遞進來,“長老說……說讓你先反省,暫時不罰你了。”
    蘇清歡接過瓷瓶時,指尖觸到林曉掌心的紙條,是用胭脂寫的“十五加強守衛,但換崗時會去小屋喝加強版忘憂茶,至少昏睡三個時辰”。她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林曉竟又冒險探到了新消息!
    “謝謝你。”她擰開瓶塞,藥汁的清涼混著淡淡的桂花香,敷在手背上時,疼得她倒抽冷氣。
    林曉往四周望了望,飛快地從懷裏掏出塊桂花糕塞進籠內:“我娘新做的,你墊墊肚子。”糕體還帶著餘溫,上麵的桂花印與蘇清歡發間的木劍吊墜家紋一模一樣。
    蘇清歡捏著那塊糕,忽然看見林曉的袖口沾著點桂花粉——是從丹房石碾裏沾的。這傻姑娘,定是為了找借口來送藥,特意去丹房幫忙碾藥,才弄得滿身都是。
    “我得走了,”林曉的聲音裏帶著哭腔,“長老還在外麵等著回話。”她轉身跑開時,裙角掃過籠壁的鎖鏈,藍光在她背影上投下晃動的影,像隻折翼的蝶。
    夕陽透過煉魂閣的窗欞照進來,在籠底的幹草上投下斑駁的光。蘇清歡把桂花糕掰成小塊,混在甘草裏,慢慢往嘴裏塞。甜香在舌尖漫開時,她忽然想起姐姐說的“苦日子裏要多吃甜”,原來真的能讓人覺得沒那麽難挨。
    她的指尖在籠壁上輕輕劃著,跟著記憶裏的布局,描摹丹房的後窗和換班的小屋。手背的血痕蹭在鐵欄杆上,留下道暗紅的印子,與“衍”字刻痕交疊在一起,像兩個緊緊依偎的靈魂。
    夜幕降臨時,老仆來送飯,見她安靜地坐著,眼神裏的戒備淡了些。“算你識相,”他把粗瓷碗塞進欄杆,裏麵是黑乎乎的菜粥,“好好待著,別給我惹麻煩。”
    蘇清歡端著粥碗,看著裏麵的米粒在渾濁的湯裏打轉。她知道,今夜過後,離十五又近了一天。而她的計劃,也在這一次次的試探與守護中,變得越來越清晰——就像石碾裏被碾碎的桂花,看似成了塵埃,卻在風裏悄悄散播著香氣。
    她摸出發間的木劍吊墜,桃木的溫潤貼著心口的傷,帶來絲微弱的暖意。籠外的月光爬上欄杆,與記憶鎖鏈的藍光交織,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的星子。
    蘇清歡對著光斑輕輕笑了。不管石碾多硬,不管鎖鏈多冷,隻要還有人記得桂花的香,隻要還有人願意遞來一塊暖糕,她就敢把這牢籠撞開,把碾碎的希望,重新拚回來。
    畢竟,姐姐還在等她,那些藏在血痕與淚光裏的善意,也在等她。
    夜深時,她從草堆裏摸出地圖和鐵絲,借著月光仔細修補。手背的血滴落在紙上,暈開小小的紅點,她就用炭筆順著紅點畫成桂花,一朵又一朵,像在荒蕪的牢籠裏,種出了一片小小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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