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桂蔭承舊歲,香風送新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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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驚蟄的第一縷晨光,像融化的金子,淌過“念桂”樹的枝椏。蘇清歡站在桂語樓的露台上,看著新抽的嫩芽頂破凍土,嫩黃的葉瓣上還沾著夜露,在風裏輕輕顫動,像無數隻攥著希望的小手。樓下傳來阿桂教小弟子們辨識“念桂”新葉的聲音,奶氣的童聲混著晨鳥的啾鳴,在廣場上蕩出暖融融的漣漪。
    “在數新葉?”陸衍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剛睡醒的沙啞,手裏端著兩碗熱氣騰騰的桂花粥,瓷碗相撞的輕響裏,飄出糯米與桂花的甜香。他身上還帶著淡淡的木柴味,是淩晨起來給火塘添柴時沾的,劍穗上的銀絲纏著片去年的枯葉,與新葉的鮮綠形成刺目的對比,卻奇異地透著種歲月的厚重。
    蘇清歡接過粥碗,指尖觸到碗沿的溫熱,忽然想起那年在煉魂閣的牢籠裏,姐姐偷偷塞給她的半塊冷硬的桂花糕。那時的甜,帶著偷來的慌張;如今的甜,卻像“念桂”的根,在心底盤根錯節,長出踏實的暖。“你看這枝新椏,”她指著最粗壯的那根,上麵頂著三片嫩葉,“像不像我們三個?你、我、姐姐。”
    陸衍的目光在新椏上停了停,忽然笑了。晨光落在他的側臉,將下頜線的弧度描得格外柔和。“那旁邊的小芽就是阿桂,”他往她碗裏舀了勺桂花蜜,琥珀色的蜜汁在粥裏暈開,“還有林曉,像纏繞著枝椏的藤蔓,溫柔卻堅韌。”
    正說著,林曉抱著個竹籃從山道走來,籃裏裝著剛采的艾草和薄荷,綠葉上的晨露滾落在青石板上,洇出星星點點的濕痕。“清歡你看,”她舉起一株帶著露珠的艾草,葉片上還沾著片幹枯的桂花瓣,“我在‘念桂’樹下采的,老管事說用這個煮水,能洗去煉魂閣殘留的寒氣。”
    蘇清辭從憶魂堂的側門走出,手裏捧著本藍布封皮的冊子,封麵上用金線繡著“念桂傳”三個字,針腳細密得像春蠶吐絲。“各地的‘念桂’近況都記在這兒了,”她把冊子遞給蘇清歡,指尖劃過“寒月穀”三個字,那裏貼著片凍幹的桂葉,邊緣還凝著細小的冰晶,“他們說冰窖裏的‘念桂’已經結了花苞,要等咱們的春信到了才肯開。”
    蘇清歡翻開冊子,紙頁上貼著來自不同地方的桂葉——煙雨閣的桂葉細長如眉,帶著水汽的潤;青雲派的葉邊帶鋸齒,像藏著鋒芒;西域的葉片厚實,裹著風沙的粗糲。每片葉下都寫著幾行小字,記著當地“念桂”的長勢,也記著那些被喚醒的記憶:“李嬸想起了兒子的生辰”“張叔記起了祖傳的藥方”“寒月穀的小弟子終於說出了爹娘的名字”。
    “這才是《憶魂錄》真正的續篇。”蘇清辭的聲音帶著輕顫,目光掃過廣場上嬉鬧的孩子,“不是冰冷的文字,是活生生的人,在時光裏重新長出記憶的模樣。”
    陸衍忽然從懷裏掏出塊木雕,是個小小的“念桂”樹苗,樹根處刻著密密麻麻的名字,是所有在劫難中逝去的人。“我昨夜雕的,”他把木雕放在露台的欄杆上,讓晨光正好落在上麵,“要讓他們看著,我們把日子過成了他們期盼的樣子。”
    阿桂不知何時跑上了露台,手裏攥著支剛折的“念桂”新枝,枝上的嫩芽蹭在蘇清歡的手背上,癢得她直笑。“清歡姐,老仆爺爺在給‘念桂’樹培土呢,”他仰著小臉,鼻尖沾著泥土,“他說要把自己藏了三十年的桂花肥都埋進去,讓樹長得比山頭還高。”
    蘇清歡往樓下望去,獨眼老仆正佝僂著身子,用拐杖把堆在樹根旁的黑土往土裏扒,動作緩慢卻執著。陽光穿過他稀疏的白發,在地上投下晃動的影,像幅被歲月揉皺又慢慢展平的畫。她忽然想起他剛來時的陰鷙,想起他捧著贖罪酒時的顫抖,原來有些錯誤,真的能被時光與真誠慢慢磨平,像老樹的傷疤上,終會抽出新的枝椏。
    午後的陽光變得慵懶,林曉母親帶著幾個婦人在廣場上擺開長桌,開始製作今年的第一撥桂花糖。木碾轉動的“咯吱”聲裏,金黃的花瓣被碾成粉,甜香漫得老遠,連停在“念桂”樹上的麻雀,都忍不住蹦到桌角,啄食散落的糖屑。
    “清歡快來,”林曉朝她招手,手裏拿著個新刻的木模,上麵是“念桂”的花形,“試試這個新模子,是陸衍照著今年的新花刻的。”
    蘇清歡接過木模,指尖撫過刻痕裏的細槽,是陸衍特意留的,好讓糖霜能嵌在裏麵,咬開時能看見完整的花形。她往模子裏填著糖糊,忽然聽見藏經閣師兄的吆喝:“寒月穀的信使到了!帶著他們的‘念桂’新苗來認親了!”
    廣場上頓時熱鬧起來。寒月穀的弟子裹著厚厚的裘衣,懷裏抱著個精致的木盒,打開時,一株頂著雪的“念桂”苗赫然在目,葉片上還凝著冰,卻透著股不服輸的綠。“我們閣主說,這苗要在‘念桂’母樹下紮根,”弟子的聲音帶著冰碴子的冷硬,眼裏卻閃著亮,“讓它永遠記著自己的根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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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清辭親自接過木盒,將新苗種在“念桂”母樹旁,培土時特意混入了些去年的桂花枯蕊。“這樣,新苗就能帶著舊歲的香,長出新的希望。”她往土上灑了些靈泉水,是陸衍從後山引來的,裏麵摻了他的靈力,“寒月穀的朋友,嚐嚐我們的桂花糕,讓甜暖透了這春寒。”
    寒月穀弟子咬了口桂花糕,忽然紅了眼眶:“這味道……像我娘當年做的。”他從懷裏掏出個布包,裏麵是些凍幹的“念桂”花,“我們那兒的花沒你們的香,卻也藏著念想,送給你們泡茶。”
    暮色降臨時,眾人圍坐在“念桂”樹下,火塘裏的桂木燒得劈啪作響,映得每個人的臉都泛著暖光。陸衍給大家講起他師父年輕時的故事,說他如何在大雪天把最後一塊幹糧分給受傷的同道,如何用破劍劈開煉魂閣的鎖鏈,聲音裏帶著懷念,卻沒有了往日的哽咽。
    “我師父說,散修就像野桂花,看著不起眼,聚在一起卻能香滿山頭。”他舉起酒碗,裏麵泡著寒月穀的凍幹桂花,“現在我信了,你看這憶魂堂,不就是一群‘野桂花’聚成的香嗎?”
    阿桂抱著壇新釀的桂花酒,挨個兒給長輩們斟酒,酒液裏浮著今年的新花,像把春天的芬芳都裝進了壇裏。“清歡姐說,喝了這酒,就能把去年的寒都忘了。”他奶聲奶氣地喊,卻讓不少人紅了眼眶——那些被忘憂丹抹去的記憶,那些在煉魂閣受的苦,真的在這桂香裏,慢慢變得淡了。
    蘇清歡靠在陸衍肩頭,看著火塘的光在“念桂”的枝葉間跳躍,像無數個跳動的記憶碎片。她忽然覺得,這棵凝結著三人靈力的桂樹,早已不是普通的草木,它是所有被喚醒記憶的容器,是所有不屈靈魂的化身,是所有溫暖與守護的見證。
    “清歡,”陸衍的聲音拂過耳畔,像春風拂過花瓣,“明年我們去寒月穀看看吧,看看他們的‘念桂’開了多少花,聽聽那些被喚醒的故事。”
    蘇清歡點頭時,發間的木劍吊墜輕輕晃動,桃木的溫潤貼著皮膚,與陸衍劍穗的銀絲纏在一起。她望向身邊的人——姐姐正低頭給林曉講刺繡的針法,林曉的母親在給孩子們分桂花糖,阿桂纏著寒月穀的弟子問冰原的樣子,獨眼老仆坐在角落,默默往火塘裏添著桂木,火光映得他的獨眼也泛著暖光。
    這些曾經帶著傷痛的靈魂,如今像“念桂”的枝椏,在時光的風裏互相依偎,長出了一片能遮風擋雨的綠蔭。
    夜深時,火塘的餘燼漸漸變暗,“念桂”樹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長,像一條通往未來的路。蘇清歡望著枝頭的新葉,忽然明白“憶魂”二字的真正含義——不是困在過去的傷痛裏,是帶著記憶的溫度,把每個今天都過成值得被明天懷念的昨天。
    離下一個桂花節,還有漫長的等待。但“念桂”的新枝已在積蓄力量,各地的“念桂”正帶著這裏的根脈抽枝展葉,孩子們埋下的酒壇裏,已開始醞釀屬於未來的甜。
    蘇清歡摸了摸發間的木劍吊墜,又看了看陸衍劍穗上的新葉,忽然覺得,最好的時光,就是這樣——有桂蔭承托著舊歲的重量,有香風推送著新程的希望,有身邊的人笑著鬧著,把每個平凡的晨昏,都走成值得被歲月珍藏的風景。
    晨光再次爬上“念桂”的枝頭時,第一朵花苞在風裏微微綻開,金黃的花瓣上,映出無數張笑臉的影子。那是過去的,現在的,未來的,所有被桂香浸潤過的靈魂,都在這朵花裏,獲得了永恒的安寧與新生。而那縷醉人的香,正乘著風,往更遠的地方去,要把這份記憶與溫暖,送到每個需要的角落,直到千秋萬代,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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