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仙丹——屎尿屁混合粑粑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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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柏沒有言語,躬身將烏紗帽輕輕置於冰涼的金磚上。
動作輕緩,卻擲地有聲,似乎連同數十年的仕途、抱負、牽絆,一並擱在了這大殿之中。
“放肆!溫柏你……咳咳咳——”老皇帝的聲音猛地拔高,難以置信地震驚讓他話才說到一半便猛地咳嗽起來。
“皇上!”內侍大驚,剛要上前,卻被厲喝聲止在原地:“滾出去。”
內侍急壞了:“宰相大人您這是幹什麽喲?皇上他……皇上皇上!!!”
老皇帝咳聲劇烈,唇角溢出一絲猩紅。
完了,玩兒脫了。
溫柏心下一沉,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隻是摘掉烏紗帽,話都還沒說呢,皇帝老登怎麽就吐血了?
皇帝老登您先別駕崩——
溫柏立刻上前,內侍不敢過去,他便接過藥湯送上。
燈火照在老皇帝那張看起來比任何時候更加蒼老的臉上,他眼底依舊翻湧著怒火,還有遮掩不住地悲憤,“你竟敢欺君!溫柏你好大膽子!”
“你擔起宰相之責那日曾親口說過要做朕這輩子最鋒利的一把刀!”
老皇帝努力抑製著喉間的癢意,否則會看上去十分脆弱。
他九五之尊,萬萬人之上,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
溫柏歎了一口氣:“是是是,臣欺君,臣食言,臣吃了熊心豹子膽,皇上您先把這藥湯喝了。”
老皇帝胸口劇烈起伏,瞪著一雙龍眼,“你不是要辭官?朕身子骨如何,不用你管!”
溫柏暗自翻了個白眼,他給皇帝老登當牛做馬多少年啦?就不說那些身為純臣在朝堂上刀尖舔血隨時隨地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事兒,就說私下裏……
算了,什麽君無戲言,都是狗屁。
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
寒心!
真正的寒心!
“行,老臣明白了。”
“皇上,根據老臣這幾年的觀察,老臣離開後,您可以著重培養禦史中丞崔四城。”
老皇帝一句‘你明白什麽了’卡在喉嚨裏,溫柏竟然便連接班的都給他選好了。
這是早有預謀啊!
老皇帝氣得喲!
剛要發作,卻不如溫柏的嘴巴快。
“皇上,反正老臣已是一介白身,便說點您最不愛聽,也從沒人敢和您說的!”
溫柏深吸一口氣,也是豁出去了:“那牛鼻子老道不是什麽好東西,臣……草民瞧著您這身子時好時壞,實在是擔憂不已,想破天也沒想出我大周那英姿勃發、威風凜凜的真龍天子怎麽就……哎!草民這幾日終於得了機會親自去丹鼎殿暗自查探。”
“您知道這其中配方都有什麽嗎?”
“通汁、紅砂、還元水、白丁香、夜明砂……”
“皇上可能聽那牛鼻子老道說過,這都是大補之物吧?”
說起這個,溫柏實在憋不住樂。
誰能想到咱們的真龍天子每天視如珍寶的仙丹,竟是個屎尿屁攪合在一起的粑粑球!
那老道是太後引見給皇上的,所以連皇上自己都沒有懷疑過。
但溫柏做事謹慎,老早就查出皇帝吃的丹藥是什麽,可他不敢直言啊!
一個沉迷於長生不老的帝王,你和他說他吃的都是屎尿毒藥……古往今來的例子,敢說就是一個死。
溫柏真不想老皇帝現在就駕崩,於是奏折裏也隱晦提過,私下裏也含沙射影過,每次皇上都用一種懷疑的眼神打量他,生怕自己影響他長生不老似的。
你要死,那便死!
溫柏也是有脾氣的。
原本他可以一直忍著,但看皇上今日這個狀態,都吐血了,誰知道還有幾天好活啊!
君臣一場,算來算去除了在昭昭的婚事上皇帝老登真對不住他,其他的倒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於是便有了溫柏今日的冒死諫言。
“通汁,馬尿。紅砂,女子經血。還原水,童子尿。白丁香,麻雀屎,夜明砂,蝙蝠屎……”溫柏一鼓作氣,頭也不抬。他已經能感受到殿中空氣凝滯了。
莫名就來到了數九寒天,冷得人直打哆嗦。
溫柏硬著頭皮繼續道:“那老道還有更令人發指的材料,皇上若是不信,便讓羽林衛去查。”
“草民說完了,明日便遞交辭呈,皇上蓋了印後,便去草民家中將這些年存在草民那的……都拿走。”
事實證明,皇帝的短兒,揭不得。
連湯帶水的藥碗狠狠砸過來:“反了反了!溫柏你是真……快滾,朕不想看見你這張老臉!”
不知道是不是老皇帝身子虛弱,準頭不行了,藥碗擦著溫柏身邊過去的,就濺上一點藥汁。
溫柏深深三叩首……
*
鳳棲宮
溫令儀被皇後娘娘拉著手說話,心裏總感覺沒來由地慌。
說是因為王皇後忽然轉變的態度吧,也不盡然。
但就是心慌。
她完全不知道老爹在皇帝那裏驚天動地地鬧了一場。
這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賭。
賭贏了,皇帝會徹底打消對他的疑心,下半輩子最信任的人恐怕也隻有宰相大人。
若是賭輸了,但凡皇帝對溫柏沒有那麽依賴,但凡皇帝沒有把這個錢袋子留給下一任君王的打算,隻要兩個原因猜錯一個,溫柏或許不至於被處死,但也要徹底告老還鄉了。
還有一個原因,皇帝心裏是愧疚的。
當著朝中官員及其女眷,毫不猶豫地選擇懷疑溫柏。
這都得被其他官員取笑一輩子:喲喲喲,這不是殫精竭力的溫老狗嗎?果然隻是隻狗呀,主人不開心立刻踹開!
皇帝怎麽會不明白呢。
這些話,他背地裏都在太和殿聽過,今日算是狠狠打了溫柏一巴掌。
實在不該!
所以溫柏隻能選擇在這時候賭。
他想讓皇帝再活得久一點,閨女兒那邊似乎有事要做。他得更加橫行跋扈才能護住閨女兒。
有些話,此時不說,便再也沒機會了。
“溫姑娘?”
王皇後察覺到溫令儀走神,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兒才出聲。
“聽溫大人叫你昭昭,本宮可也能這樣喚你?”
從始至終,王皇後叫的都是溫姑娘,完全把溫令儀當成未出閣的少女了。
陳婉柔笑容僵硬,這和嫡母告訴她的,完全不一樣。
怎麽什麽好事兒都被溫令儀遇到?不就有個好爹嗎?
陳婉柔捏著帕子掩唇一笑:“皇後娘娘有所不知,我家嫂嫂不許旁人這般喚她呢。”
“你錯了。”溫令儀也笑:“隻是不準,畜生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