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城西北區，是這座城藏在陰影裏的“暗麵”。律法到這兒成了空文，幫派跟野草似的瘋長，見不得光的交易、提著腦袋混飯的亡命徒，滿街都是。陳玄換了身行頭，粗布衣漿得發白，臉上抹了點灰，看著風塵仆仆的，連氣息都壓到了築基中期——活脫脫一個為了靈材奔波的散修，悄沒聲兒踏進了這片亂地。
    一進這片區域，劣質煙葉的嗆味、汗臭，還摻著點若有若無的血腥氣，直往鼻子裏鑽。兩旁的房子又矮又破，街上的人個個眼神警惕，要麽透著凶光，要麽藏著算計。吆喝聲、吵架聲，還有陰暗角落裏傳來的悶哼、嗚咽，攪在一起，活像支亂哄哄的曲子。
    陳玄沒瞎逛，直奔這兒最大的地下交易點——“鬼市”。跟之前去的暗市不一樣，這地方沒個固定地兒，就繞著幾條纏成亂麻的巷子流動擺攤，還隻在醜時開、寅時散，跟鬼似的來無影去無蹤，才有了這名字。
    他到的時候，鬼市剛開。暗幽幽的巷子裏，就幾點慘綠的磷火、昏黃的油燈亮著，照得一張張臉要麽麻木，要麽貪婪，要麽凶得嚇人。攤上的東西也邪門，沾著死氣的骨器、瓦罐裏扭來扭去的怪蟲子、還有破破爛爛的魂幡，透著股陰寒勁兒。
    陳玄放慢腳步，神識像張無形的網悄悄撒開——一邊防著暗處的危險，一邊盯著攤上的東西，想找能補龍源、或者能克“寂無”之力的奇物。他看著幾株陰氣重得發飄的“幽冥草”，又掃到幾塊裹著狂暴獸魂的“血魂石”，都搖了搖頭：這些玩意兒不僅沒用，搞不好還會攪亂他體內本就不穩的力量。
    眼看快把這片逛完了，陳玄正有點失望，巷尾最暗的陰影裏，一個幾乎跟黑暗融在一起的攤位，突然勾住了他的眼。
    攤主是個幹得隻剩皮包骨的老頭，裹著件破黑鬥篷，兜帽壓得低低的，就露著截幹癟發黑的下巴。他攤上啥實物都沒有，就地上用不知名的白粉末，畫了幾個扭扭曲曲的怪符號。
    陳玄的目光掃過那些符號，瞳孔幾不可察地縮了下。這符號的筆畫，竟跟他記裏父母留下的守墓人符文有點像，可又更邪、更扭曲，透著股說不出的怪異。
    他沒露聲色，走過去蹲下，假裝研究那些符號。
    “要啥？”老頭的聲音跟砂紙磨木頭似的，從鬥篷裏飄出來，頭都沒抬。
    “能療傷的，治怪傷。”陳玄壓著聲，說得幹脆。
    老頭沒吭聲，過了會兒，鬥篷下伸出來隻手——指甲又長又黑，在其中一個符號上輕輕一點。那符號亮了下，一道淡得幾乎看不見的信息流，直接鑽進了陳玄識海。不是話，是幅模糊的地圖片段，還有個地名：“葬龍穀”。更奇的是，裏頭還裹著絲極淡，卻純得嚇人的……真龍死氣！
    這死氣不是龍源，是真龍死後，不甘心的龍魂、怨念在特定地方聚成的——對普通修士來說是劇毒，可對陳玄不一樣：他身負混沌龍丹，正缺同源的力量壓“寂無”之力，這簡直是以毒攻毒的猛藥！
    陳玄心裏驚得翻江倒海，臉上卻沒半點波瀾：“這是啥？”
    “你要的東西，那兒可能有。”老頭收回手，聲音還是啞的，“代價，一百塊上品靈石。”
    這價能讓普通金丹修士傾家蕩產。
    陳玄沒立刻應。他腦子飛快轉著：這老頭太邪門，線索來得也突兀，“葬龍穀”聽著就不是善地。可那真龍死氣的感應假不了，是他現在最急需的。
    “五十。”他試著還價，同時神識緊緊鎖著老頭，想看出點破綻。
    “不還價。”老頭語氣沒半點起伏，“買，或者走。”
    就在陳玄要做決定時，神魂突然警鈴大作！好幾道又陰又利的氣息，從不同方向悄悄圍過來，目標正是他蹲的這處攤位！
    是拍賣場那黑袍人的同夥？還是鬼市裏頭見錢眼開的勢力？
    陳玄沒猶豫，掏出個裝著百塊上品靈石的儲物袋，扔到老頭麵前。老頭連看都沒看，鬥篷一裹，儲物袋就沒影了。地上那傳遞地圖和龍死氣的符號瞬間暗下去，成了普通粉末，老頭的人也跟融在陰影裏似的，一下子沒了蹤影，像從沒出現過。
    幾乎就在老頭消失的同時，四道黑影跟鬼魅似的堵在巷口，把陳玄的退路封得死死的。這四人都穿黑衣，長著張路人臉，眼神卻冷得像冰，身上透著金丹期的靈力波動，氣息還隱隱連在一塊兒——顯然是練過合擊術的。
    “小子，把剛才買的東西交出來。”領頭的人開口，語氣硬得不容反駁。
    陳玄慢慢站起來，目光掃過四人。體內的龍丹因為察覺到危險，輕輕顫了下，扯得他一陣疼。以一敵四，還不能盡全力，傷也沒好，這形勢差到了極點。
    他沒說話，隻是悄悄調整呼吸，混沌龍元在經脈裏慢慢轉著，算著反擊的角度和時機。鬼市裏頭沒人會多管閑事，隻能靠自己。
    那四人見他不吭聲，也沒廢話，同時動了！兩人正麵衝上來，拳頭帶風，直打要害；一人繞到側麵，手裏短刃泛著幽藍——顯然淬了毒；最後一人在外頭捏訣，一道無形的神識像錐子似的，直紮陳玄識海！
    配合得死死的，招招要命！
    可就在攻擊要落到身上時，陳玄動了！他沒硬抗，也沒想著全躲開，身體以一種近乎扭曲的角度，險險避開正麵的拳頭和側麵的毒刃。識海裏，混沌龍魂低吼一聲，硬生生把那道神識衝擊撞碎！
    代價也不小——為了找反擊的空當，他左肩結結實實挨了道拳風餘勁，疼得他骨頭都快裂了。
    但就是這一刹那，他抓住了四人攻擊落空的破綻！手指並成劍，體內勉強聚起的一絲混沌龍元，摻著沒煉化完的龍涎草藥力，化作四道金紅細線，快得讓人看不清，分別點向四人的丹田！
    “噗！噗！噗！噗！”
    四聲輕響幾乎同時響起。四個黑衣人往前衝的身子突然僵住，臉上滿是不敢信的驚駭——他們感覺自己的金丹像被什麽霸道的力量封住、啃噬，一身靈力跟破了閘的洪水似的，全泄了。
    陳玄沒停，強忍著肩疼和翻湧的氣血，身子跟電似的，從四人靈力潰散露出的縫裏鑽過去，轉眼就消失在纏成亂麻的巷子陰影裏。
    他不敢回頭，一路猛跑，換了好幾個方向，確認沒人追來，才在個廢棄院落的角落停下，靠著斷牆大口喘氣。
    左肩傷得不輕，強行催龍元，還讓剛穩住的龍丹裂痕又大了點。他攤開手，掌心躺著枚符文印記——是老頭消失前，悄悄印在他手裏的，還帶著點地圖和龍死氣的感應。
    葬龍穀……真龍死氣……
    還有那四個訓練有素、不像是普通劫修的黑衣人……
    這一切，是巧合，還是早就布好的局？
    陳玄盯著掌心微微發熱的印記，眼神沉得像墨。他覺得自己正一步步踏進更深的漩渦裏，這枚指向凶地的印記，到底是救命的希望，還是把他往絕路上引的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