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殺人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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癩子和二狗爹娘那撕心裂肺的哭嚎,如同鈍刀,一下下剮著王鐵柱的神經。
他渾身浴血,被兩個壯實後生死死扭住胳膊,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看著妻子張氏撲到自己腳邊。
張氏臉上涕淚橫流,指甲深深掐進王鐵柱沾滿血汙的褲腳裏,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孩他爹!你說話啊!到底咋回事?!殺人是要償命的啊!你死了,我和大丫小丫可咋活啊……這個家,這個家就塌了啊!”
她的哭訴帶著農家婦人最樸素的恐懼和絕望,頂梁柱倒了,天就真的黑了。
王鐵柱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幹裂的嘴唇翕動著,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我睡得正沉,就聽見灶房有動靜……我起來看,就見他倆……他倆三更半夜,是來偷肉的啊!”
“偷肉”兩個字一出,人群瞬間安靜了片刻。
村民們舉著的火把劈啪作響,映照著一張張驚疑不定的臉。
偷肉?
偷野豬肉?
“放你娘的狗臭屁!”
癩子爹猛地從血泊旁抬起頭,枯瘦的手指直直戳向王鐵柱,渾濁的老眼赤紅欲裂,帶著刻骨的仇恨。
“王鐵柱!你個黑了心肝的畜生!平時裝得跟個老實人似的,殺了我兒,還要往他頭上潑髒水!他們是那種人嗎?啊?你連死人的名聲都要汙蔑!老天爺啊,你開開眼,劈死這個挨千刀的!”
他捶胸頓足,旁邊的癩子娘和二狗爹娘也跟著哭天搶地,淒厲的悲號在寒夜裏回蕩,更添幾分慘烈。
“我兒死得好冤啊!王鐵柱,你不得好死!”
幾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坐在冰冷的、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泊邊緣,拍打著地麵,哭得幾乎背過氣去。
這悲愴絕望的一幕,輕易地再次點燃了村民的怒火。
“打死他!給癩子二狗償命!”
“太惡毒了!殺了人還誣賴!”
“綁起來!沉塘!”
群情再次洶湧,叫囂著要動用私刑。
幾個後生已經拿著粗糙的草繩,惡狠狠地撲上來。
就在這時,秦氏猛地從人群裏擠出來,叉著腰,聲音尖利得能刺破耳膜。
“都聽聽!都聽聽!這就是我老王家分出去的好二弟!沒想到啊,骨子裏竟是這般心狠手辣、滿口胡言的貨色!”
她唾沫星子橫飛,手指幾乎要戳到王鐵柱的鼻尖。
“各位鄉親父老作證!王鐵柱跟我們王鐵根,早就分家另過了!白紙黑字,祖宗祠堂裏供著呢!他王鐵柱殺人放火,是他自個兒造的孽!跟我們家鐵根,半點幹係都沒有!”
她見旁邊縮著脖子、臉色發白的王鐵根還在發愣,狠狠掐了他胳膊一把。
王鐵根吃痛,一個激靈,也趕緊扯著嗓子喊,聲音卻透著一股虛張聲勢。
“對對對!分家了!早就分得清清楚楚!他王鐵柱殺人,是他自己的事!我們老王家……丟不起這個人!該怎麽處置,我們絕無二話!”
他還不忘落井下石地補了一句。
“二弟啊,你……你糊塗啊!咋能幹出這種事兒!”
而他們的兒子王大山和王大林,早已悄悄縮到了人群最後麵,兄弟倆腦袋湊在一起,臉色煞白,嘴唇飛快地動著,不知在嘀咕什麽,眼神裏充滿了驚懼和後怕。
院門口一陣小小的騷動,隔壁的李嬸披著件外衫,睡眼惺忪地擠了進來。
她顯然是被這驚天動地的動靜吵醒趕來的,一見滿院火把、群情激憤,還有那灶房門口隱約透出的駭人景象和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嚇得倒抽一口涼氣,臉都白了。
“這……這是出啥大事了?”
李嬸驚魂未定地拉住旁邊一個相熟的婦人急問。
待聽明白是王鐵柱“殺了”癩子和二狗,而且死狀極慘,她更是駭得手腳冰涼。
她撥開擋在前麵的人,壯著膽子往灶房門口湊近兩步,隻往那血糊糊的地上瞥了一眼,胃裏便一陣翻江倒海,立刻別開臉去,不忍再看,嘴裏喃喃念著“造孽”。
秦氏眼尖,看到李嬸,如同找到了新的發泄口,陰陽怪氣地嚷道:
“喲!這不是李嬸嗎?深更半夜的,你來得夠‘快’啊!怎麽著,這裏頭……該不會也有你一份‘功勞’吧?平日裏就數你跟他們家熱絡!”
李嬸正被那慘狀弄得心慌,一聽秦氏這夾槍帶棒、血口噴人的話,頓時火冒三丈,指著秦氏鼻子就罵開了。
“我呸!秦氏!你那張破嘴吃大糞了?噴什麽糞水!鐵柱家遭了難,你作為親嫂子,不想著幫忙弄清真相,上來就撇關係,還往我身上潑髒水,你還是不是個人?良心讓狗吃了!我看你們老王家,就數你最不是個東西!”
秦氏被罵得臉上掛不住,尤其那句“不是東西”更是戳中她的肺管子。
她立刻跳腳,臉紅脖子粗地反唇相譏。
“我撇關係?我呸!出了個殺人犯,誰認誰倒黴!倒是你李嬸,天天往這殺人犯家裏鑽,誰知道安的什麽心?縣裏老爺都說,那啥……近墨的都黑!跟殺人犯關係好的,能是啥好鳥?沒準就是一路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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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放屁!”
李嬸氣得渾身發抖,她本也是潑辣性子,被秦氏如此汙蔑,怒火攻心,猛地想起一事,聲音陡然拔高,帶著質問的鋒利。
“秦氏!你少在這胡攪蠻纏、轉移話頭!我倒要問問你,這深更半夜,黑燈瞎火的,你家大山是怎麽知道鐵柱家灶房裏死了人的?!啊?!他咋就那麽巧,正好看見了?!”
這一問,如同點了秦氏的死穴!
她臉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幹幹淨淨,支支吾吾,眼神慌亂地四處亂瞟。
“我……我家大山他……他那是……那是起夜!對,起夜!聽見動靜才……才過來的!”
她哪敢說兒子也是來偷肉的?
李嬸見她這副心虛氣短的模樣,心中疑竇更盛,冷笑一聲,聲音響徹院落。
“起夜?哼!起夜能起得翻牆頭、跑到人家灶房門口看得那麽清楚?指不定就是你家大山三更半夜跑人家院子裏來,沒幹好事!搞不好……搞不好人就是他殺的!你在這急著撇清關係,是想替你兒子遮掩吧?!”
“你血口噴人!我……我撕了你這張爛嘴!”
秦氏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徹底炸毛,尖叫著就要撲上去抓撓李嬸。
場麵瞬間亂成一團。
“夠了!都給我住手!”
老村長氣得胡子直抖,拐杖重重頓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他渾濁的老眼掃過即將扭打在一起的秦氏和李嬸,厲聲嗬斥。
“吵吵吵!死的是兩條人命!又哭又鬧能鬧明白嗎?!都給我閉嘴!”
他轉向還在血泊旁哭得死去活來的癩子二狗爹娘,聲音沉痛而帶著安撫。
“老哥老嫂子,你們節哀……這事,人命關天,我身為村長,絕不會徇私!一定給你們,給村裏一個交代!”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煩亂和那一絲對王鐵柱本性的懷疑,目光如電,射向被捆得結實、麵如死灰的王鐵柱,語氣前所未有的嚴厲。
“鐵柱!當著全村老少的麵,你給我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癩子和二狗,是怎麽死的?!你給我一五一十,半點不許隱瞞!”
於私,他實在不願相信這個他看著長大的、老實巴交的後生能做出如此凶殘之事。
可於公,兩條活生生的人命擺在這裏,慘狀觸目驚心,眾目睽睽,他必須拿出村長的威嚴和公正!
王鐵柱被村長那嚴厲的目光刺得一哆嗦,嘴唇哆嗦得更厲害了。
他艱難地吞咽著唾沫,眼神裏充滿了茫然和恐懼,聲音帶著哭腔。
“村長……叔,我……我真的不知道啊!我睡得迷迷糊糊,聽見灶房有動靜,我就起來看……我就看見……看見癩子和二狗在偷肉,我就說了兩句……然後……然後他們就……就那樣了!我……我啥也沒幹啊!真的!我對天發誓!你要信我啊!”
他的辯解蒼白無力,顛來倒去就是“不知道”、“突然死了”、“來偷肉的”,聽得人眉頭緊鎖。
這番說辭,莫說群情激憤的村民,就連原本心裏還存了一絲疑慮、想替他說句話的李嬸,也徹底啞口無言,隻能無奈地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太荒謬了!
兩個大活人,好端端的,在別人家灶房裏偷肉,然後就突然死了?
還是腰斬這麽恐怖的死法?
難不成是鬼殺的?
這話說出來,三歲小孩都不信!
張氏聽著丈夫這近乎胡言亂語的辯解,看著他被五花大綁、百口莫辯的絕望模樣,隻覺得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
她癱坐在地上,哭得肝腸寸斷,淚水模糊了視線,心如死灰。
完了,全完了……
村民們更是被這“鬼話”激得怒火衝天。
“放屁!鬼才信你!”
“到現在還滿嘴謊話!綁結實點!”
“跟他廢什麽話!先打一頓給癩子他們出口氣!”
叫嚷聲中,粗糙的草繩在王鐵柱身上又勒緊了幾道。
他徒勞地掙紮著,脖頸上青筋暴起,聲嘶力竭地喊著:“冤枉!我冤枉啊!”
他扭過頭,充血的眼睛死死看向哭泣的張氏,聲音帶著最後的祈求。
“孩他娘!信我!真不是我啊!”
就在這時,主屋門口傳來一聲帶著睡意的、怯生生的呼喚。
“娘……?”
大丫抱著被吵醒、揉著眼睛茫然四顧的小丫,怯生生地站在屋門口。
她被院子裏這火光熊熊、人影幢幢、哭喊震天的陣仗嚇壞了,下意識地想找母親張氏。
張氏如同驚弓之鳥,聽到女兒的聲音,猛地抬頭,看到大丫正懵懂地要往院子裏走,嚇得魂飛魄散,尖叫道:“大丫!別過來!帶妹妹回屋去!快!”
那灶房門口的血腥地獄,絕不能讓女兒看見!
大丫被母親淒厲的叫聲嚇住,腳步頓在原地,懷裏的小丫也被這緊張的氣氛感染,“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一直如同冰雕般靜坐的白璃,淡漠的銀眸終於動了動,落在了門口那兩個小小的身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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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紅唇輕啟,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落入大丫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孩子,來吾身邊。”
大丫渾身一顫,仿佛被無形的絲線牽引。
她茫然地看向聲音來源,那個坐在奇怪椅子上、美得不似凡人的白衣女子。
她先是下意識地看向母親張氏。
張氏淚流滿麵,聲音哽咽顫抖:“聽話……大丫,回屋……帶好妹妹……”
然而十五歲的大丫,已經隱約明白家裏出了天大的禍事。
院子裏那些凶神惡煞的人,父親被捆的慘狀,母親絕望的哭喊,還有那隱約聽到的“殺人償命”……
恐懼和擔憂壓過了母親的命令。
她沒有後退。
白璃見自己的話竟被無視,細長的柳眉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冰冷的銀眸中閃過一絲不悅。
她再次開口,聲音陡然多了一絲威壓,雖無攻擊性,卻直抵心神。
“還不過來!”
嗡——
大丫隻覺得腦袋裏仿佛被敲了一下,心神劇震!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畏懼,混合著一種無法抗拒的順從感瞬間攫住了她。
等她意識回籠,雙腳已經不由自主地邁開,抱著還在抽泣的小丫,一步步走到了白璃那張散發著微弱瑩光的椅子旁。
直到靠近了,她才看清這椅子的全貌,通體瑩白,溫潤如玉,散發著淡淡的涼意!
她心中驚疑萬分。
這椅子……哪來的?
那邊,王鐵柱已經被徹底捆成了粽子,幾個憤怒的村民推搡著他,有人高喊著:
“跟這殺人犯囉嗦什麽!宰了他給癩子二狗報仇!”
也有人稍微冷靜些:“還是報官吧!讓縣太爺審他!”
秦氏的聲音尤其刺耳:“對!報官!讓官老爺砍了他的頭!我們老王家可容不下這種喪門星!”
王鐵柱徒勞地掙紮,嘶吼著“冤枉”。
張氏則撲到那幾個押著丈夫的後生腳邊,又跪又求,額頭磕在地上砰砰作響,哭得聲嘶力竭。
“求求你們……別打他……求求你們……他是冤枉的啊……”
大丫緊緊抱著妹妹,看著母親卑微跪求、父親被捆受辱的模樣,聽著那一聲聲“殺人償命”,終於徹底明白了。
爹爹,好像殺了人?!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水澆頭,讓她渾身發冷,抱著小丫的手臂不自覺地收緊。
小丫被勒得不舒服,又被這可怕的氣氛嚇到,再次放聲大哭起來,稚嫩的哭聲在壓抑的院子裏顯得格外刺耳。
老村長重重地歎了口氣,看著混亂的場麵,看著血泊旁悲痛欲絕的苦主,再看看被捆著、隻會喊冤卻拿不出任何有力證據的王鐵柱,以及旁邊那一直冷眼旁觀的貴人女子。
他深吸一口氣,用盡力氣,蒼老而洪亮的聲音壓過了所有的哭喊和叫罵:
“都靜一靜!”
人群的喧鬧聲漸漸小了下去,無數目光聚焦在村長身上。
老村長環視一周,最終目光落在王鐵柱身上,帶著深深的疲憊和決斷,一字一句地宣布:
“人命關天,非兒戲!天亮之後,報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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