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人,是吾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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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光艱難地掙破墨色夜幕,透出灰蒙蒙的慘白。
    折騰了大半夜,多數村民早已熬不住,被疲憊拖拽著回家歇息去了。
    院子裏空寂了不少,隻剩下幾個精壯後生強打著精神守著,還有老村長佝僂著背,愁眉苦臉地坐在院中石墩上。
    牆角陰影裏,王鐵柱癱坐著,五花大綁的身子像一截被抽幹了力氣的朽木,臉上血汙混著塵土,眼神空洞地望著地麵。
    灶房門口,那兩具駭人的屍體總算被幾張破爛草席勉強蓋住,隔絕了最直接的視覺衝擊。
    癩子和二狗的爹娘並未離開,就那麽坐在草席旁不遠處的泥地上,眼淚早已流幹,隻剩下一雙空洞赤紅的眼,死死釘在王鐵柱身上,刻骨的恨意在死寂中無聲燃燒。
    李嬸回家後翻來覆去,炕頭像是長了釘子。
    滿腦子都是那慘烈的景象和王鐵柱絕望的嘶吼。
    終究放心不下,她胡亂披上件衣裳,又匆匆折返回來。
    剛踏進院門,眼前的景象就讓她的心猛地一沉!
    隻見留守的幾個年輕後生臉上猶帶著未消的戾氣,正圍著王鐵柱拳打腳踢,嘴裏還罵罵咧咧。
    “叫你嘴硬!叫你殺人!”
    “打死你個黑了心的!”
    “給癩子哥償命!”
    張氏頭發散亂,衣裳沾滿塵土,顯然是剛才撲上去阻攔時被狠狠推倒在地。
    她此刻隻能徒勞地用手捶打著地麵,嗓子都喊啞了。
    “別打了!求求你們別打了!會打死的啊!他不是凶手!他冤枉啊……”
    聲音淒厲破碎,在清晨微涼的空氣裏顫抖。
    李嬸的火“噌”地就躥上了腦門!
    “住手!你們這群混賬東西!”
    她一聲怒喝,像隻護崽的母豹子猛地衝過去,張開雙臂硬生生橫插進那幾個後生和王鐵柱之間,用身體護住了傷痕累累的王鐵柱。
    “李嬸,你少管閑事!他殺了人!”一個後生梗著脖子嚷道。
    “殺人?”
    李嬸氣得渾身發抖,手指幾乎戳到對方鼻尖上。
    “殺人償命自有王法管著!輪得到你們幾個毛都沒長齊的在這兒動私刑?!你們這是草菅人命!村長!你就這麽看著?!”
    她猛地轉頭,刀子似的目光狠狠剜向坐在石墩上的老村長。
    老村長臉上皺紋更深了,滿是無奈和疲憊,沉重地歎了口氣。
    “老姐姐……不是我不攔……出了這麽大的事,村裏人都憋著火氣啊……我……我這把老骨頭……攔不住哇……”
    那幾個後生見村長也沒強硬阻止,氣焰更盛。
    “就是!李嬸你別多事!他王鐵柱敢做不敢當!打死算他活該!”
    “放你娘的狗屁!”
    李嬸氣得破口大罵。
    “事情都沒掰扯明白,一口一個殺人犯!你們親眼看見他揮刀了嗎?啊?!秦氏那兒子王大山的屎盆子還沒扣幹淨呢,你們倒急著當起閻王爺判官了?!村長糊塗,你們也跟著犯渾!誰敢再動一下試試?老婆子我跟你們拚了!”
    她這一通夾槍帶棒、連罵帶斥,把那幾個後生震得一時不敢再動手,隻是臉色漲紅,不服氣地瞪著。
    遠處,大丫緊緊抱著還在抽噎的小丫,小臉煞白,眼淚斷了線般往下掉。
    她看著爹爹挨打,娘親被推倒在地哭求,小小的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痛得無法呼吸。
    她想衝過去護著爹娘,可不知怎麽的,兩條腿如同灌滿了冰冷的鉛塊,沉重得根本抬不起來,隻能死死咬著嘴唇,無力地站在白璃身旁,渾身抖得如同秋風裏的落葉。
    白璃端坐椅上,銀眸淡漠地掃過混亂的場麵,又瞥了一眼心急如焚、淚流滿麵的大丫,幾不可聞地輕輕歎了口氣。
    她微微抬首,望向東方天際,那裏的墨色已褪去大半,顯出魚肚白,天色,亮堂了不少。
    就在這壓抑的僵持時刻,院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喘息聲。
    之前被派去縣城報信的後生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種說不清是驚還是懼的神色。
    “村長!回……回來了!”
    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
    “縣老爺……縣老爺說茲事體大,他……他公務纏身實在抽不開身!但派了衙役……還……還來了師爺!”
    “師爺?!”
    老村長猛地站起身,渾濁的老眼裏滿是震驚和難以置信。
    他當村長二十多年,曾經村裏也出過人命案子,縣衙至多派三兩個衙役來勘驗,何曾驚動過師爺這等衙門裏真正的“文膽”實權人物?
    看來縣太爺是真把這事放在心尖尖上了!
    這份“重視”,讓老村長心頭那份不安又沉了幾分。
    他不敢怠慢,連忙整了整衣襟,拄著拐杖快步迎出院門。
    不多時,在老村長的躬身引領下,一行人踏入院中。
    為首一人,五十上下年紀,身著灰青色綢緞長衫,麵容清臒,蓄著山羊胡,眼神透著慣於案牘的精明。
    他身後緊跟著四個身著皂衣、腰挎樸刀的衙役,個個麵無表情,透著一股公門中人的肅殺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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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老兒見過大人!”村長忙不迭作揖行禮。
    那師爺隻是隨意地擺了擺手,略顯急促地問道:“免了。苦主、凶嫌、屍身何在?”
    他的話音未落,目光下意識地掃過院子,當視線觸及那抹端坐的、瑩白得不染塵埃的身影,特別是那頭在曦光中流轉著奇異光澤的冰晶白發。
    他的身體驟然一僵,瞳孔猛地收縮!
    村長未覺異常,連忙引路:“在裏麵,就在裏麵!大人這邊請……”
    四個衙役在村長的指引下,屏著呼吸,強忍著空氣中那股濃重的腥甜氣味,走進了灶房。
    一人上前,小心翼翼地掀開遮蓋屍體的草席一角。
    縱然早有心理準備,當那極端血腥、被腰斬的慘狀再次暴露在白日之下時,強烈的視覺衝擊混合著刺鼻的血腥氣撲麵而來。
    “嘔——!”
    一個年輕衙役猝不及防,猛地捂住嘴幹嘔起來。
    其他人也白了臉,胃裏翻江倒海。
    師爺皺著眉頭,也探頭看了一眼,隻一眼,便觸電般扭過頭去,臉色微微發青,山羊胡都跟著抖了抖。
    “……蓋上蓋上!”
    聲音帶著壓抑的驚悸。
    實在太慘了!
    那幾個留守的後生忙不迭地指向牆角的王鐵柱。
    “大人!凶手在那!就是他!王鐵柱!”
    師爺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這才將目光投向角落。
    隻見王鐵柱被捆得像待宰的牲口,渾身是傷,眼神空洞麻木。
    張氏正掙紮著爬到他身邊,夫妻二人似乎在低語著什麽,像是在交代最後的遺言。
    師爺踱步過去,居高臨下地看著王鐵柱,聲音帶著公事公辦的威嚴。
    “是你做的?”
    王鐵柱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師爺,又低下頭,嘴唇無聲地動了動,吐出兩個幹澀到極點的字。
    “不是。”
    聲音嘶啞微弱,帶著一整夜反複申辯卻無人相信的麻木和絕望。
    他甚至懶得再去看周圍人的反應。
    草席旁,癩子爹娘和二狗爹娘如同被喚醒的怨魂,幹涸的淚腺再次湧出血淚,發出淒厲如夜梟般的嚎叫。
    “冤枉啊大人!就是他!就是這個殺千刀的王鐵柱啊!”
    “大人明鑒!給我們苦命的兒做主啊!殺人償命!要他償命啊!”
    “王鐵柱!你還我兒命來!”
    師爺被這淒厲的哭嚎吵得眉頭緊鎖,抬手虛按了一下。
    “老人家節哀,本師爺自會秉公……”
    他話未說完,張氏也撲過來磕頭如搗蒜。
    “大人!大人!我家相公是冤枉的!他平時待人和善,怎麽會殺人啊!”
    然而,這些話根本沒有意義。
    就在這時,一個不大、卻異常清冷平靜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響徹在清晨的院落裏,如同一道驚雷劈開了所有的喧囂。
    “人,是吾殺的。”
    刹那間!
    整個院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哭嚎的苦主、求饒的張氏、麻木的王鐵柱、驚疑的村長、憤怒的後生、茫然的衙役、以及李嬸……
    所有的目光,像是被無形的繩索牽引,齊刷刷地、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投向聲音的來源,那個端坐於瑩白玉椅之上,白發如雪的女子。
    隻見白璃麵前,不知何時竟憑空多出了一張渾圓光滑的石桌!
    桌上赫然擺放著白玉酒壺,一隻同質地的精巧酒杯,還有兩個白玉碟子,盛放著幾枚飽滿晶瑩、水汽淋漓的果子。
    她正旁若無人地拎起酒壺,動作優雅從容地往杯中斟酒。
    站在她旁邊的大丫,早已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微張,腦子裏一片空白。
    剛才,她隻看到這位貴人姐姐隨意地揮了一下衣袖,這張石桌和上麵的東西,就那麽毫無征兆地、神奇地出現在眼前了!
    這……這就是爹娘說的變戲法嗎?
    太神奇了!
    白璃仿佛感知不到那數十道灼熱的目光,端起酒杯,放到唇邊淺淺地啜飲了一口,姿態閑適得如同在自家庭院賞花品茗。
    隨後,她才放下酒杯,那雙淡漠的眼眸,隔著石桌,遠遠地、平靜地看向師爺。
    就是這一眼!
    師爺全身猛地一個激靈,像是被無形的寒氣貫穿,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他結結巴巴,聲音都變了調。
    “你……你剛剛說……是……是你殺的?您為什麽要殺他們啊?”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不由自主地朝著白璃的方向挪了幾步。
    白璃淡淡的說:“殺便殺了,何須理由。”
    師爺走近那張突兀出現的石桌,當白璃那張完美得不似凡俗、平靜無波的容顏清晰地映入眼簾,師爺的心跳幾乎要衝破胸膛!
    一股源自骨髓深處的恐懼躥了上來,小腿肚子都開始隱隱抽筋。
    他強撐著站在桌前,目光卻無法從白璃臉上移開半分,仿佛被無形的魔力吸附。
    一個衙役見白璃坦然承認,又態度如此淡漠,頓覺被輕視,上前一步,厲聲喝道:“你?就憑你?一個弱女子,有本事一刀把兩個壯漢子砍成那樣?簡直一派胡言!還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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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肆!!!”
    師爺魂飛魄散,猛地回身,用盡全身力氣發出一聲尖厲的咆哮,打斷了衙役的嗬斥。
    他動作快得近乎滑稽,反手就是一個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衙役臉上!
    啪!
    清脆的耳光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那衙役被打懵了,捂著臉頰,難以置信地看著瞬間暴怒的師爺。
    師爺看都不看他,立刻轉向白璃,臉上擠出前所未有的、近乎諂媚的謙卑笑容,腰彎得快要對折,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
    “您息怒!是小的管教無方!這……這新來的蠢貨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尊駕!小的代他向您賠罪!您大人有大量,千萬海涵!海涵啊!”
    他一邊說,一邊連連作揖,額頭上冷汗涔涔而下。
    遠處的老村長、李嬸等人,徹底看傻了!
    這……這是什麽情況?
    縣衙裏來的師爺,竟然……竟然對這來曆不明的貴人如此畏懼?
    甚至不惜當眾責打衙役?
    張氏眼中瞬間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希望之火!
    這師爺明顯怕白璃!
    說明白璃的身份絕對非同小可!
    也許……也許丈夫有救了!
    她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連滾帶爬地衝到白璃身邊。
    看到憑空出現的石桌果品時也驚了一下,但此刻哪裏還顧得上這些細枝末節?
    “噗通”一聲重重跪下,雙手死死抓住白璃雪白的衣角邊緣,生怕她消失一般,哭喊著哀求。
    “貴人!白姑娘!求求你!求求你說句話!鐵柱是冤枉的!他真是冤枉的啊!你發發慈悲,救救他吧!求求你了!”
    重燃的希望讓她有些語無倫次。
    然而……
    “汝喚吾什麽?”
    白璃冰冷的聲音如同冰錐砸下,淡漠的銀眸低垂,落在張氏抓著自己衣角的手上,一股無形的寒意瞬間彌漫開來。
    張氏如遭冰水澆頭,渾身劇震!
    對上白璃那雙毫無情緒的銀眸,她猛地一個激靈,恐懼瞬間壓過了哀求,腦子瞬間清醒!
    “娘!娘!!”
    她幾乎是出於求生本能地改口,聲音帶著哭腔和極度的敬畏。
    “娘!兒媳錯了!兒媳一時口誤!娘親恕罪!求娘看在鐵柱是你兒子的份上,看在……看在大丫小丫是你孫女的份上,救救他!救救孩子他爹!”
    她砰砰磕頭,額頭瞬間通紅一片。
    白璃眼中的寒意這才稍稍斂去一絲,算是勉強接受了這個稱呼。
    一旁的師爺聽著這“娘”、“兒媳”的稱呼,腦子徹底宕機了!
    他瞪圓了眼睛,看看白發如雪、容顏宛如少女的白璃,又看看地上跪著、明顯比她年長不少的村婦張氏,下巴差點掉下來。
    “您……您是她的……娘?”
    這聲調扭曲怪異,充滿了荒誕感。
    白璃甚至懶得抬眼看他,隻淡淡說道:“爾等將屍體處理了,就此離去。”
    師爺的心髒猛地一抽!
    處理屍體……就此離去……
    這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這位主兒要壓下此事,而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腦中瞬間閃過無數念頭,關於這白發身影的恐怖傳聞如同冰冷的毒蛇鑽進心裏。
    短暫的、幾乎令人窒息的猶豫後,恐懼徹底壓倒了所有的公理和程序。
    “是!是是是!謹遵……謹遵吩咐!”
    師爺點頭如搗蒜,連聲應諾,生怕慢了一分。
    他像被火燒了屁股一樣,立刻轉身,對著那幾個還在懵圈的衙役厲聲喝道:“還愣著幹什麽!快快快!把屍體收斂好!抬走!仔細點!”
    衙役們雖然滿腹疑竇,但師爺那從未有過的驚恐和急迫讓他們不敢怠慢,慌忙動手,將蓋著草席的屍體小心抬上帶來的簡陋門板。
    這時,一些早起的村民也聽到了動靜,三三兩兩地聚攏到院門口探頭探腦。
    看到衙役在收殮屍體,紛紛低聲議論。
    “哎呦,衙役來收屍了!王鐵柱這下完了!”
    “肯定要抓去縣衙大牢了吧?殺人償命,等著秋後問斬!”
    “可憐那張氏和兩個孩子了……”
    然而,讓所有圍觀村民大跌眼鏡的是,衙役們抬著屍體,在師爺的連聲催促下,竟是腳步匆匆,直奔院外而去!
    根本沒人去碰角落裏那個被認定為“凶手”的王鐵柱一根指頭!
    癩子和二狗的爹娘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哭嚎著撲上去死死拽住衙役。
    “大人!大人啊!殺人凶手還沒抓呢!不能走啊!給我們做主啊!”
    “天殺的!王鐵柱就在那!你們為什麽不抓他?!為什麽啊!”
    二狗爹目眥欲裂,幾乎要撲到師爺身上。
    村長也徹底懵了,急忙上前攔住師爺。
    “大人!這……這是何意?凶嫌……凶嫌不帶走審訊嗎?”
    他指著王鐵柱,一臉困惑。
    師爺被攔住,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強自鎮定下來,摸著山羊胡,擺出慣常分析案情的姿態,清了清嗓子,聲音刻意提高了幾分,像是說給所有人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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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村長有所不知。本師爺方才仔細審視了屍身傷口!”
    他頓了頓,加重語氣。
    “那等腰斬慘狀,傷口卻平整異常,非巨力猛劈不能造成!這是武藝極高、長於刀兵的亡命之徒所為!絕非尋常村夫能辦到!”
    他目光掃過牆角傷痕累累、神情萎頓的王鐵柱,下了結論。
    “觀此人形貌,不過一尋常農夫,力氣在大也不可能一刀斷兩命,他絕非凶手!凶手定然另有其人!”
    這話一出,滿院嘩然!
    村長聽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識地點頭。
    “呃……是是,大人所言……似乎有些道理……”
    他也覺得王鐵柱不像有那本事。
    可……單憑這個推斷就洗刷嫌疑,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張氏和大丫聞言,臉上卻瞬間迸發出絕處逢生的狂喜!
    李嬸更是反應極快,一個箭步衝到王鐵柱身邊,一邊手忙腳亂地給他解繩子,一邊哽咽著喊道:
    “孩子!聽見沒!官家說你不是凶手!你不是凶手啊!”
    王鐵柱被這突如其來的反轉砸得暈頭轉向,繩索鬆開,他僵硬地活動了一下麻木的手臂,眼神茫然地看著欣喜若狂的李嬸和激動撲過來的張氏,仿佛還在夢中。
    “胡說!就是王鐵柱!就是他殺的!”
    苦主哪裏肯信這套說辭,哭喊著要撲上來拚命。
    “對!不是他還能是誰?!”旁邊也有村民質疑。
    師爺臉色一沉,威嚴瞬間壓了上來。
    “住口!官府辦案,自有法度!豈容爾等愚昧村夫指手畫腳,妄加揣測?!”
    他目光嚴厲掃過眾人。
    這時,一個年輕人忍不住高聲喊道:“師爺!方才那位……那位貴……姑娘親口承認是她殺的!大家都聽見了!”
    這話如同冷水澆進了滾油鍋!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白璃身上。
    師爺的臉皮狠狠抽動了一下!
    他猛地回頭,目光觸及白璃那雙淡漠的銀眸,仿佛被針紮了一樣瞬間避開。
    無數念頭在腦中電閃而過,他猛地深吸一口氣,對著那個喊話的年輕人厲聲斥罵,語氣充滿了不屑和訓斥:
    “蠢貨!愚不可及!你長眼睛是出氣的嗎?”
    他手指用力點向白璃的方向,聲音拔高。
    “睜開你的眼好好看看!那位姑娘!身姿纖弱,氣度清貴,分明是養在深閨的貴人!弱質女流,手無縛雞之力!你告訴我,她如何能將兩個壯碩成年男子一刀腰斬?!是天方夜譚還是你腦子被驢踢了?!這等荒謬之言也敢當做證據?!簡直貽笑大方!”
    他這番話說得斬釘截鐵,唾沫橫飛,仿佛在闡述一個再明顯不過的真理。
    那年輕人被罵得麵紅耳赤,張口結舌,看著白璃那絕世容顏和纖弱身姿,再想想灶房裏那恐怖景象……
    確實,太荒謬了!
    他頓時啞口無言,縮著脖子退了回去。
    師爺見暫時堵住了悠悠眾口,心中稍定,趕緊趁熱打鐵,做最後總結。
    “好了!此事疑點重重,凶手另有其人!王鐵柱並非凶嫌!爾等休得再胡攪蠻纏、聚眾生事!本師爺回去後,自會稟明縣尊大人,詳查真凶,還死者一個公道!都散了吧!”
    他語速極快,像是趕著投胎,大手一揮。
    說完,他又飛快地、帶著難以掩飾的敬畏甚至恐懼地瞟了白璃一眼,仿佛多看一秒都心驚肉跳,然後立刻扯起喉嚨:“走!快走!立刻回衙!”
    當先一撩衣袍下擺,幾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衝出院子,那四個抬著屍體的衙役也趕緊跟上,一行人轉眼間就消失在院門外,留下一地狼藉和麵麵相覷、徹底陷入混亂與茫然的村民。
    王鐵柱還僵在原地,直到張氏哭著撲進他懷裏,感受到妻子真實的體溫和顫抖,他才猛地一個激靈,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
    夫妻二人相互攙扶著,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茫然和難以置信,踉蹌著走到白璃的石桌前。
    王鐵柱的目光掃過那憑空出現、溫潤如玉的石桌和桌上的酒壺、水果,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這些東西的出現,比師爺的態度更讓他震撼和……恐懼。
    他抬起頭,看向正準備起身的白璃,聲音嘶啞而幹澀,問出了此刻盤旋在所有人心頭最大的疑問。
    “你……認識那位師爺?”
    他直覺,師爺那顛覆常理的態度,根源就在眼前之人。
    白璃緩緩站起身,寬大的雪白衣袖拂過冰冷的石桌邊緣。
    她沒有回答王鐵柱的問題,甚至沒有看他一眼,隻是邁步,徑直朝著主屋走去。
    清冷平靜的幾個字,如同冰珠落地,清晰地傳入王鐵柱和張氏的耳中,也敲在每一個豎起耳朵偷聽的村民心上。
    “他,或許見過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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