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乖,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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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樹溝村口的喧囂並未因秦氏的小算盤而平息,反而在張大戶的到來後,達到了新的沸點。
    張大戶,張富貴,人如其名,一身富態膘肉幾乎要撐破那身嶄新的紫綢長衫。
    他腆著滾圓的肚子,像座移動的肉山,慢悠悠踱步而來,身後跟著三個膀大腰圓的仆役,眼神凶悍,帶著一股子狗仗人勢的跋扈。
    村民們看到他,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複雜。
    “喲嗬,挺熱鬧啊!”
    張富貴的綠豆小眼掃過全場,油光滿麵的臉上堆起笑容,卻透著一股居高臨下的施舍意味。
    “聽說咱們柳樹溝來了不少新鄉親?好事兒,好事兒啊!人多力量大嘛!”
    他是有名的富戶,雖比不上真正傳承幾代的大地主,但在柳樹溝這一畝三分地,手裏的田地卻是最多的,手底下也早早養了幾個佃戶。
    村裏人私下都篤定,假以時日,這張富貴就是柳樹溝名副其實的地主老爺。
    他的來意,在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無非是來“挑貨”了!
    村民們心裏暗罵這趁火打劫的吸血鬼,但麵上卻不得不擠出笑容,紛紛讓開道路,
    沒人願意在這個節骨眼上觸他黴頭。
    他想挑?
    那就讓他先挑!
    省得惹一身騷。
    流民們看著這架勢,心頭也是一沉。
    地主?
    他們逃難路上見得多了,十有八九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
    可人在屋簷下,哪能不低頭?
    他們隻能默默祈禱,眼前這位看著就不好惹的富戶,能稍微有點良心。
    然而,張富貴接下來的舉動,瞬間打碎了他們最後一絲幻想。
    “都給本老爺排好隊!”
    他猛地收起笑容,三角眼一瞪,對著身後的仆役一揮手。
    “男的站左邊,女的站右邊!老的、小的、歪瓜裂棗的,靠邊站!別礙著老爺的眼!”
    三個凶神惡煞的仆役立刻如狼似虎地撲進人群,推搡著,嗬斥著,粗暴地將流民們按性別分開,排成歪歪扭扭的兩列。
    動作粗魯,毫無尊重可言,仿佛在驅趕牲口。
    張富貴背著手,腆著肚子,像檢閱軍隊的將軍,邁著方步開始“巡視”。
    他審視的目光如同刮骨的刀子,在每一個流民身上來回切割。
    “太老!幹不動活,不要!”
    “太瘦!沒力氣,不要!”
    “這個……嘖,臉上這麽大塊胎記,看著就晦氣,滾一邊去!”
    男丁,他專挑那些看起來身板結實、能下死力氣幹活的壯勞力。
    至於女子,他的目光則粘稠得令人作嘔,隻停留在那些麵容尚算清秀、身段有些看頭的年輕姑娘身上。
    看到合心意的,他甚至會直接上手,捏捏胳膊,拍拍臉蛋,嘴裏發出嘖嘖的品評聲。
    “嗯,這個還行,有點力氣。”
    他捏著一個壯漢的胳膊,像是在掂量牲口的膘。
    “嘿嘿,這小臉蛋,水嫩!”
    他粗糙的手指劃過一個嚇得臉色發白的姑娘的臉頰,猥瑣地湊近問:
    “多大了?可曾許配人家啊?”
    那姑娘嚇得渾身發抖,眼中滿是屈辱和恐懼,卻隻能死死咬著嘴唇,低著頭小聲回答。
    “回……回老爺,十……十六了……”
    不遠處的秦氏,正拉著她“撿”來的那戶人家看熱鬧。
    看到這一幕,她得意地撇撇嘴,對著身邊那被她看中的姑娘低聲炫耀。
    “瞧瞧!瞧見沒?還好老娘我手腳快,先把你定下了!要是慢一步,落到那老色鬼手裏,嘖嘖嘖……”
    她故意沒說下去,但那語氣裏的暗示足以讓人不寒而栗。
    那姑娘看著張大戶那肆無忌憚的舉動,嚇得小臉煞白,對著秦氏連連作揖,聲音帶著哭腔。
    “謝謝嬸子!”
    她身邊的弟弟,那個半大小子,看著張大戶身後那幾個仆役的彪悍,再看看自家姐姐驚恐的樣子,臉色卻陰沉了下去。
    他心裏想的卻是另一回事。
    這胖子看著就是有錢有勢的主兒,姐姐要是被他看上帶走,家裏說不定真能過上好日子呢!
    總比跟著這摳門的秦氏強!
    都怪這多事的老女人!
    然而,這怨毒的心思,他隻敢埋在心裏,臉上還得裝出感激的樣子。
    很快,張大戶就挑中了十幾個人。
    七八個精壯的漢子,還有五六個年輕姑娘。
    他站在人群前,清了清嗓子,宣布了他的“恩典”。
    “聽著!被老爺我挑中,是你們的造化!男的,跟著老爺我回去種地!老爺我有的是田!佃租嘛……也不多要你們的,收成上交六成!剩下的,夠你們糊口了!”
    他一副很大方的樣子。
    “女的,就跟我回宅子,當丫鬟!老爺我仁厚,每月給你們一兩銀子工錢!管吃管住!”
    這話一出,被選中的流民臉上先是茫然,隨即湧上一抹苦澀的“慶幸”。
    六成佃租?
    確實高得嚇人,但總比沒活路強!
    女子每月一兩銀子,這在鄉下也算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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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前途未卜,但眼下似乎……隻能接受?
    然而,村民們的反應卻是截然不同!
    “六成?!”
    一個老農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低聲對旁邊人道:
    “聽說他那田賦都得自己交!這……這算下來,落到口袋裏的,頂多就剩三成糧食!累死累活一年,也就勉強餓不死!”
    “就是!那點糧食,別說結餘換錢,遇到個災年,就得餓肚子!”
    “還有那丫鬟?呸!”
    一個婆子鄙夷地啐了一口,聲音壓得更低。
    “張扒皮家的丫鬟,是那麽好當的?哪個沒被他霍霍過?那一兩銀子,怕不是賣身錢吧!造孽啊!”
    “可憐這些姑娘了……”
    “唉,沒辦法,誰讓他們是流民呢……”
    村民們搖著頭,竊竊私語,看向那些被選中姑娘的眼神充滿了同情和無奈。
    這些議論聲不大,卻清晰地鑽進了張富貴的耳朵裏。
    他臉上的肥肉猛地一抖,綠豆眼凶光畢露,猛地叉腰,對著人群破口大罵。
    “放你娘的屁!哪個爛舌根的在背後嚼蛆啊?!老爺我強迫誰了?!啊?!”
    他指著那些被選中的流民,聲音拔得老高,唾沫橫飛。
    “你們自己說!老爺我強迫你們了嗎?願不願意去,全憑你們自願!誰要是覺得老爺我苛刻,現在就可以滾蛋!老爺我還不稀罕呢!”
    這話,擲地有聲,卻也冰冷刺骨。
    老村長看著這局麵,眉頭緊鎖。
    他看向那些被選中的流民,尤其是那幾個臉色慘白、身體微微發抖的姑娘,沉聲問道:
    “張大戶的話,你們都聽清楚了?他開出的條件,你們可願意?此事關乎你們日後生計,一定要想清楚!考慮清楚再回答!”
    他沒有反駁村民們的議論,這沉默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承認。
    張富貴的為人,大家心知肚明。
    空氣仿佛凝固了。
    一個被選中的姑娘,看著張大戶那淫邪的目光,又聽著村民的議論,恐懼戰勝了一切,她猛地抬起頭,帶著哭腔喊道:
    “我……我不願意!爹!娘!我不去!”
    啪!
    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她臉上!
    她爹,一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中年漢子,此刻卻滿臉猙獰,指著她的鼻子怒罵。
    “混賬東西!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張老爺肯收留我們是天大的恩德!再敢胡說八道,老子打斷你的腿!”
    罵完,他立刻換上諂媚的笑容,對著張大戶點頭哈腰。
    “張老爺,小孩子不懂事,胡說八道!您別見怪!我們去!我們全家都願意去!能跟著老爺您,是她的福分!”
    那姑娘捂著臉,淚水無聲地滑落,嘴角滲出血絲,卻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在家從父,三從四德的枷鎖,比張大戶的淫威更沉重地壓在她身上。
    有了第一個“榜樣”,剩下那些還在猶豫掙紮的人,仿佛被抽掉了脊梁骨,眼神黯淡下去,一個個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蚋地表示:
    “願意……願意去……”
    張富貴得意地哼了一聲,正要再說點什麽。
    就在這時,一個清脆稚嫩、帶著滿滿好奇的童音,像一道清泉刺破了這壓抑汙濁的氣氛。
    “奶奶!娘!大姐!小姑!你們快看呀!這裏有好多好多沒見過的叔叔嬸嬸啊!”
    小丫牽著白璃的衣角,蹦蹦跳跳地出現在村口小路盡頭。
    一臉擔憂的張氏、怯生生的大丫、一臉平靜的林星瑤,以及那位永遠如冰雪般淡漠的白衣身影。
    小丫的聲音,如同投入滾油鍋的冷水,瞬間引爆了現場!
    張富貴聞聲猛地扭頭,目光越過人群,第一眼就精準地鎖定了白璃!
    刹那間,他像是被一道無形的天雷劈中,整個人僵在原地,嘴巴無意識地張開,綠豆小眼瞪得溜圓,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眶裏凸出來!
    這是……仙女下凡?!
    那一頭如雪瀑般垂落的銀絲,在陽光下流淌著清冷的光澤。
    那身不染纖塵的白衣,仿佛將周遭的塵土與喧囂都隔絕開來。
    那張臉,精致得不似凡間應有,淡漠的眼神掃過,如同神隻俯瞰螻蟻,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距離感。
    和她一比,自己家裏那十三房塗脂抹粉的妻妾,簡直成了土雞瓦狗,不堪入目!
    張富貴隻覺得一股邪火升騰而起,口幹舌燥,心髒狂跳!
    他活了這麽多年,從未見過如此絕色!
    流民們也看呆了,但他們很快注意到白璃身後那個熟悉的身影,林星瑤!
    那位將他們帶到此地、身份尊貴的縣令千金!
    此刻,她竟然微微落後半步,神態間帶著一種近乎謙卑的恭敬,走在那個白衣女子身後!
    這……這白衣女子是什麽來頭?!
    與流民們的震驚截然相反,柳樹溝的村民們,在看到白璃身影出現的瞬間,集體如墜冰窟!
    張富貴的全部心神都被白璃的絕世容顏勾住,根本沒注意到周圍村民那驟然劇變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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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個麵無人色,抖如篩糠,如同見到了索命的閻羅!
    有人雙腿發軟,一屁股坐倒在地,有人驚恐地連連後退,恨不得立刻消失,還有人牙齒打顫,發出咯咯的輕響。
    “天……天爺啊!她……她怎麽出來了?!”
    一個村民聲音發顫,死死抓住旁邊人的胳膊。
    “完……完了!這煞星出門了!她不是從來不出門的嗎?!”
    “村……村長!怎麽辦啊!”
    有人連滾帶爬湊到老村長身邊,聲音帶著哭腔。
    老村長自己也是嚇得老臉煞白,強自鎮定,壓低聲音厲喝。
    “都給我閉嘴!噤聲!不想死的就別亂說話!都穩住!不得有半分無禮!”
    他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白璃,心髒狂跳,那日血腥地獄般的景象再次浮現腦海,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全身。
    白璃一行人走近了。
    小丫渾然不覺周圍的恐懼氣氛,依舊甜甜地跟認識的村民打招呼。
    “柳爺爺好!王伯伯好!嬸嬸好……”
    被她喊到的村民,無一不是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僵硬笑容,聲音發飄地回應。
    “哎……哎……小丫乖……”
    目光卻根本不敢與白璃對視。
    張富貴此刻終於從巨大的驚豔中勉強回神。
    他強行壓下心頭的燥熱和邪念,努力擠出一個自認為瀟灑風流的笑容,腆著肚子迎了上去,目標直指白璃。
    他甚至裝模作樣地整理了一下本就不亂的衣襟,清了清嗓子,用一種刻意放柔、卻難掩油膩的語調開口。
    “這位小娘子,請了!”
    他拱了拱手,目光卻像黏膩的蛇信子,在白璃臉上和身上貪婪地舔舐著。
    “在下張富貴,是本村首戶。不知仙子芳名?仙鄉何處?年方幾何啊?初來乍到,若有難處,盡管開口,張某必定……”
    “放肆!”
    林星瑤早已怒不可遏,一步踏出,擋在白璃身前,俏臉含霜,厲聲嗬斥。
    “哪裏來的狂徒!竟敢對我師父如此無禮!還不快滾開!”
    張富貴這才注意到林星瑤,一看之下,心頭更是一蕩!
    這姑娘長得也是極好,英氣勃勃,別有一番風味!
    再看她穿著打扮,雖然比不上白衣姑娘,但也是不俗,料子極好。
    白璃和林星瑤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聽說最近湧進縣裏的流民中有不少是富貴人家,難道她們是流民中的落難千金?
    這種落難的鳳凰,他張富貴也不是沒見過。
    隻要住在這柳樹溝,早晚能弄到手!
    他心頭邪念更熾,膽子也肥了起來。
    他挺了挺肚子,昂起頭,鼻孔朝天,故意拔高音量,帶著輕佻和挑釁。
    “喲嗬?好大的脾氣!老爺我跟這位小娘子說話,關你什麽事?你算老幾啊?要不是看你還有幾分姿色,老子早就……”
    “張富貴!住口!”
    老村長魂飛魄散,一個箭步衝上來,厲聲打斷他。
    “不得對林小姐無禮!她可是……”
    “可是什麽啊?!”
    張大戶不耐煩地一把推開老村長,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林星瑤臉上。
    “一個娘們而已,老爺我還說不得了?”
    “要不是看你年紀大……去去去,一邊去,少在這指手畫腳!老爺我這是在行善積德,安置流民,這是關乎民生的大事!沒了我張富貴,他們人生地不熟的活得下去嗎?你懂個屁!”
    林星瑤氣得渾身發抖,她堂堂縣令千金,何曾受過如此羞辱?
    偏偏近日流民增多,衙門人手不足,她隻好輕車簡從,一時間竟拿這個潑皮無賴沒辦法!
    小丫雖然聽不懂太多,但她能感受到林星瑤的憤怒和張富貴的凶惡。
    她仰起小臉,氣鼓鼓地瞪著張富貴,用稚嫩的童音大聲喊道:
    “壞人!你是壞人!不許欺負我小姑!小姑不生氣!”
    張氏和大丫嚇得魂飛魄散,慌忙去捂小丫的嘴。
    “小丫!別亂說!”
    “快閉嘴!”
    但已經晚了!
    張富貴被一個小丫頭片子當眾指著鼻子罵“壞人”,尤其是在他看中的兩個“美人”麵前,頓覺顏麵掃地!
    他本就跋扈慣了,怒火瞬間衝昏了頭腦!
    “小野種!找死呢你!”
    他罵罵咧咧,凶相畢露,想也沒想,蒲扇般的大手帶著風聲,狠狠一巴掌就朝著小丫的臉頰扇了過去!
    啪!
    一聲脆響,在死寂的村口顯得格外刺耳!
    小丫小小的身子被打得一個趔趄,半邊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起來,清晰的五指印觸目驚心!
    她懵了一瞬,隨即劇痛和委屈湧上心頭,“哇”的一聲撕心裂肺地大哭起來!
    “小丫!”
    張氏和大丫目眥欲裂,撲上去抱住她,看著那紅腫的小臉,心如刀絞,恨恨地瞪著張富貴,卻敢怒不敢言。
    “大膽!”
    林星瑤徹底暴怒,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尖銳。
    “你是什麽東西!竟敢當著我的麵打我侄女?!村長!這人到底是誰!是不是柳樹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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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民們臉上的驚恐瞬間變成了看死人般的表情,甚至有人忍不住露出了幸災樂禍的冷笑。
    完了!
    這張扒皮,死定了!
    敢打那個煞星的“孫女”?!
    老村長麵無人色,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顫聲道:
    “林……林小姐息怒!他……他叫張富貴,在村外開了塊地,建了大宅,不住村裏……所以他……他真不知道你的身份啊!恕罪!恕罪啊!”
    然而,更讓所有人頭皮炸裂、脊背發寒的一幕發生了!
    正哇哇大哭的小丫,似乎本能的在尋求最強大的庇護。
    她掙脫母親的懷抱,像隻受傷的小獸,踉蹌著撲向白璃,死死抱住她腿,將滿是淚水和紅腫臉頰的小腦袋埋在白璃的裙裾上,哭得幾乎背過氣去,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白璃微微低頭,看著這個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小身影。
    那張萬年冰封的臉上,依舊沒有絲毫表情,眼神淡漠得仿佛在看一件與己無關的物件。
    然後,她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的動作。
    她學著剛才張氏安慰小丫的樣子,緩緩抬起手,有些僵硬、甚至帶著生疏,輕輕落在了小丫的頭頂,一下,一下,極其生硬地撫摸著。
    “乖。”
    清冷得不帶一絲人間煙火氣的聲音響起,語調平直,毫無感情波動。
    “不哭。”
    張富貴看到這一幕,眼珠一轉,心頭狂喜!
    難道這仙女般的小娘子,和這小野種是親戚?
    是這王鐵柱家的親戚?
    那就更好辦了!
    他趕緊收起臉上的凶相,努力擠出“和藹”的笑容,對著白璃解釋道:
    “誤會!都是誤會!這位娘子莫怪!在下隻是一時情急,絕非暴力之人啊!實在是這小娃娃口無遮攔……”
    他試圖狡辯,試圖挽回形象。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
    那隻剛剛還在生硬地撫摸小丫頭頂的玉手,抬了起來。
    動作很輕,很隨意,仿佛隻是要拂去衣袖上並不存在的塵埃。
    但就在她抬手的瞬間……
    “跑啊——!!!”
    一聲淒厲到變調的尖叫從村民中炸響!
    如同平地驚雷!
    剛才還圍觀看熱鬧的村民,此刻如同被沸水澆到的螞蟻,瞬間炸開了鍋!
    他們臉上是極致到扭曲的恐懼,不顧一切地轉身就逃!
    連滾帶爬,跌跌撞撞!
    “快跑!快跑!”
    “別回頭!!”
    “拉上他們!快!!”
    有村民還不忘拽上幾個不明就裏的流民,連拖帶拽地往遠處狂奔!
    老村長反應最快,剛才還在勸解,此刻跑得比兔子還快,哪裏還有半分老態龍鍾的樣子?
    大丫和張氏腦子裏“嗡”的一聲,那日地獄修羅場的景象如同潮水般瞬間淹沒了一切!
    兩人臉色慘白如紙,不約而同地緊緊閉上眼睛,猛地轉過身去,死死捂住耳朵!
    張氏還想伸手去拽小丫,但小丫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抱著白璃的腿,越拽哭得反而越凶!
    林星瑤心頭巨震!
    她知道,師父要動手了!
    而且場麵極可能十分血腥。
    “師父!不可!”
    林星瑤幾乎是撲到白璃身邊,用盡全身力氣嘶喊,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恐和急切。
    “您忘了那日小丫的狀況了嗎?!”
    白璃那即將揮出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頓。
    她那萬年不變的淡漠眼眸中,出現極其細微的波動。
    她似乎……蹙了下眉?
    張富貴還在疑惑這些村民為何如此失態,甚至覺得林星瑤的話有些莫名其妙。
    然而下一刻,白璃那抬起的手,終究還是揮了下去。
    沒有驚天動地的神光,沒有撕裂空間的劍氣,甚至沒有任何預兆。
    隻是衣袖,對著張大戶的方向,輕輕一拂。
    如同拂去一粒塵埃。
    嘭!!!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悸的巨響!
    張大戶那肥胖的身軀,如同被一座無形的萬丈山嶽狠狠撞中!
    他臉上的淫笑和疑惑瞬間凝固、扭曲,隨即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破麻袋,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倒飛出去!
    轟隆!!!
    他龐大的身軀狠狠砸在十幾丈外一戶村民家的土坯院牆上!
    那堵牆如同紙糊的一般,轟然坍塌!
    磚石泥土飛濺,煙塵衝天而起!
    張富貴整個人被埋在了廢墟之下!
    他那三個剛才還耀武揚威的仆役,此刻嚇得魂飛天外,腿肚子轉筋,連滾帶爬地撲向那堆廢墟,哭爹喊娘地扒拉著。
    “老爺!老爺啊!”
    林星瑤長長舒了一口氣,後背已被冷汗浸透。
    她根本不在乎張大戶的死活,隻要……隻要不是那種讓天地變色的血腥場麵就好。
    煙塵彌漫中,小丫的哭聲漸漸小了下去。
    白璃那隻手,重新放在她的頭頂,絲絲縷縷溫潤靈力,無聲無息地滲入她小小的身體。
    那紅腫嚇人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腫、恢複,連一絲紅痕都沒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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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劇烈的疼痛消失了,但心裏的委屈似乎還在,小丫靠在白璃腿上,依舊小聲地、一抽一抽地啜泣著。
    白璃低頭看著她,清冷的聲音響起,打破了死寂。
    “哭夠了?”
    小丫抬起淚眼朦朧的大眼睛,看著白璃,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那便啟程。”
    白璃不再看那廢墟一眼,牽起小丫的手,這個動作依舊有些僵硬。
    張氏、大丫如夢初醒,連忙跟上。
    林星瑤冷冷地掃了一眼那堆廢墟,也快步追了上去。
    直到那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村口小路的盡頭,如同退潮般逃散的村民和流民們,才如同驚弓之鳥般,從各個角落、樹後、柴垛後,戰戰兢兢地探出頭來。
    劫後餘生的恐懼和後怕,讓許多人直接癱軟在地,大口喘著粗氣,仿佛又從鬼門關走了一回。
    “天爺……嚇死我了……”
    “還以為……又要……”
    “活……活下來了……”
    幾個膽子大的村民,在村長的示意下,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堆坍塌的廢墟。
    “快!快看看人怎麽樣!”老村長聲音還在發顫。
    三個仆役哭喪著臉,奮力扒拉著磚石泥土。
    很快,一個血肉模糊、如同爛泥般的人形被拖了出來。
    張富貴渾身是血,灰頭土臉,昂貴的綢衫破爛不堪。
    手腳呈現出不自然的扭曲角度,顯然骨頭斷了好幾處。
    臉上更是開了染坊,鼻梁塌陷,嘴唇破裂,一隻眼睛腫得隻剩一條縫。
    他還有微弱的呼吸,喉嚨裏發出“嗬嗬”的痛苦呻吟,證明他還活著。
    但看這淒慘模樣,就算不死,也得去掉大半條命,徹底廢了。
    老村長看著張大戶這副慘狀,又看看那幾十個因為這場變故而再次陷入恐慌和無助的流民,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發黑。
    “完了……這下……流民的安置可怎麽整啊……”
    他喃喃自語,聲音充滿了絕望。
    張富貴廢了,他說的田地和安排自然成了泡影。
    這幾十張嗷嗷待哺的嘴,這亂成一團的爛攤子,全砸在他這個老骨頭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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