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月下長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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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鐵柱徹底傻了眼,大腦一片空白,連掙紮都忘了,隻剩下滿眼的驚駭。
在極度驚悚的寂靜中,他的身體穩穩地落在了白璃身邊。
“娘……我……我這是……”
王鐵柱腿肚子發軟,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驚魂未定地看著自己腳下,又看看旁邊神色如常的白璃,再看看下方小小的院落,巨大的認知衝擊讓他語無倫次。
“我飛……飛上來了?我飛上來了?!”
白璃看著他這副呆傻驚愕的模樣,淡淡地評價了一句。
“汝,過於弱小了。”
在她看來,連最基本的禦空都做不到,還需要外力輔助,實在是脆弱得可憐。
王鐵柱雖然不明白“弱小”具體指什麽,但聯想到自己剛才的狼狽,以及平日裏掙不到什麽錢養家的窘迫,一股強烈的羞愧感湧上心頭。
他習慣性地低下頭,訥訥道:“是我沒用……我會盡全力多掙錢的!這幾日……讓你受苦了……”
他以為白璃在責備他能力不足,無法提供更好的生活。
白璃的目光掠過他因常年勞作而布滿老繭、此刻還在微微顫抖的手,又想起灶房裏那塊被放回去的豬肉。
今日她依舊未曾進食,無論是縣城裏林星瑤準備的飯食,還是晚上家裏的粗茶淡飯。
她知道王鐵柱今日特意買了肉回來,也感知到他將最好的部分都留了出來,試圖供奉給她。
他依舊固執地認為,是這鄉野的粗劣食物,不合她的口味。
“汝,大可不必如此辛苦。”
白璃的聲音在月夜裏顯得格外空靈。
在她看來,為了一口食物如此耗費心力,毫無必要。
王鐵柱聞言,臉上卻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辛苦……是辛苦些,可……早就習慣了。隻是……”
他猶豫了一下,聲音更低了些。
“現在多了個娘,家裏開銷更大了,我這點本事,怕是真的存不下錢了……”
他歎了口氣,滿是無奈。
他鼓起勇氣,再次小心翼翼地勸道:
“娘,你多少吃點東西吧?這都好幾日了,再這樣下去,身子骨怎麽受得了啊?你喜歡吃什麽?你告訴我,我一定想辦法給你弄回來!”
白璃的目光落在他寫滿焦慮的臉上,沉默了片刻。
“吾並無特別喜好。便是龍肉,也入不了眼。”
對她而言,這是陳述事實。
凡間煙火,神獸血肉,於她漫長的仙途而言,早已味同嚼蠟。
王鐵柱卻隻當她在開玩笑,憨厚地撓了撓頭,咧開嘴笑了。
“你真會說笑,這世上哪有龍啊……”
白璃並未解釋。
她看著王鐵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樸實的笑容,心頭忽然冒出一個問題,便隨口問了出來。
“汝不知吾的底細,便如此辛苦侍奉,可曾後悔?”
這個問題讓王鐵柱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他沉默下來,臉上的表情在月光下顯得有些複雜。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地搖了搖頭。
許是這幽靜深邃的月夜,許是這從未有過的“母子”閑聊,許是剛剛那匪夷所思的“飛天”經曆帶來的震撼,王鐵柱緊繃的心弦漸漸放鬆下來。
他不再像平時那般拘謹敬畏,反而生出一種傾訴的衝動。
“娘。”
他聲音低沉而認真。
“既然那天磕了頭,叫了你一聲‘娘’,那我就一定認到底!不管你是富家千金出來遊山玩水一時興起,還是……還是別的什麽高人,在你覺得玩夠了,離開之前,我王鐵柱都會把你當做親娘一樣伺候著!絕不後悔!”
他頓了頓,語氣裏充滿了自嘲和深深的愧疚。
“我隻恨自己沒本事,大字不識幾個,隻能出點力氣,幹些粗活累活,家裏條件就這麽點……讓你跟著我們受苦了。希望你……別嫌棄才好……”
他低下頭,不敢看白璃。
白璃靜靜地聽著,一縷神識悄然籠罩了他。
他說的話,字字句句,竟都是發自肺腑。
沒有算計,沒有圖謀。
她看著這個老實巴交的漢子,輕歎了一聲。
這個便宜兒子,過於老實了,或者說過於愚蠢了。
愚蠢得……讓她這看慣萬載滄桑、人心詭譎的仙尊,竟感到一絲……新奇?
白璃依舊不願下去,王鐵柱自然不可能安心回去堂屋睡覺。
他索性也坐了下來,就在白璃身邊不遠處的瓦片上,姿勢有些笨拙。
月華如水,靜靜流淌在兩人身上。
沒有了最初的恐懼和拘束,王鐵柱的話匣子徹底打開了。
他像是要把積攢了半輩子的話,都在這寂靜的月夜裏傾訴出來。
他講起早已過世的爹娘,講起爹娘走後與大哥分家時的委屈和心酸,講起大嫂秦氏如何刻薄摳搜,連根針都要計較。
他講起大丫出生時的狂喜,講起自己笨手笨腳抱著那團小小的軟肉,激動得像個傻子。
講起小丫出生時的驚險,張氏差點難產沒了半條命,他一個大男人在門外急得直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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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起秦氏當時如何陰陽怪氣地說“生不出個帶把的”,氣得他差點動手打人。
講起村長是個多麽好的長輩,大公無私。
講起村裏人,小氣,愛占點小便宜,但都沒有壞心。
講起隔壁的李嬸,是個熱心腸的好人,張氏坐月子的時候幫了大忙。
他講起今日在木坊,東家對大丫心懷不軌。
講起林星瑤當眾叫他“大哥”時,工友們集體傻眼、下巴都快掉地上的場景。
講起那一刻他心裏湧起的、從未有過的揚眉吐氣的快感……
王鐵柱絮絮叨叨地說著,聲音時而低沉,時而帶著笑意,時而充滿憤懣,時而飽含溫情。
他說了很多很多,那些生活的瑣碎,那些微小的悲喜,那些壓在心底的委屈和難得的高光時刻,像一條涓涓流淌的小溪,在這月色下,毫無保留地展現在白璃麵前。
白璃沒有打斷他。
她隻是偶爾在某個停頓處,輕輕地“嗯”一聲,表示她在聽。
她的目光時而落在遠方皎潔的月輪,時而落在身邊這個沉浸在回憶和傾訴中的凡人臉上。
那些對她而言微不足道、甚至無法理解的凡塵瑣事,此刻卻像一幅色彩斑斕、充滿煙火氣息的畫卷,在她麵前徐徐展開。
一種奇異的平靜感,取代了之前的困惑,悄然彌漫心間。
不知不覺,天邊泛起了一抹魚肚白,啟明星在東方閃爍。
王鐵柱猛地收住了話頭,看著逐漸亮起的天色,臉上剛剛還帶著追憶的笑容瞬間垮了下來,布滿了愁容。
“哎喲!光顧著說話了,天都亮了!”
他一夜未眠,此刻疲憊感如潮水般湧來,想到一會兒還要徒步去縣城,麵對那個刻薄勢利的東家,還要幹一整天累死人的活計,隻覺得雙腿灌了鉛般沉重。
白璃看著他瞬間變換的臉色,不解地問:“休息一日,又何妨?”
在她看來,身體疲憊,歇息便是最自然的選擇。
“不行啊!”
王鐵柱苦著臉搖頭。
“找個活計不容易。而且……昨天東家看上了大丫,被我拒了,鬧得很不愉快。我今天要是不去,或者去晚了,被他抓住把柄,恐怕這活就真的保不住了!”
想到李有財那張油膩刻薄、想找法子克扣工錢的嘴臉,王鐵柱就一陣心悸。
白璃微微蹙眉,提醒道:“林星瑤當眾喚汝大哥,那人也聽到了。”
在她看來,林星瑤的身份足以震懾那個凡人。
王鐵柱卻連連擺手,臉上帶著惶恐。
“娘,林小姐那是縣太爺的千金!人家知書達理,那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才叫我一聲大哥!那是抬舉我!我王鐵柱就是個泥腿子,哪敢真去高攀啊?更不能給人家添麻煩!”
白璃看著他那副惶恐不安又無比認真的樣子。
她依舊不太明白,為何有便捷的“人脈”卻不去利用?
但她沒有再問出口。
凡人的顧慮和堅持,似乎與她理解的規則並不相同。
她換了個提議:“可嚐試換個工,或自蓋一工坊,如何?”
王鐵柱聞言,臉上的苦澀更深了,他無奈地笑了笑,帶著深深的自嘲。
“娘,你說得輕巧。換工?哪有那麽容易,好的活計輪不到我。自己蓋工坊?我哪有那個本事啊!要手藝沒手藝,要本錢沒本錢!就算……就算天上掉餡餅,真有了點本錢,我也不敢去試啊!萬一賠個精光,那可怎麽辦?”
他看著白璃,眼神裏充滿了對未來的不確定和恐懼。
“富貴人家虧得起,可我們家不行啊!我有婆娘要養,有兩個閨女要拉扯,現在又有了娘……每一文錢都得精打細算!要是沒了銀錢,全家就得餓肚子!我身子結實,餓幾頓沒啥,可家裏除了我都是女眷,她們哪能受得了這個苦?我不敢賭,也賭不起啊!”
白璃沉默了。
這番肺腑之言,讓她再次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她無法理解的“責任”的重量。
為了“可能”的失敗而放棄“可能”的機遇?
這種選擇,在她漫長的生命裏,幾乎從未出現過。
天光逐漸大亮。
遠處已經有人家升起了嫋嫋炊煙。
想必張氏也快要起床了。
王鐵柱看著下方的院子,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他還沒弄清楚自己是怎麽上來的,現在又頭疼該怎麽下去。
總不能跳下去吧?
然而,王鐵柱隻覺得眼前一花,下一刻,雙腳便已穩穩地踩在了院子的泥土地上!
他驚愕地抬頭看向屋頂,白璃依舊端坐其上。
就在王鐵柱發愣之際,白璃的身影如同幻影般出現在他麵前。
她白皙的手掌輕輕一翻。
一把造型古樸的匕首憑空出現在她掌心。
匕首的刀鞘是某種溫潤的深色木料,刀柄末端鑲嵌著一顆深紅色寶石,在晨曦中流淌著火焰的光澤!
即使不懂行的人,也能一眼看出此物絕非凡品!
白璃手指一掃,那匕首飛入王鐵柱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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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便以此鋸木吧。應當會比汝之前輕鬆不少。”
說完,她不再理會王鐵柱,轉身走向主屋,身影沒入門扉的陰影中,隻留下淡淡的話音在清晨的微涼空氣中回蕩。
王鐵柱徹底懵了!
他低頭,呆呆地看著手中這把觸手溫涼、沉重壓手、華美得如同戲文裏王侯將相才配擁有的匕首!
那紅寶石的光芒刺得他眼睛發花!
“這……這……”
王鐵柱隻覺得這匕首燙手無比!
本能地就想追上去還給白璃!
這太貴重了!
他一個粗人,哪配用這個?
萬一弄壞了、弄丟了,把他全家賣了都賠不起啊!
可主屋的門,已經輕輕合上。
就在這時,隔壁小屋的門吱呀一聲推開,張氏走了出來。
看到王鐵柱傻愣愣地站在院子裏,以為他早起。
“孩他爹,你起這麽早?我這就去做飯。”
“啊?哦……哦!”
王鐵柱猛地回過神,觸電般地將那柄華麗的匕首緊緊攥在手心,藏到了身後。
“沒……沒事,不急。”
他強作鎮定地看著張氏走進灶房,這才飛快地低頭,再次看向手中這柄華貴得不像話的“伐木工具”。
他不懂,工坊裏鋸的都是麵盆粗的硬木大料!
這把匕首這麽小,能有什麽用?
砍個樹枝都費勁吧?
而且,這模樣……他也不敢拿出來用啊!
萬一被歹人看見了,還不得惹出大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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