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辭的“知彼”之路，在悄無聲息中穩步推進。春桃憑借著小恩小惠和日漸熟絡的人情往來，漸漸在侯府底層仆役中織起了一張細密的信息網。雖然接觸不到核心機密，但那些看似瑣碎的閑言碎語、人員變動、物品采買等細節，經過沈清辭的梳理分析，卻能勾勒出府內權力流動的微妙軌跡。
    三爺蕭景琰的崛起勢頭越來越明顯。他不僅接管了二房留下的部分產業，永寧侯似乎還有意讓他接觸一些軍中人脈，時常有身著軍服的將領前來拜訪，蕭景琰也越發忙碌，神采間多了幾分意氣風發。三奶奶李氏在內宅也越發活躍，對趙氏愈發殷勤，對下人則恩威並施，隱隱有取代昔日二奶奶王氏地位的勢頭。
    沈清辭冷眼旁觀，心中了然。蕭景琰的崛起，固然有侯爺扶持以製衡、並為世子備選的因素，但此人自身也絕非庸碌之輩。他行事沉穩，手段老練，賞罰分明，很快就在接手的事務中樹立了威信。這無疑對“病中”的世子構成了潛在的威脅。
    然而，蕭景珩那邊，卻依舊沉寂如水。他每日“昏睡”，病情“穩定”，仿佛對外界的一切變化渾然不覺。但沈清辭知道，這平靜之下，必然暗流洶湧。他枕邊那本《孫子兵法》再未出現過新的劃痕，可沈清辭每次去“侍疾”，都能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張力，仿佛他是一張拉滿的弓，在積蓄著力量，等待著最佳的釋放時機。
    這日，春桃帶回一個頗為耐人尋味的消息：“小姐，奴婢聽前院一個負責灑掃的小廝說，昨兒夜裏，他起夜時，好像……好像看到莫先生房裏的燈亮了大半夜，窗紙上還有人影來回踱步，似乎有什麽煩心事。”
    莫先生深夜獨步？沈清辭蹙眉。莫先生向來沉穩如山，能讓他如此煩心的事，絕非尋常。是朝中局勢有變？還是侯府內部出現了什麽他難以掌控的變數？
    “可還聽到什麽？”沈清辭問。
    “那小廝沒敢靠近，隻隱約聽到……好像有瓷器碎裂的聲音，很輕，但確實聽到了。”春桃補充道。
    沈清辭的心沉了下去。莫先生失態至此，事情恐怕不小。這會不會與蕭景珩有關？還是與三爺近日的活躍有關？
    她隱隱感覺到，侯府這潭看似平靜的水麵下，正有巨大的暗流在湧動，隨時可能掀起驚濤駭浪。
    就在這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氣氛中，一個意想不到的訪客，打破了墨韻堂多日的寧靜。
    來人是三奶奶李氏。她帶著兩個捧著錦盒的丫鬟，說是得了幾支上好的老山參，特意送來給世子補身子。
    “嫂子近日辛苦了，”李氏笑容溫婉，語氣親熱，“景琰得了這參，立刻就說要送來給大哥用。雖說大哥如今用不上大補之物，但留著以備不時之需也是好的。您照料大哥費心費力，自己也該好好補補才是。”她的話說得滴水不漏，既體現了對世子的關心，又暗含了對沈清辭的拉攏。
    沈清辭心中警鈴大作。李氏此舉，絕非單純送參這麽簡單。這是在試探？還是在為三爺拉攏她這個“貴人”世子妃？她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臉上露出受寵若驚又略帶不安的神情，連忙起身道謝：“三弟妹太客氣了，這如何使得？世子爺的病有太醫調理，妾身不過是盡本分，當不得如此厚禮。”
    “嫂子這就見外了，”李氏親熱地拉住她的手，“咱們是一家人，理應互相幫襯。如今大哥病著，景琰在府外奔波，咱們妯娌更該親近些才是。日後若有什麽需要，嫂子盡管開口，千萬別跟我客氣。”
    沈清辭心中冷笑，麵上卻是一派感激：“三弟妹如此關懷，清辭感激不盡。”
    李氏又坐著說了會閑話，言語間不時透露出三爺如今如何得侯爺看重，如何為府中事務操勞，隱隱有炫耀和示好之意。沈清辭隻裝作聽不懂，一味應和，態度恭順而疏離。
    送走李氏後，沈清辭看著那盒價值不菲的老山參，眼神冰冷。三房的手，伸得越來越長了。連她這個“病弱”世子妃，都成了他們試圖拉攏或控製的目標。
    這無疑是一個危險的信號。說明三房對自己的實力越來越自信，甚至可能開始覬覦世子的位置。而蕭景珩的持續“病重”，無疑助長了他們的野心。
    “把參收起來吧，”沈清辭對春桃淡淡道，“沒有太醫吩咐，不可擅用。”
    “是。”
    當晚，沈清辭去正房“侍疾”時，格外留意蕭景珩的反應。她像往常一樣伺候湯藥，但在擦拭他額頭時，用極低的聲音快速說了一句：“三房今日送參，意在拉攏。”
    她說完，仔細觀察著。這一次，蕭景珩搭在錦被外的手指，沒有任何動作。但他平穩的呼吸，似乎幾不可察地滯澀了那麽一瞬。
    雖然極其細微，但沈清辭捕捉到了。
    他聽到了。而且，他在意。
    微瀾已起，風浪將至。沈清辭知道，她必須更加小心地行走在這刀尖之上。三房的主動出擊，意味著平衡正在被打破。而蕭景珩，他還能“病”多久？他準備何時出手？
    答案，或許就隱藏在下一次暗流湧動的時刻。而她，必須做好迎接一切變故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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