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風雲金殿
字數:4717 加入書籤
艦隊駛入南海,風帆鼓蕩著歸鄉的急切。沿途州府聞訊,早已備好接風儀仗,但蕭景珩均以“軍務在身,歸心似箭”為由婉拒,隻命艦隊在幾個重要港口短暫停靠,補充淡水給養,便繼續北上。他深知,京中局勢波譎雲詭,早一刻回京,便能早一刻應對。
這一日,艦隊終於抵達天津衛外海。時值深秋,海風已帶凜冽,但碼頭上早已是人山人海,旌旗招展。皇帝特遣的禮部官員、永寧侯府闔府上下、文武百官代表,以及無數聞訊而來的百姓,將碼頭圍得水泄不通。當“靖海”號那巨大的船身緩緩駛入港口,桅杆上獵獵飄揚的龍旗與欽差旌節映入眼簾時,岸上頓時爆發出震天的歡呼!
蕭景珩一身戎裝,外罩欽差麒麟補服,立於艦首,身姿挺拔如鬆,雖經風霜,更顯堅毅沉穩。沈清辭身著世子妃品級大妝,靜立其側,端莊雍容,眉宇間帶著遠航歸來的風霜與沉澱後的寧靜。夫妻二人並肩而立,接受著岸上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與注視。
“臣蕭景珩,奉旨巡弋西洋,今克全功而返,叩謝陛下天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蕭景珩率屬官登岸,於禦前天使麵前,從容跪拜,聲音清朗,傳遍碼頭。
禮畢,在隆重的儀式中,蕭景珩夫婦登上禦賜車駕,在羽林衛的護衛下,返回京城。沿途百姓夾道歡迎,爭睹英雄風采,盛況空前。
然而,一入永寧侯府,尚未及與父母細敘別情,宮中的旨意便到了:陛下將於明日大朝,於金殿召見,垂詢西洋事宜。
“來了。”書房內,摒退左右,蕭景珩對沈清辭沉聲道。榮耀的背後,是瞬息萬變的朝局博弈。
“世子爺明日朝會,需慎之又慎。”沈清辭為他斟上熱茶,眉間微蹙,“妾身方才聽母親言,近日京中流言蜚語頗多,除卻之前所知,更有甚者,言世子爺在海外……私納藩女,有辱國體。此等汙蔑,雖荒誕,卻最易惑亂人心。”
蕭景珩眼中寒光一閃,冷笑道:“跳梁小醜,黔驢技窮。明日金殿之上,自有分曉。” 他沉吟片刻,“清辭,你明日依製入宮,向皇後、貴妃請安。內宮之中,或可聞得些許風聲,亦需借機,澄澈些事實。”
“妾身明白。”沈清辭點頭。
次日,旭日東升,鍾鼓齊鳴。百官身著朝服,序列於巍峨的皇極殿奉天殿)丹墀之下。氣氛莊嚴肅穆,卻暗流湧動。無數道目光,或欽佩、或嫉妒、或審視、或陰冷,都聚焦在立於武官班列前方的永寧侯世子蕭景珩身上。
“宣——巡弋西洋欽差、永寧侯世子蕭景珩上殿覲見——” 內侍悠長尖細的唱名聲響起。
蕭景珩整了整衣冠,深吸一口氣,步履沉穩,踏上漢白玉台階,步入金殿。陽光透過高窗,照亮殿內,九龍金漆寶座上,皇帝端坐,冕旒垂拱,麵容隱在光影中,看不真切,唯有一股無形的威壓彌漫開來。
“臣,蕭景珩,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蕭景珩於禦階下大禮參拜。
“平身。”皇帝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平和而威嚴,“愛卿遠涉重洋,宣威異域,辛苦了。”
“為陛下分憂,為社稷效力,臣之本分,不敢言辛苦。”蕭景珩起身,垂首恭立。
“嗯。”皇帝微微頷首,“西洋之事,朕已覽卿奏報。開通海路,撫慰藩屬,揚我國威,更與西番佛郎機人周旋,保我海疆安寧,卿之功績,朕心甚慰。”
“陛下天威浩蕩,將士用命,方有此微功,臣不敢居功。”蕭景珩謙遜道。
就在這時,文官班列中,一人出列,正是都察院左副都禦史周廷玉非之前被罷黜的那個,但屬同一派係),手持笏板,高聲道:“陛下!臣有本奏!”
殿內氣氛頓時一凝。該來的,終於來了。
“講。”皇帝語氣不變。
周廷玉朗聲道:“永寧侯世子巡弋西洋,固有微勞。然,臣聞其在外,擅啟邊釁,與佛郎機人屢次交戰,耗費國帑巨萬,致使將士傷亡,更恐引來西番大規模報複,壞我海疆來之不易之平靜!此豈人臣之道?此其一也!”
他頓了頓,繼續道:“其二,市舶司新立,世子奏稱利國利民。然據東南官員奏報,市舶司嚴查海貿,課以重稅,致使東南海貿凋敝,昔日賴海為生之商民失業者眾,怨聲載道,此非與民爭利而何?長此以往,恐生民變!”
“其三!”周廷玉聲音陡然提高,目光銳利地掃向蕭景珩,“臣更風聞,世子爺在海外,行為不檢,私納藩女,有損天朝體統!若此事屬實,則其功不掩過,懇請陛下明察!”
三條罪狀,條條致命!尤其是最後一條,直指私德,惡毒無比!殿內一片嘩然,不少官員交頭接耳,目光複雜地看向蕭景珩。
龍椅上,皇帝沉默不語,光影下的麵容看不出喜怒。
蕭景珩心中冷笑,麵上卻依舊平靜,他出列一步,躬身道:“陛下!周禦史所言,純屬捕風捉影,構陷之詞!臣懇請陛下,容臣一一辯白!”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準奏。”皇帝吐出兩個字。
蕭景珩直起身,目光如電,掃過周廷玉,聲音清晰而沉穩,響徹大殿:“周禦史言臣‘擅啟邊釁’?敢問禦史,可是佛郎機人戰艦炮擊我朝藩屬、劫掠我朝商船在先?可是其兵臨滿剌加、古裏港,欲行不軌在先?臣奉旨靖海,保商安民,敵犯我疆,豈有不戰之理?難道要如宋襄公一般,坐視敵寇肆虐,方為‘不啟邊釁’?至於耗費國帑,陛下明鑒,市舶司新立至今,所征關稅,已倍於水師歲耗,更有盈餘充盈國庫,賬目清晰,何來‘耗費’之說?陣亡將士,皆為國之忠魂,陛下已厚加撫恤,英靈在上,豈容輕侮!”
他言辭犀利,有理有據,頓時將第一條指控駁得體無完膚。周廷玉臉色微變。
蕭景珩不給其喘息之機,繼續道:“其二,言市舶司‘與民爭利’?更是荒謬!市舶司所課之稅,皆有定製,遠低於昔日胥吏盤剝、海盜勒索之數!所打擊者,乃勾結海盜、走私違禁之奸商!所保護者,乃守法經營、依法納稅之良賈!東南海貿,非但未凋敝,反因海靖盜平而日益繁榮,此有各口岸關稅激增為證!周禦史所謂‘怨聲載道’,不知源於何處?莫非是那些斷了財路的走私巨賈之‘怨’?”
這番話,直接將“與民爭利”的帽子反扣到那些不法商人頭上,邏輯嚴密,擲地有聲。不少官員暗暗點頭。
“至於第三,”蕭景珩聲音陡然轉冷,帶著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目光直視周廷玉,“私納藩女?此等汙人清譽之詞,出自禦史之口,實乃都察院之恥!臣妻沈氏,乃陛下欽封世子妃,一路隨行,襄讚軍務,記錄風土,恪盡婦道,天地可鑒!周禦史構陷大臣,汙蔑命婦,依據何在?若拿不出真憑實據,便是欺君罔上,誹謗之罪!”
他最後一句,聲如洪鍾,帶著沙場淬煉出的殺氣,震得周廷玉不由自主地後退半步,臉色煞白。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內侍急促的通報聲:“啟稟陛下!皇後娘娘宮中有要事稟奏!”
皇帝眉梢微動:“講。”
一名太監入內,跪奏道:“稟陛下,皇後娘娘讓奴才來回:今日世子妃沈氏入宮請安,言及西洋風土,提及彼處藩女皆赤足黝麵,不通禮儀。世子妃感念陛下、娘娘恩德,更言世子爺在外,日夜操勞軍國大事,與將士同甘共苦,身邊僅有老仆伺候,起居簡樸,常以‘持身不正,何以正人’自省。娘娘聞之,深為感動,特命奴才將世子妃進獻的西洋珍奇香料呈於禦前。”
太監話音落下,殿內一片寂靜。皇後此舉,看似家常,實則是在最關鍵的時刻,以最自然的方式,為蕭景珩的“私德”做了最有力的背書!尤其那句“持身不正,何以正人”,更是畫龍點睛!
周廷玉徹底慌了神,支吾著難以應對。
皇帝深邃的目光在蕭景珩與周廷玉之間掃過,良久,緩緩開口,聲音不帶絲毫感情:“周廷玉。”
“臣……臣在!”周廷玉噗通跪倒。
“風聞奏事,乃言官之責。然,】”皇帝語氣轉冷,“彈劾重臣,需有實據。爾今日所奏,前兩條,蕭愛卿已自辯清楚。第三條,汙人清譽,更是無稽之談!皇後宮中亦有耳聞,可見爾之所言,虛妄不實!朕念爾身為言官,暫不深究。罰俸一年,以儆效尤!退下!”
“臣……謝陛下隆恩!”周廷玉麵如死灰,磕頭謝恩,狼狽退下。
皇帝目光轉向蕭景珩,語氣緩和了些:“蕭愛卿受委屈了。卿之忠勤,朕深知。西洋新辟,百事待興,卿還需再接再厲。”
“臣,定當竭盡全力,不負聖望!”蕭景珩重重叩首。
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在金殿之上,以蕭景珩的全麵勝利而告終。然而,誰都明白,這僅僅是開始。退朝時,蕭景珩能感受到背後那些愈發陰冷的目光。真正的較量,在退朝之後,才剛剛展開。
當他走出皇極殿,刺眼的陽光照射下來。沈清辭已在宮門外等候,見他出來,迎上前,微微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夫妻二人攜手,走向那看似花團錦簇,實則殺機四伏的歸途。
喜歡嫡女謀,掌家主母不好惹請大家收藏:()嫡女謀,掌家主母不好惹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