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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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哥救命!”
    練功最怕被打斷,輕則氣血逆行,重則走火入魔。
    更遑論晉階金丹的關鍵時刻。
    蘇茵兒淒厲的喊叫刺入耳膜,陸星沉的腦袋裏仿佛撞進了千萬隻馬蜂,好一陣刮刺難言。
    他壓製住受到驚擾的心緒,想要掐訣再衝。
    “砰!砰砰砰!”
    蘇茵兒用力拍打阻攔在她身前的護法陣。
    緩慢流動的光紋微微扭曲,映著她一張焦急到變形的臉。
    “表哥!要出人命了表哥!”
    “砰砰砰!”
    “表哥我知道你聽得見!你快出來啊!”
    “砰砰砰砰!”
    “表哥你再不理我,我就、我就一頭碰死在這裏了!”
    “我數三聲,三——”
    陸星沉不得不強行收功。
    奔湧衝擊金丹的龐大靈氣陡然被阻斷,一瞬間的反衝錘擊之力何等劇烈,震得他經脈嗡顫,苦不堪言。
    他睜開雙眼,對上蘇茵兒急切埋怨的視線。
    一時間,陸星沉心口悶窒,喉頭發甜,嘴舌發苦。
    揮袖撤去護法陣,他啞聲開口:“又怎麽了?”
    蘇茵兒紅著眼喊道:“出大事了!快,快跟我來!”
    她返身往外奔去。
    陸星沉隻好單手摁住劇痛的丹田,提步跟上前。
    他咬牙道:“不是說了我要閉關?”
    “表哥!”蘇茵兒回眸跺腳,“人命關天,你怎麽還惦記著閉你的關啊?阿寶都被他們抓了,你再不站出來幫他,他被他們打了殺了怎麽辦!”
    陸星沉兩眼一黑又一黑。
    他一字一頓地問:“蘇家寶,他又闖什麽禍?”
    蘇茵兒隻顧著焦急,雙手拽他衣袖:“表哥你快帶我飛過去啊!要不來不及了!都什麽時候了,去了再說啊!”
    陸星沉隻得深吸一口氣,並指招出劍來。
    他口中發苦,丹田經脈一片紊亂,靈氣在體內胡衝亂撞,往日如履平地的禦劍隨風,此刻搖搖晃晃,勉勉強強,好不艱難。
    “唰——”
    落地時,劍尖竟收不住勢,紮進土裏,撬起一蓬飛塵來。
    眾目睽睽之下,陸星沉深感丟臉,不想叫人看出虛弱,幹脆裝出一副情急失態的樣子。
    “怎麽回事?!”
    視線匆匆一掃。
    隻見蘇家寶被人按在一塊石頭上,臉朝下,腚朝上,像個泥鰍似的在掙動,嘴裏不幹不淨罵著髒話。
    不遠處躺著一道小小的身影,也是個六七歲的孩童,身上沾滿泥土,額頭破了個大洞,一臉血汙。
    孩童重傷昏迷,一名醫修勾肩駝背蹲在旁邊,正用心藥護住他性命。
    幾個外門弟子正用力攔著一個青臉赤目的師兄,不讓他上前。此人狠狠盯著蘇家寶,目光似要噬其血肉——他便是受害者的親人了。
    陸星沉心下一咯噔。
    “表哥!”蘇茵兒搖晃他的胳膊,“你快讓他們把阿寶放了!你看他多難受!”
    “姐!姐夫!”
    蘇家寶看見人來,立刻發出尖利的嚎叫,“快點救我!救我!姐夫打他們!給我打死他們!”
    陸星沉厭煩的表情忽地一僵。
    他在人群裏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扶玉……”
    扶玉是跟著烏鶴過來的。
    聽聞蘇家寶把一個孩童推下小斷崖,摔了腦袋,性命危急。
    孩子母親求到玄木峰,烏鶴便趕了過來。
    此刻正用心藥救人。
    “扶玉,你聽我……”
    陸星沉想要上前解釋自己不是什麽姐夫,蘇茵兒卻拚命拽住他衣袖,“表哥,你不能不管阿寶,他是被冤枉的呀!他身體不好,還被這麽多人欺負!”
    聽她顛倒黑白,一眾外門弟子紛紛怒目而視。
    “陸師兄,誰都沒有冤枉他!”
    “他就是故意的!小小年紀心腸如此歹毒!”
    “這小孩搶別人糖餅,別人不給,他就推人——我在那邊親眼看見了!”
    陸星沉低頭去看,地上是有一些散落的碎餅。
    蘇家寶尖聲叫道:“你們這些外門的下等人,憑什麽不給我糖吃!”
    這話一出,眾人臉都青了。
    陸星沉臉色最難看。此刻他丹田絞痛,經脈裏靈氣紊亂,蘇家寶的嚎叫落在他耳中,遠比殺豬刺耳。
    他從未說過外門弟子是下等人這樣的話。
    但蘇家寶當眾這麽一嚷嚷,旁人隻會以為是他教的,簡直百口莫辯。
    陸星沉深深吸氣,拉下臉,盯向蘇家寶:“先把人放開,問問清楚。”
    別讓他繼續鬼哭狼嚎了。
    押住蘇家寶的兩名弟子不願不願鬆開手。
    蘇茵兒心疼奔上前,把蘇寶家摟進懷裏,上上下下地摸著他檢查:“阿寶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哪裏疼?”
    蘇家寶嗚哇大哭。
    “你這該子,哭什麽啊!”蘇茵兒輕輕拍他胳膊,“你快說話!快快告訴表哥,你沒推人,對不對?那個人他是自己掉下去的,是不是?你正好在邊上,被人冤枉了,是不是這樣,你快說呀!”
    蘇家寶隻是壞,倒也不傻。
    蘇茵兒這麽一提醒,他立刻扁著嘴叫嚷起來:“我隻是輕輕推了他一下,根本不會掉下去!他自己故意掉下去,他想害我!姐夫,他是故意害我!這些人都害我!”
    陸星沉隻覺焦頭爛額。
    若是問他本心,他恨不得把這禍害扔出去給人抵命。
    但是不行。
    表妹把這個弟弟護得眼珠子似的,蘇家寶出事,恐怕她也活不成。
    心下一定,他望向那個看見蘇家寶推人的弟子:“你確定蘇家寶故意推人墜崖,而不是孩童之間打鬧出了意外?”
    他語氣極重。
    外門弟子點頭:“我是看見了……”
    陸星沉打斷:“你敢對天起誓,此事必定是故意,而非意外?”
    外門弟子一愣:“這……我是看見他推人,接著人就掉下去了……我又不是他本人,你讓我起什麽誓啊?”
    陸星沉頷首:“所以你並不能確定。”
    外門弟子都氣笑了:“陸師兄你未免也太偏心眼了吧!”
    陸星沉抿唇:“我隻是不想冤枉任何一個人。”
    “對!”蘇茵兒揚起臉,“我絕不會,絕不會讓任何人冤枉阿寶!”
    陸星沉眼珠忽一頓。
    他餘光瞥見,扶玉溜溜達達去了墜崖的地方。
    隻見她低頭看看地上的腳印,接著抬起雙手,比比劃劃:“這樣,這樣,啊,下去了。”
    “扶玉,別鬧。”
    陸星沉大步流星趕過去,踏上兩個孩童留下的痕跡,低聲道,“我知道你不喜歡蘇家寶,我更是。你別管這些了,等我回頭與你解釋,好不好?”
    扶玉抬眸,見他額心黑線之上又添了一股血光災氣。
    陸星沉深深望向她,目光飽藏難言的隱痛——他絕無二心,但世事推著他,不得不做出一些令她誤會的舉動。
    她眉眼寧靜,更叫他心如刀絞。
    “扶玉……”
    “表哥!”蘇茵兒突然橫身插到二人中間,截斷了陸星沉凝望扶玉的視線。
    陸星沉下意識蹙起眉頭。
    蘇茵兒左右搖晃他的胳膊,大聲說正事:“表哥,那個人不是說阿寶在這兒推了人麽!這兒離崖邊還有好一段呢,怎麽可能推得下去!要我說啊,明明就是那小孩貪玩不小心,這才自己掉下去了!”
    她的臉上並沒有絲毫愧疚。
    陸星沉不自覺微微偏了下頭。
    在他心目中,表妹向來是最柔弱、最善良的。這樣一個女子,在維護弟弟的時候,竟也露出了他不曾見過的另一麵。
    “你……你信口雌黃!”受害者的父親目眥欲裂,“你們這對黑心姐弟,不得好死!”
    蘇茵兒反唇相譏:“誰黑心,誰挨報應!”
    “噗!”受害者父親噴出一口血。
    眾人臉上露出怒色,一道道帶著火氣的目光射向蘇茵兒。
    有陸星沉在旁,蘇茵兒絲毫不懼。
    “哼!”她道,“難怪你們這些人進不了內門,一個個是非不分,張嘴就來。阿寶他一個小孩子,身體又不好,哪有力氣把人推出那麽遠去?不信我推給你們看!”
    她美目一轉,落在愣神的陸星沉身上。
    方才見他一直盯著扶玉看,她心裏便十分不是滋味。
    此刻半是嗔怪,半是調笑,故意揚起雙手,重重往他身上一推——
    “怎麽可能推得下……”
    最後一個字卡在喉嚨裏。
    蘇茵兒瞳孔猛烈收縮,眼睛裏清晰映出一幕堪稱詭異的畫麵。
    陸星沉如斷線風箏般栽出去了。
    栽出去了。
    空氣久久凝固。
    “——嘭!”
    墜落聲傳來,懸崖上方更是落針可聞。
    “這……這是……”
    看見蘇家寶推人的弟子揉了揉眼睛,語氣遲疑:“我這回,沒看錯,吧?陸師兄被,推下去,啦?”
    “不對啊……”另一名弟子茫然撓頭,“就算掉下去,他怎麽不禦劍啊?”
    “是啊,他怎麽不禦劍……難道是不想嗎?”
    陸星沉不是不想禦劍。
    隻是他經脈中的靈氣早已紊亂,猝不及防被一股蠻力撞到半空,剛一提氣,便是一大口鮮血噴了出來。
    他強行掐訣,丹田裏傳出的刺痛直叫他兩眼冒黑星。
    招出的長劍悲鳴一聲,墜得比他本人還快。
    眼看就要落地,他來不及多想,匆忙調動靈氣,護住周身要害。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