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孢子蝕骨與倒計時歸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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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筏切開濃稠如墨的沼澤水麵,船底摩擦著水下糾纏的腐草,發出令人牙酸的黏膩聲響。空氣凝滯,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著浸透千年腐朽的淤泥,腥冷沉重地墜入肺腑。蘇彌蜷縮在皮筏一角,懷中緊箍著那個鉛灰色的蘇聯手提箱。4.18kg的重量沉甸甸地壓在心頭,那是被硬生生剜走量子隧穿知識後的冰冷空洞,是母親溫暖笑容正加速模糊的刺骨恐慌。
    筏首,陸離的身影幾乎與濃霧融為一體,破碎的黑袍在濕冷的夜風中紋絲不動。筏尾,雷蒙臉上藍色的閃電紋路在黑暗中不安地明滅。皮筏中央,雷燼裹在腥膻的獸皮裏,斷臂處厚厚的繃帶被墨綠色的藥汁浸透,昏迷中的每一次粗重喘息都帶著破風箱般的雜音。
    突然——
    嗬......嗬嗬嗬!
    皮筏中央,昏迷的雷燼喉嚨裏爆發出一串含混不清、如同鏽蝕齒輪強行齧合的嘶鳴!他那隻完好的左手猛地痙攣般抬起,五指死死攥緊!覆蓋著焦黑臂甲的斷臂處,原本隻是微弱閃爍的紅光驟然暴漲!刺目欲盲的猩紅光芒瞬間撕裂了周圍的黑暗,將整艘皮筏和筏上的人映照得一片血紅!
    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遠古戰場的血腥與鐵鏽氣息,混合著機械過載的灼熱焦糊味,猛地爆發開來!
    神母!雷蒙被這突如其來的劇變嚇得魂飛魄散,手中的骨篙差點脫手。
    陸離的身影如鬼魅般瞬間出現在雷燼身側!他清冷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不加掩飾的凝重與驚疑。並指如劍,指尖一點凝練至極的幽藍微光瞬間亮起,快如閃電般點向雷燼斷臂處那狂暴猩紅光焰的核心!
    嗡——!
    幽藍與猩紅兩股力量猛烈碰撞!發出一聲沉悶到令人心髒驟停的異響!陸離指尖的幽藍光暈強行壓製住爆發的煞氣,將其狠狠按回臂甲之下。
    紅光迅速黯淡,臂甲內部發出更加密集刺耳的嘎吱...哢嚓...聲,如同精密的金屬骨骼正在寸寸斷裂!雷燼的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口中溢出一縷暗紅的血沫,再次陷入更深的昏迷。
    陸離迅速解開雷燼斷臂處的繃帶。眼前的景象讓蘇彌倒抽一口冷氣!
    傷口周圍原本被草藥勉強壓製的紫黑色紋路,此刻如同活過來的毒蛇,瘋狂地向上蔓延!它們不再是靜止的線條,而是在皮肉下扭曲、蠕動,像無數細小的藤蔓根須,貪婪地鑽向雷燼的肩胛、脖頸!被紋路覆蓋的皮膚呈現出一種令人作嘔的、半腐爛的灰敗色澤,高高腫起,皮膚表麵鼓起一個個細小的、不斷蠕動的膿包,裏麵隱隱透出紫黑色的微光。一股濃烈的、混合著腐爛植物和鐵鏽的惡臭彌漫開來。
    騰根孢子!陸離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冷冽,喚醒了!它們在瘋狂增殖,吞噬他的血肉精元!若蔓延至心脈......他後麵的話沒說完,但冰冷的眼神已說明一切。
    就在這時,異變再生!
    蘇彌懷裏的手提箱毫無征兆地劇烈震動起來!發出前所未有的、低沉的嗡鳴!不是警報的尖嘯,而是一種帶著強烈指向性的、如同引擎預熱般的震顫!
    懸浮的dos界麵幽光大盛!代表青丘坐標的標記【qingqiu】,其下方一直跳動的猩紅倒計時數字,在蘇彌和陸離緊縮的瞳孔注視下,瘋狂閃爍、歸零!
    【000000】
    歸零的瞬間!
    嗡——!
    一聲奇異的、仿佛來自大地深處的低沉共鳴,以皮筏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聲音並不刺耳,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震顫,讓筏上三人的心髒都隨之一沉。
    緊接著,前方那濃得化不開、仿佛亙古不變的墨色濃霧,毫無征兆地劇烈翻湧、旋轉起來!如同平靜的水麵被投入巨石!霧氣中心區域的灰色迅速變淡、稀薄,如同舞台的帷幕被無形之手猛地拉開!
    一幅光怪陸離到極致的景象,透過稀薄的霧氣,驟然呈現在眾人眼前!
    腳下渾濁的沼澤水消失了,皮筏仿佛憑空懸浮在一片虛無之上。一條寬闊的街道蜿蜒向前,路麵並非石板或泥土,而是由無數塊巨大、瑩白如玉的獸骨拚接鋪就!骨骼表麵天然生成的紋路流淌著柔和而冷冽的微光,將整條街道映照得如同月光下的冰川。
    街道兩旁,是層層疊疊、依著某種奇異山勢向上堆疊的建築。這些建築的形態詭譎得令人頭皮發麻——飛簷鬥拱扭曲成不可思議的角度,仿佛被巨力掰彎又強行固定,隨時會轟然倒塌,卻又奇異地維持著脆弱的平衡。屋簷下、窗欞間,纏繞著開滿幽藍色花朵的藤蔓,那些花朵無風自動,散發著微弱的熒光。
    最攝人心魄的是光。
    無數形態各異、散發著或柔和或詭異光芒的燈籠懸浮在街道上空、簷角之下,構成了這片空間唯一的光源。
    有的燈籠素白如紙,薄得近乎透明,內裏卻跳躍著一簇簇幽藍色的火焰,火焰的形狀不斷變幻,時而如蜷縮的狐狸,時而如扭曲的人臉,無聲地燃燒著。那是狐火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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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的燈籠嫣紅如血,用薄如蟬翼的紅色紗絹蒙成,流淌著蜜糖般粘稠甜膩的光暈,燈光所及之處,空氣似乎都變得馥鬱而曖昧。這是醉生紗。
    還有的燈籠漆黑如墨,燈罩竟是由漆黑的獸骨鏤空雕刻而成,蝕刻著無數痛苦扭曲、無聲呐喊的麵孔,慘綠色的光芒從那些空洞的眼眶和嘴巴裏透射出來,在地麵投下晃動如鬼爪的光斑。此為怨骨籠。
    各色光暈交織流淌,將整條瑩白的骨街渲染得光怪陸離。若有若無、忽高忽低、不成曲調的絲竹樂聲如同鬼魅的囈語,無孔不入地鑽入耳膜。那股甜膩到令人發齁的異香更加濃鬱了,像千百種奇花異卉被強行糅合、發酵。
    整條街道燈火通明,繁華似錦,卻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死寂。那些懸浮的燈籠兀自亮著,那些扭曲的建築沉默矗立,街道上......空無一人!燈籠的光芒照射在瑩白的骨街上,地麵竟映不出任何物體的影子!光線仿佛被那些散發著微光的白骨徹底吞噬了。
    在骨街的盡頭,霧氣最為稀薄之處,一座巍峨的牌坊懸浮在半空!
    牌坊的基座是兩隻巨大、交叉的狐爪骸骨,尖銳的骨刺猙獰外露。支撐牌坊的立柱,則是兩根粗壯得驚人的脊椎骨,一節節環環相扣,直刺上方。牌坊的頂部,赫然是一個巨大無比的狐首骸骨!那狐首骸骨大張著巨口,森白的獠牙如同門柱,空洞的眼窩裏,兩團跳躍不息、顏色不斷在幽藍、慘綠、暗紅之間變幻的狐火熊熊燃燒。牌坊正中,懸著一塊同樣由白骨雕成的匾額,上麵蝕刻著四個扭曲猙獰、仿佛是用利爪硬生生撓出來的古老篆字——
    萬憶皆允!
    每一個筆畫都透著一股貪婪的吸力,仿佛要將所有注視者的靈魂都從眼眶裏扯出來,吸入那牌坊深處燃燒的狐火之中。穿過那森然張開的巨大狐口,隱約可見牌坊後方,一座更加恢弘、燈火輝煌、雕梁畫棟的樓閣虛影懸浮在更深遠的霧氣裏,簷角懸掛著巨大的、仿佛由凝固血液鑄成的暗紅色銅鈴,無聲地懸垂著。
    青丘狐市!入口!
    這景象隻持續了短短一瞬。皮筏前方的霧氣通道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縮、彌合!
    入口!青丘!雷蒙發出難以置信的驚呼。
    陸離眼中精光爆射,沒有絲毫猶豫!雷蒙!左前方!全力撐篙!快!
    雷蒙被吼聲激得一個激靈,求生的本能壓倒恐懼。他臉上青筋暴起,用盡全身力氣,將手中的骨篙帶著破空之聲,狠狠刺入左前方陸離所指方向的水流,用盡吃奶的力氣向後猛撐!
    皮筏猛地一個急轉,船頭對準那即將閉合的霧氣通道,如同離弦之箭般射了進去!
    冰冷、粘稠、帶著奇異阻力和微弱甜香的霧氣瞬間包裹了整艘皮筏!視野被徹底剝奪,隻剩下翻滾的灰白。沼澤的腐臭和蠃魚殘留的腥氣被徹底隔絕在外。皮筏在粘稠的霧氣中穿行,速度驟然減緩,如同陷入無形的泥沼。
    陸離!蘇彌在翻滾的濃霧中大喊,手死死按在懷中冰冷的手提箱上,九尾狐的心頭血......到底要什麽代價?
    霧氣翻湧,陸離的聲音從前方傳來,穿透粘滯的空氣,帶著一種洞悉規則卻更顯殘酷的冰冷:
    狐族貪婪,尤嗜生靈最熾烈純粹的情感與記憶。喜悅、悲傷、愛戀、仇恨......皆是它們的珍饈。而心頭血,乃狐族性命之源......需以一段刻骨銘心為引。或是至純之愛,或是至深之恨,或是......足以支撐一個靈魂存在下去的本身。
    每一個詞都像重錘砸在蘇彌心上。她猛地想起獸皮地圖上那個閃爍著慘綠熒光的三叉戟標記,想起水中倒影那抹非人的冷笑。母親的麵容正在腦海中加速模糊......她還有什麽刻骨銘心可以支付?
    蘇彌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如墜冰窟。她下意識地抱緊了懷中的手提箱。冰冷的金屬外殼緊貼著她汗濕冰冷的胸口。前路,那燈火詭譎、死寂無聲的狐市,是救命的希望之地,還是更深、更絕望的吞噬深淵?
    皮筏在濃霧中緩慢前行,每一次顛簸,都讓箱子的重量在她心頭重重砸下。她低頭,看向皮筏邊翻湧的灰白霧氣。
    霧氣如鏡,映出她蒼白憔悴、淚痕狼藉的臉。而那張臉的倒影嘴角,正極其詭異地、無聲地向上拉扯著,形成一個巨大、僵硬、完全剝離了人類情感的、純粹由霧氣顆粒構成的——非人笑容。
    仿佛在嘲笑著她即將支付的,那無法承受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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