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心頭血與母親懷抱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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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憶皆允。
巨大的狐首骸骨牌坊懸在身後,空洞眼窩裏跳躍的幽藍、慘綠、暗紅三色狐火,將這四個扭曲猙獰的古老篆字映得如同活物。每一個筆畫都像貪婪的吸盤,拉扯著蘇彌的靈魂。牌坊深處,那座燈火輝煌、懸掛暗紅血鈴的樓閣虛影,在霧氣中若隱若現,無聲散發著不祥的誘惑。
塗山月冰冷的聲音還在骨街死寂的空氣裏回蕩:情感是唯一真實的貨幣,記憶是永不貶值的黃金。交易,或掠奪,皆由爾等。但後果......自負。
蘇彌打了個寒顫,指尖殘留著水晶方碑的冰冷觸感,腦海中那份被抽離的初見之喜隻剩下一個空洞的標簽——她知道曾因解出難題而喜悅過,卻再也無法重溫那份純粹的、帶著微醺暖意的成就感。懷裏的手提箱沉甸甸地壓在心口,dos界麵上那個冰冷的【4.19kg】像無聲的嘲笑,嘲笑著她支付的。
神母......雷蒙的聲音帶著哭腔,他攙扶著昏迷的雷燼,後者高大的身軀幾乎壓垮了少年瘦弱的肩膀。雷燼斷臂處的繃帶再次被暗紅血漬浸透,裸露的金屬管線閃爍著不祥的紅光,紫黑色的藤蔓狀紋路在繃帶下不甘地蠕動,仿佛隨時會衝破草藥的壓製。
陸離收回望向塗山月消失方向的幽深目光,破碎的黑袍拂過腳下瑩白如玉、散發著冰冷微光的獸骨地麵。他走到雷蒙身邊,那隻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按在雷燼滾燙的額頭上,指尖一縷微弱的幽藍光暈滲入皮膚。
孢子正在加速侵蝕他的生機。陸離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穿透死寂的緊迫感,必須盡快找到九尾狐心頭血。走。
他率先邁步,沿著這條由巨大獸骨鋪就、光怪陸離的街道前行。蘇彌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恐慌和空洞感,抱著箱子跟上。雷蒙咬緊牙關,拖著雷燼緊隨其後。
骨街死寂無聲,隻有他們踩在光滑骨麵上發出的輕微聲響,卻詭異地沒有留下任何影子。光線仿佛被這些散發著微光的白骨徹底吞噬了。兩側層層疊疊、扭曲向上的建築沉默矗立,黑洞洞的門窗如同無數隻窺探的眼睛。飛簷鬥角扭曲成不可思議的角度,仿佛被無形的巨手強行掰彎,又詭異地維持著脆弱的平衡。纏繞其上的幽藍花朵藤蔓無風自動,散發著微弱的熒光。
懸浮在空中的燈籠是唯一的光源,卻將這死寂渲染得更加詭異。
狐火燈素白如紙,內裏跳躍著幽藍火焰,火焰變幻著狐狸與人臉的形狀,冰冷的光將附近骨麵映得一片慘青。醉生紗嫣紅如血,流淌著蜜糖般粘稠甜膩的光暈,馥鬱到發齁的香氣無孔不入,帶著誘人沉淪的魔力。怨骨籠漆黑如墨,燈罩由漆黑獸骨鏤空雕刻而成,蝕刻著無數痛苦扭曲、無聲呐喊的麵孔,慘綠色的光芒從空洞的眼眶和嘴巴裏透射出來,在地麵投下晃動如鬼爪的光斑。
若有若無、忽高忽低、不成曲調的絲竹樂聲如同鬼魅的囈語,持續鑽入耳膜,勾動著心底深處隱秘的思緒。甜膩的異香混雜著一種更深的、源自骨髓的陰寒,織成一張無形的網。
街道兩旁零星分布著一些攤鋪,形態各異。有的隻是在地上鋪一塊顏色暗沉的獸皮,上麵隨意擺放著幾件散發著微光的物品;有的則依托在扭曲建築的廊柱下,懸掛著奇異的招牌。攤主大多是半人半狐的存在,拖著數量不等的蓬鬆尾巴,尖耳在詭譎燈光下微微顫動。他們的眼神警惕而麻木,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冷漠,對蘇彌這幾個明顯的外來者隻是投來短暫的一瞥,便移開了視線,如同看著幾塊會移動的石頭。
沒有吆喝,沒有討價還價,隻有死寂。
這裏......好安靜。雷蒙的聲音發顫,藍色的閃電紋路在他臉上不安地明滅,他們......都不說話?
不是不說話,是本身在這裏也是交易品的一種。陸離的聲音平穩地響起,他走在前麵,破碎的道袍下擺拂過冰冷的骨麵,沒有留下一絲痕跡。他仿佛一個行走的圖書館,開始為這光怪陸離之地進行注解。青丘狐市,以記憶為基,情感為幣。言語承載著思緒,思緒凝結著記憶和情感。無意義的喧囂是浪費,有價值的密語......則需等價交換。
他微微側頭,目光掃過路邊一個不起眼的攤位。攤主是個蜷縮在陰影裏的老狐,臉上溝壑縱橫,幾乎與身後的黑暗融為一體。他麵前的破舊獸皮上,隻擺著三樣東西:一枚淚滴狀的漆黑晶石,散發著深海般的幽寂與沉重;一個不斷變幻色彩卻極其脆弱的泡泡,裏麵似乎有模糊的笑臉閃過;還有一團如同凝固血漿般的暗紅絮狀物,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怨毒氣息。
陸離的指尖極其隱秘地拂過旁邊一根纏繞著幽藍花朵的冰冷廊柱。
嗡!
一股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信息流瞬間順著他的指尖湧入腦海。陸離的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深邃的眼眸中幽光一閃而過,如同掃描儀讀取了數據。他繼續前行,聲音清晰地傳入蘇彌和雷蒙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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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那三樣東西了嗎?陸離指向那個老狐的攤位,那便是最直觀的記憶貨幣形態。
蘇彌的目光立刻被吸引過去。
那枚漆黑的晶石,陸離的聲音帶著一種洞悉規則的冰冷,是一段至深之悲,比如至親骨肉永訣的絕望,或者畢生追求徹底崩塌的幻滅。凝練純粹,曆久彌堅。在青丘,這是最硬的通貨,價值最高,被稱為。
黑鑽在幽暗的光線下折射出令人心頭發沉的微光,蘇彌仿佛能聽到其中蘊含的無盡哀鳴。
那個不斷變幻色彩的氣泡,陸離指向那脆弱的泡泡,短暫之樂,比如一次酣暢淋漓的飽食,或者一場無關緊要的賭局勝利。輕浮易碎,轉瞬即逝。這便是最廉價的貨幣,。價值極低,且隨著時間推移或重複獲取,會迅速貶值。
泡泡表麵流光溢彩,但內部的笑臉模糊不清,似乎隨時會地一聲破裂消散。蘇彌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被抽走的初見之喜,大概也就是一個稍大些的彩泡吧?
那團暗紅的絮狀物,陸離的聲音沉了幾分,刻骨之恨。恨意越純粹,越持久,價值越高。但恨意往往伴隨著強烈的自我毀滅傾向和不可控的風險,如同雙刃劍,流通性不如,價值次之,被稱為。
那團血絮如同有生命般微微蠕動,散發出的怨毒氣息讓雷蒙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心頭血呢?蘇彌抱著箱子,急切地追問,那個塗山月要的至純至深的守護之愛,又是什麽形態?值多少......黑鑽?她問出最後半句時,聲音有些幹澀。
陸離的腳步在一家掛著髓玉齋招牌的店鋪前停下。店鋪的門麵相對,由某種溫潤的青色玉石雕琢而成,門口懸掛著兩盞素白的狐火燈。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聲音裏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凝重:
九尾狐的心頭血,是狐族性命交修的本源精粹,蘊含磅礴生機與淨化之力,非尋常記憶貨幣可比。它並非由情感記憶直接凝成,而是需要狐族以自身本源為爐,情感記憶為薪,自願淬煉而出。其價值......無法用黑鑽衡量。索取它,要麽付出對方無法拒絕的天價情感記憶——比如塗山月所索求的那種至純至深的守護之愛,那幾乎是構成一個靈魂存在基石的支柱之一。要麽......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蘇彌懷中的箱子和昏迷的雷燼:......便是強取。但強取九尾心頭血,無異於向整個青丘狐族宣戰,其代價,恐怕遠超你所能承受。
強取等於宣戰!蘇彌的心沉了下去。塗山月索要的母親臨終的懷抱......那幾乎是母親在她靈魂中留下的最後、也是最溫暖的烙印。支付它?等於剜掉自己靈魂的一部分!不支付?雷燼怎麽辦?
嗬......咳咳......一聲虛弱卻依舊帶著標誌性痞氣的低笑從雷蒙肩頭傳來。雷燼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眼神渾濁,臉色灰敗,但嘴角卻習慣性地向上扯著。他那隻完好的眼睛掃過陸離,又瞥向路邊老狐攤位上那個脆弱的彩泡,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懂了......在這兒當個樂子人......咳咳......等於窮光蛋?那我這種......沒心沒肺的......豈不是......負資產?欠一屁股......彩泡債?
他的吐槽依舊帶著慣常的玩世不恭,卻精準地戳中了這詭異記憶貨幣體係的核心荒誕。在這片冰冷死寂的骨街上,這不合時宜的嘴炮竟帶來一絲扭曲的真實感。
陸離聞言,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露出一絲轉瞬即逝的、近乎虛無的。某種意義上,你的理解沒錯。沒心沒肺在這裏,確實是巨大的。他肯定了雷燼的歪理。
就在這時,陸離的目光被髓玉齋旁邊一個更小的攤位吸引。那攤位沒有招牌,隻是在一根扭曲的廊柱下鋪著一塊顏色斑駁、如同褪色苔蘚般的舊布。攤位上散亂地擺放著幾件東西:一個布滿裂紋的灰白色小陶罐,罐口用暗紅蠟封著;幾片邊緣焦黑、仿佛被火燒過的枯葉;還有幾個用細草莖隨意紮成的、形態扭曲的小人偶,草莖上似乎還殘留著幹涸的暗褐色汙漬。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陳舊塵土和淡淡甜腥的氣息從這個攤位飄散出來,與周圍甜膩的醉生紗香氣格格不入,卻又奇異地鑽入鼻腔,勾起一種莫名的煩躁感。
陸離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仿佛那氣息觸動了他某種深藏的警覺。他下意識地停下腳步,靠近那個小攤,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些。他伸出右手,修長的手指並非直接觸碰攤位上的物品,而是虛懸在那布滿裂紋的灰白小陶罐上方寸許,指尖縈繞起一絲比探查廊柱時更凝練的幽藍微光,如同無形的探針,試圖感知罐內封存之物。
就在他指尖幽光觸及陶罐上方空氣的瞬間——
異變陡生!
一股遠比之前探查廊柱時更龐大、更混亂、更駁雜的信息流,如同決堤的汙穢洪流,猛地從那個不起眼的灰白陶罐中爆發出來!這股信息流並非單純的記憶畫麵,而是夾雜著無數破碎的囈語、尖銳的痛苦嘶鳴、癲狂的癡笑以及濃得化不開的絕望!它粗暴地順著陸離指尖那縷幽藍微光,狠狠倒灌入他的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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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離猝不及防,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他整個人如遭重擊,猛地向後踉蹌一步,臉色瞬間褪去所有血色,變得比腳下的骨街還要慘白!他虛懸在陶罐上方的手指劇烈地顫抖起來,指尖的幽藍微光如同風中殘燭般明滅不定!
更讓蘇彌頭皮發麻的是,陸離那雙總是深邃沉靜如古井的眼眸,此刻竟出現了刹那的失焦和迷離!瞳孔深處仿佛有無數混亂的光影碎片瘋狂掠過!與此同時,在他破碎道袍領口未能完全遮掩的脖頸側後方,以及他黑色發絲掩蓋下的耳廓邊緣——幾縷極其細微、閃爍著銀亮光澤的絨毛,如同雨後春筍般,違背常理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出來!
那絨毛的顏色,與塗山月身後那九條銀緞般的狐尾,如出一轍!
陸離!蘇彌心髒狂跳,失聲驚呼,下意識地就想衝過去。
然而,這異狀來得快,去得也快。
就在蘇彌驚呼的同時,陸離猛地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眸中的迷亂已強行壓下,隻剩下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和一絲被驚擾的慍怒。他指尖那縷幽藍微光驟然熄滅,仿佛被強行掐斷。脖頸和耳後那幾縷新生的銀亮絨毛也如同幻影般迅速縮回、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過。隻有他過於蒼白的臉色和微微急促的呼吸,證明著剛才那瞬間的衝擊並非幻覺。
他迅速收回手,仿佛被那灰白陶罐燙到,腳步略顯倉促地遠離了那個詭異的小攤。破碎的道袍下,氣息比剛才又微弱了幾分。
怎麽回事?蘇彌抱著箱子,快步走到他身邊,警惕地瞥了一眼那個依舊平靜、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小攤,壓低聲音急切地問,你剛才......你的耳朵......
陸離沒有立刻回答,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甜膩的異香似乎讓他恢複了一絲清明。他抬手,狀似無意地拂過自己的耳廓和脖頸後方,動作自然地將破碎道袍的領口攏了攏,遮住了可能殘留的痕跡。
無妨。他的聲音恢複了慣常的平靜,隻是比之前更低沉沙啞了些,帶著一種強行壓抑後的緊繃,觸碰到了......過於駁雜的信息垃圾場。一些被剝離、廢棄、甚至汙染的記憶碎片堆積之所。強行讀取,如同在汙穢的泥沼中打撈殘渣,容易被反噬。
他的解釋合情合理,但蘇彌敏銳地捕捉到他話語中的一絲含糊其辭,以及那瞬間消失的銀毛帶來的強烈不安。信息垃圾場?反噬會導致......長出狐毛?她還想追問,陸離卻已轉過身,目光重新投向髓玉齋那溫潤的青玉門麵,顯然不願在這個問題上糾纏。
當務之急,是找到能交易心頭血的地方。陸離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將話題強行拉回,髓玉齋......這名字,或有希望。他率先邁步,走向那兩盞素白狐火燈映照下的玉石門扉。
蘇彌看著他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懷裏沉重的手提箱,【4.19kg】的數字冰冷刺眼。陸離身上的謎團似乎和這箱子一樣,越來越重了。她壓下心頭的疑慮和不安,示意雷蒙跟上。
雷燼趴在雷蒙背上,半睜著眼,斷臂無力地垂下。他剛才似乎耗盡了最後一點清醒,此刻又陷入昏沉,嘴裏含糊不清地嘟囔著:......負資產......彩泡......樂子人......窮光蛋......斷斷續續,如同夢囈。
就在蘇彌即將踏入髓玉齋那溫潤青玉門框的陰影時,她鬼使神差地,又回頭看了一眼陸離剛才觸碰過的那個詭異小攤。
攤位上,那個布滿裂紋的灰白小陶罐,在幽暗的光線下,罐口暗紅色的蠟封,似乎......極其極其微弱地......蠕動了一下。
一股寒意,比骨街的冰冷更甚,悄然爬上蘇彌的脊背。她猛地轉過頭,抱著箱子,快步追上了陸離的背影,踏入了髓玉齋那未知的門內。
門扉在她身後無聲地合攏,將骨街上那死寂的繁華、詭異的燈籠和那個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小攤,暫時隔絕在外。門內,是溫潤玉石雕琢的牆壁和地麵,空氣裏彌漫著一種清冷的、類似薄荷混合著陳年書卷的奇異香氣,驅散了門外部分甜膩的異香。幾盞小巧的素白狐火燈嵌在牆壁凹槽內,散發出柔和穩定的幽藍光芒。
一個穿著素雅青色長袍、麵容清秀、身後拖著三條蓬鬆雪白狐尾的年輕狐女,正靜靜地站在一架由某種瑩白獸骨雕琢而成的多寶格前。聽到腳步聲,她轉過身,臉上帶著職業化的、恰到好處的微笑,眼神卻如同古井,波瀾不驚。
客人,需要些什麽?她的聲音如同玉石相擊,清脆悅耳,卻帶著一種程式化的冰冷。
陸離的目光掃過那些多寶格上陳列的物品——裝在透明水晶瓶裏的、形態各異的情感記憶結晶:有跳動如心髒的深紅絮狀物熾熱愛戀?),有凝固成冰棱狀的幽藍晶體永恒哀傷?),還有幾片如同金箔般閃耀卻極其纖薄的碎片榮耀時刻?)。他的視線最終落回狐女臉上,聲音平穩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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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狐心頭血。
狐女臉上的微笑沒有絲毫變化,仿佛聽到的隻是詢問一件尋常貨物。髓玉齋確有此物。她微微頷首,聲音依舊清脆,不過,此乃本齋鎮齋之寶,非等價之物,不可輕動。客人欲求心頭血,需先出示......誠意。
她優雅地抬起手,掌心向上,做了一個展示的動作。掌心瞬間幻化出一團柔和的白光,白光中隱約浮現出幾個模糊的、代表著不同等級情感記憶的符號虛影,其中一個符號,赫然與蘇彌被抽走的初見之喜的粉色光點形態相似,但體積和光芒都微弱得多。
不知客人,欲以何物相易?狐女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髓玉齋內清冷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蘇彌抱著箱子的手猛地收緊,冰冷的金屬棱角硌得掌心生疼。鎮齋之寶?誠意?她看著狐女掌心那團代表入門級情感記憶的白光,又想起塗山月索要的母親臨終懷抱,巨大的落差讓她幾乎窒息。
陸離站在她側前方半步,破碎的黑袍在素白狐火燈的幽藍光線下,勾勒出清瘦而緊繃的輪廓。他沉默著,目光從狐女掌心那團白光移開,緩緩掃過多寶格上那些散發著不同氣息的記憶結晶。他的視線在那一小片薄如蟬翼、閃爍著不穩定金箔光芒的碎片上停留了片刻——那是榮耀時刻,脆弱而短暫。
至純至深的守護之愛,陸離的聲音打破了沉寂,清冷得不帶一絲波瀾,像是在陳述一個冰冷的公式,或者,與之等價的。
狐女臉上的職業化微笑終於有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變化,如同平靜湖麵投入了一顆微小的石子,漾開幾乎無法察覺的漣漪。她的目光在陸離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不再是純粹的審視,更像是在評估一件......奇貨。
客人好見識。狐女的聲音依舊清脆悅耳,卻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意味,黑鑽......髓玉齋自然收。隻是,此等硬通貨,可遇不可求。她的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蘇彌緊抱的手提箱,又掠過雷蒙背上昏迷不醒、斷臂處紫黑紋路蠕動的雷燼,客人若有,不妨取出,容我一觀。
取出?蘇彌的心猛地一沉。她有什麽?她隻有懷裏這個不斷吞噬她記憶的破箱子!還有腦海中關於母親正加速模糊的容顏!難道要把對母親的記憶抽出來?那念頭讓她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沒有?狐女捕捉到了蘇彌瞬間的蒼白和陸離的沉默,臉上的微笑重新變得完美無瑕,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遺憾,那麽,守護之愛呢?此情此念,需發自靈魂本源,純粹無私,烙印至深,方有其形,凝其質。客人若有,亦可......她的話沒有說完,但那雙古井般的眼眸深處,卻清晰地倒映出蘇彌眼中巨大的痛苦和掙紮。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僵持時刻——
咳......咳咳咳......劇烈的咳嗽聲從雷蒙背上傳來。雷燼的身體痛苦地抽搐著,斷臂裸露的管線紅光急促閃爍,如同垂死野獸急促的呼吸。他猛地咳出一口帶著紫黑熒光的膿血,濃烈的腐敗氣息瞬間在清冷的髓玉齋內彌漫開來!
神母!他......他又吐血了!雷蒙嚇得聲音都變了調,臉上藍色的閃電紋路瘋狂閃爍。
狐女秀氣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惡,如同看到汙穢沾染了她潔淨的殿堂。她不動聲色地後退了小半步,素雅的青袍袖口微微掩住了口鼻。
這細微的動作如同冰錐,狠狠刺在蘇彌心上。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沒有黑鑽,付不起那守護之愛,雷燼......就要死在這裏了嗎?死在狐狸嫌棄的眼神裏?
陸離的目光從劇烈抽搐的雷燼身上收回,再次投向那多寶格上薄薄的金箔碎片——脆弱的榮耀時刻。他破碎道袍下的氣息沉凝如淵,深邃的眼眸深處,仿佛有無數星圖在瘋狂推演、崩解、重組。一個極其大膽、近乎瘋狂的念頭,在他冷靜到極致的思維中悄然成形。
他緩緩轉過頭,看向臉色慘白、眼中充滿絕望的蘇彌,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破釜沉舟的力量:
或許......我們還有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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