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與病弱公主和離後,質子追悔莫及(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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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知道傅長靳和長公主的過往。
長公主的駙馬之位,人人趨之若鶩。
畢竟本朝沒有駙馬不可入仕途的規定,有了長公主的助力,在官場上豈不是平步青雲?
而且薑梔意花容月貌,京城沒有一家的閨女,姿態容顏更勝長公主一籌。
至於成為駙馬後不可納妾?
沒關係啊,反正長公主病弱,指不定哪天就一命嗚呼了,到時候豈不是想納幾方就納幾房。
對大多數男子而言,薑梔意就是他們的理想妻子。
甚至長公主遲遲未婚,都有人願意等待。
可偏偏是這個在北燕身份低賤的質子,成為了長公主府的男主人。
一時間,他不知道成為了多少男郎的公敵。
不過好景不長。
成婚不過一年,兩人就和離了。
大概是傅長靳,不得長公主的歡喜吧。
他們又幸災樂禍起來,甚至心中又生出了一些妄想。
畢竟這算皇家秘辛,除了與薑梔意親近之人,無人知曉他們和離的真正理由。
“傅大人。”
兵部員外郎的公子到底是年少氣盛。
他早就盯上了駙馬之位,沒想到被傅長靳捷足先登了,所以已經不爽他很久了。
隻不過礙於他依舊是駙馬,輕易動不得,他一直憋著一口氣。
這下好了,他終於找到機會了。
他忍不住開口,語氣中帶著幾分嘲諷與戲謔。
“您這是動氣了嗎?不過您已經不是駙馬了,長公主的這頂綠帽,您是戴不上嘍。”
他的語氣很是欠揍,在場不少人頓時吸了一口冷氣。
傅長靳猛地抬眼,眼神銳利,直直地射向他。
明明沒有任何言語,可那深邃冰冷的眼神,還是讓不學無術的兵部員外郎之子嚇了一個哆嗦。
兵部員外郎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
要是傅長靳再無用武之地,早就被皇帝拽下去了。
如今他仍居高位,正說明皇室沒有放棄他。
哪還有別人羞辱他的份?
兵部員外郎之子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連忙低下頭,不敢再說話。
艙內瞬間陷入死寂。
江風忽然之間變大,水流變得湍急起來。
傅長靳乘坐的畫舫被水流帶動,竟慢慢朝著長寧郡主的畫舫靠近。
兩艘船越來越近,中間隻隔著丈餘的距離。
或許是多日來壓抑的思念,又或者是迫切地想要知道,薑梔意目前的確切動向,傅長靳幾乎是本能地起身,大步走到艙外。
不遠處的畫舫,艙內人影隱約晃動。
他心底的衝動,再也抑製不住。
“傅大人,危險!”
察覺到他的動作,身後的侍衛連忙喊道。
傅長靳卻沒有回頭。
他深吸一口氣,雙腿微微彎曲,縱身一躍。
或許上天沒有賜予他光明的環境,但又給予了他非凡的天賦吧。
為數不多的習武曆程,便是跟著其他的皇子偷學,以及在宮中追求活命,練就出的一身好身手。
玄色的身影甩出,腳掌在船舷上輕輕一碾。
借力騰空,又穩穩地落在了長寧郡主的畫舫船頭。
船頭的侍衛們剛想阻攔,但一見來人是傅長靳,便拿不準主意了。
前駙馬……看起來好像是來捉奸啊……
但……攔,還是不攔?
傅長靳沒有理會他們的猶疑。
他的目光,一刻不停地望進船艙。
船艙的門懸掛著一層淡青色的竹簾。
竹簾縫隙間,隱約可以看到裏麵的景象。
俊朗的公子們圍坐在薑梔意軟榻旁。
其中一個藍衣公子,正拿著一塊點心,遞到薑梔意的嘴邊。
傅長靳心底沒來由的嫉妒,突然像野草一般,瘋狂生長。
他的手指不自覺地攥緊,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
怎麽回事?
這不就是自己的願望嗎?
離開自己,薑梔意可以過好自己的生活。
她現在,身邊美男環繞,看起來很是恣意啊。
為什麽……
為什麽他的心裏,還是這麽不甘。
明明他想要的,已經得到了啊……
船艙內的薑梔意,已經知道傅長靳正在盯著她了。
她對著藍衣公子輕輕搖頭。
“本宮自己來就好。”
說著,便拿起一塊點心,小口咬了一口,沒有接過他手中的那一塊。
傅長靳緊繃的身體,微微鬆弛下來。
還好……
可隨即,對自己的唾棄,突然湧上心頭。
他到底在期待什麽?
期待她與自己和離後,拒絕所有的男人嗎?
可他已經和她和離了,還有什麽資格期待她的行為。
矛盾的情緒,就像兩個極端,來回拉扯,織成一張網,將他緊緊纏住。
他就那樣站在竹簾外,透過縫隙,靜靜地看著裏麵的薑梔意。
她倚坐在軟榻上,側臉溫柔,神情如畫。
偶爾抬眸,和長寧說幾句話,神色專注,語氣帶著笑意。
可在此之前,他也曾享受過,這樣獨屬於自己的溫柔。
試問,自己真的可以無怨無悔地,將自己的唯一所愛,假手於人嗎……
傅長靳“偷窺”的那道目光,太過灼熱,緊緊地落在她的身上。
薑梔意覺得,要是自己再發覺不了,那就太不正常了。
她將手中的茶盞放下,準備入戲。
薑梔意悄悄抬眼,餘光透過竹簾的縫隙,看到了一道玄色的身影。
那身影挺拔,站姿沉穩,即使有著竹簾的阻擋,朦朦朧朧之中,她也可以一眼認出來。
她沒有立刻戳破,隻是繼續聽著琴聲,手指卻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
旁邊的長寧一直關注著她,及時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
她悄悄湊過來,低聲詢問,聲音裏含著擔憂。
“阿姐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
長寧生怕照顧不好,自己這唯一的,如同瓷娃娃一般的阿姐。
薑梔意輕輕搖頭,隻是對長寧笑道。
“就是感覺裏麵有點悶,我想出去透透氣。”
長寧看了一眼簾外,好像隱約猜到了什麽。
“好,阿姐你去吧,注意別著涼了。”
薑梔意起身,扶著棲星的手,慢慢走到簾邊。
她深吸一口氣,掀開竹簾。
傅長靳幾經掙紮,終於還是決定離開。
長公主要是喜歡,他憑什麽幹涉?
沒想到剛晃神一瞬,做出這番決定,心心念念都人兒就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
薑梔意就站在離簾邊幾步遠的地方,一襲烏金雲袖羅裙,罩了一件薄絨狐裘。
一雙明眸,就這樣直直地望向他。
傅長靳見她出來,身體明顯僵了一下。
“傅大人?”
薑梔意帶著疑惑的問候,撕破了他表麵的平靜。
傅長靳被這聲“傅大人”,喊得心口一疼。
初見時,薑梔意曾禮貌地喚他“九皇子”。
慢慢地,他們之間逐漸相熟,稱呼變得更加親昵了些。
從“九皇子”,變為了帶著些許溫度的“長靳”。
後來成婚,溫情脈脈之時,薑梔意便用她婉轉的語調,喚他一聲“駙馬”。
但是現在。
生疏的稱呼,如同一道鴻溝,將他們隔在兩端。
傅長靳心中的酸楚,一寸寸泛濫開來。
“殿下。”
他斂起失落,麵色恢複平靜,對著薑梔意恭敬行禮。
“傅大人,怎麽在長寧的畫舫上?”
薑梔意鳳眸低垂,語氣中情緒莫名。
傅長靳定了定神,腦海中瞬間揚起風暴,努力為自己找補。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可麵對薑梔意,他突然覺得自己所有的偽裝,都好似功虧一簣。
“微臣今日與朝臣在江麵議事,路過此處,見這艘畫舫似有異常,便想著過來看看。”
這個理由,連他自己都覺得牽強。
先不說他從來都是一個利己主義者,何曾插手過旁人之事?
而且就算畫舫有異常,也該讓侍衛來查看,哪裏需要他一個文臣,私自一人登船?
薑梔意自然也不信。
她輕輕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眼神中卻滿是疏離。
“哦?本宮怎麽沒有感覺到?”
“這船上都是長寧郡主的朋友,不過是遊江賞景罷了,能有什麽異常?”
不過方才傅長靳所乘的船隻,突然向畫舫靠近,確實異常。
糯米酥看著係統背包中新增“風吹幡動”的道具,深藏功與名。
傅長靳被她問得一時語塞,眼神微微閃躲。
“許是微臣看錯了。江麵風大,容易讓人眼花。”
傅長靳眉骨深刻,清雋的麵容上,張了一張不愛說實話的嘴。
薑梔意能感覺到,他現在的身上,寫滿了緊張。
如此,她的心底竟有了幾分莫名的快意。
傅長靳此人,總是一副運籌帷幄、冷靜自持的模樣。
將緊張與慌亂浮於表麵,對他來說,已經算是失態了。
薑梔意沒有再拆穿他。
隻是繞過傅長靳,拖著裙擺,緩緩走到船頭,望向江麵。
徐徐江風拂起她的發絲,衣裙上的流蘇輕輕飛舞。
傅長靳也轉過身,凝望著她的背影。
薑梔意的麵前,是遼闊的江麵。
如此恢弘的背景下,竟顯得她如此零落渺小。
傅長靳突然覺得,心口空蕩蕩的。
門外原本站著的侍衛,自覺地退後數米,將靜謐的空間,留給這斬不斷理還亂的二位。
安靜片刻,傅長靳還是忍不住開口,略帶低啞的嗓音緩緩響起。
“聽說公主前幾日鳳體欠佳,如今可大好了?”
“多謝傅大人關心,已經好多了。”
薑梔意背對著傅長靳,語氣依舊疏離,聽不出絲毫暖意。
傅長靳上前幾步,離她稍近了些。
薑梔意的側臉,在他的眼前清晰起來。
她的氣色確實比前些日子更好了些。
臉色不再那麽蒼白,唇上也有了些血色。
傅長靳的心髒,微微安頓下來。
身體無恙便好。
但方才對視時,他沒有忽視薑梔意眼底的一絲烏青。
“安神湯的藥方,微臣已經轉交給宛月了。
“日後若睡不安穩,可以讓她按照藥方煎成湯藥,睡前喝下去。”
安神的湯藥是他年少時在南盛,那個給予他關愛的小宮女曾經煮給他的。
據說她的父親生前是一位太醫,清貧一生,留下的隻有寥寥無幾的藥方。
如今,也是他從南盛帶來的,為數不多的有價值的東西。
從前在公主府,他也時不時煮一碗安神湯,讓薑梔意睡得更安穩一些。
隻不過現在他早已不在身邊,這種事情,也不需要他來代勞了。
他的話音落下,薑梔意側過頭,靜靜回望著他。
傅長靳的眼神中,還盛著沒有來得及收回的關懷。
“傅大人公務繁忙,還是多關心一下自己的仕途吧,本宮的事,就不勞您費心了。”
薑梔意的語氣冷硬幾分,嘴角扯出一抹微嘲的笑意。
傅長靳低垂的眼神晃了一下,五髒六腑仿佛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意。
薑梔意轉身欲走。
傅長靳連忙伸手,想拉住她的手腕。
可指尖在空中停留一瞬,又恍然間猛地收回。
他看著她的背影,聲音帶著幾分迫切。
“梔意,我……”
傅長靳總覺得有很多話,都想對薑梔意解釋。
可話到嘴邊,又總說不出口。
薑梔意腳步頓住。
她轉過身,眼神複雜。
江風更大了,吹得薑梔意的身體,微微晃了一下。
傅長靳下意識地伸手,扶住她的胳膊。
他的掌心溫熱,帶著熟悉的溫度,透過衣袖,傳到她的皮膚上。
薑梔意站穩,手臂輕輕一動,傅長靳瞬間會意,將自己的手掌拿開。
她後退半步,櫻唇微動。
“傅大人,我們已經和離了。”
“你我之間,還是以君臣稱呼為好。”
空蕩蕩的手中,再無曾經溫軟的觸感。
傅長靳看著她眼底的疏離,隻覺得喉嚨發緊,一時之間難以言語。
大概是出來的時間太長,長寧有些擔心。
船艙之中,傳來她的聲音。
“阿姐,外麵風變大了些,你快進來吧。”
薑梔意回過神,對傅長靳微微頷首。
“傅大人,我該進去了,您自便。”
說著,她便轉身,蓮步輕移,走進船艙,將傅長靳一個人留在了船艙之外。
傅長靳站在船頭,江風吹得他渾身發冷,一股涼意從後背蔓延至全身。
他站了很久,直到身後傳來官船侍衛的聲音。
“傅大人,朝臣們還在等您回去議事。”
傅長靳這才緩緩轉身,縱身一躍,又回到了自己方才的船隻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