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夜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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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念遇襲的消息像塊燒紅的烙鐵,扔進軍營這鍋冷水裏,“滋啦”一聲就炸開了。使者再沒心思盯著小夭,整日縮在帳裏寫急信,筆墨硯台摔得叮當響;巡邏兵加了倍,長槍上的寒光掃過雪地,連風都透著緊張。
帥帳裏,炭盆的火快滅了,相柳站在地圖前,指腹反複蹭過遇襲點的墨痕——那處標著“黑風峽”,地形陡得很,灌木密得能藏人,可他明明讓人提前清過,怎麽還會出事?玄甲肩縫蹭得案角木屑微顫,他冰藍色的眼沉得像海底的暗湧:“是衝阿念來的,還是衝我來的?”
小夭坐在氈毯上,指尖無意識絞著衣角。她替阿念擔心——那姑娘雖嬌縱,卻總把她的話當聖旨,送嫁前還拉著她的手哭,說“姐姐你要早點來皓翎看我”;可更怕這是個局,把相柳再卷進更深的麻煩裏。
“你怎麽看?”相柳突然回頭,聲音沒了之前的冷硬,帶著點商量的軟。這是他第一次,不把她當需要護著的人,而是能並肩扛事的伴。
小夭站起身,走到地圖旁,指尖點在黑風峽旁邊的小溪:“前幾日聽傷兵說,這溪水裏最近飄著陌生的馬毛,不是咱們軍營的。能繞開哨卡摸到這兒,還能突破送嫁的護衛……”她頓了頓,抬眼撞進相柳的目光,“怕是早有預謀,而且背後有人撐著。”
相柳的指節攥了攥。背後的人?是瑲玹身邊的勢力,還是想挑唆西炎和皓翎反目的人?他沒再說話,隻把地圖卷起來,木軸敲在案上,發出“篤”的一聲——這聲輕響,像敲在兩人心裏,都明白:平靜要到頭了。
夜裏的風更烈,卷著雪粒打在帳簾上,“簌簌”響得像有人在外麵窺聽。小夭躺在角落的氈毯上,眼睛睜著,能看見相柳躺在床榻上的影子——他沒卸玄甲,手還按在劍柄上,連呼吸都放得輕,顯然也沒睡。
兩人隔著幾步遠,卻像能聽見彼此的心跳,一聲比一聲沉。
突然,一道極輕的“咻”聲破風而來!不是雪粒,是弩箭!小夭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股力道猛地拽到身後——是相柳!他膝彎都沒打彎,隻借著床榻的力一旋,後背就穩穩擋在她身前,玄甲撞得她鼻尖微麻。
“叮!”
靈力與弩箭相撞的脆響炸開,箭矢碎成幾片,濺出一團幽藍的冰霧!那霧來得快,瞬間就裹住了半個帳子,杯沿凝出冰花,連帳角的炭火都暗了半分,冷得小夭牙齒都打顫。
“閉氣!”相柳低喝,反手揮出一道靈力屏障,把小夭護在裏麵。可他自己沒躲,吸了絲冰霧,臉色瞬間白了,唇上凝起一層薄霜,連呼吸都帶著冷。
帳外傳來一聲悶哼,跟著是重物倒地的聲。相柳沒回頭,隻盯著帳簾上那道細微的縫隙——弩箭就是從那兒射進來的。“去看看。”他對帳外喊,聲音裏還帶著冰霧的冷。
親兵很快來報,刺客是偽裝成夥夫的,齒間藏著毒囊,已經死了,身上沒找到任何能認身份的東西。
“沒找到?”相柳挑眉,眼底的冷更重了。哪有這麽幹淨的刺客?分明是有人故意掐斷線索。他低頭看向小夭,她還攥著他的衣袖,指尖抖得厲害,眼裏卻沒怕,隻有慌:“他們是衝我來的?”
相柳沒答,隻把她往屏障裏又推了推。冰霧還沒散,他能感覺到體內的妖力在翻湧——那是屬於相柳的、至陰至寒的力量,被這冰霧勾得醒了。他知道,暗處的人不僅想殺小夭,還想逼他暴露身份。
帳裏的冰霧漸漸散了,可相柳的臉色越來越白。他盤膝坐下,想運功壓下體內的妖力,可那些被“九命”身份壓著的記憶,卻跟著妖力一起湧了上來——
是清水鎮的河邊,他教她射箭,她箭脫靶了,卻把弓塞給他撒嬌:“九頭怪力氣大,幫我拉嘛,我手酸。”陽光落在她臉上,連睫毛都閃著光。
是皓翎的官道上,他扮成防風邶,帶她縱馬,她趴在馬背上笑,風把她的發梢吹到他手腕上,癢得他握韁的手都鬆了半分。她還說:“邶,以後咱們就這樣,走到哪兒算哪兒。”
是海底的海貝裏,他每天把心頭血滴進藥碗,盯著她的睫毛看——怕那點微弱的顫動突然停了,怕她醒了就忘了他,更怕她醒了,還要麵對瑲玹的算計。
最後是那場大戰,他站在城樓上,看著她跟著瑲玹的隊伍遠去,心裏像被掏空了,卻還是笑著想:這樣也好,她能安穩過一輩子。
“呃……”相柳猛地捂住胸口,不是因為妖力的疼,是這些記憶太真,真得讓他喘不過氣。他抬起頭,看向小夭,眼裏的迷茫和掙紮全沒了,隻剩百年風霜磨出來的溫柔,還有點藏不住的疼——那是屬於相柳的眼神,不是九命。
小夭的心猛地一跳,她慢慢走過去,蹲在他麵前,聲音輕得像怕驚走什麽:“你……都想起來了,對不對?”
相柳沒說話,隻緩緩抬起手,指腹蹭過她眼下的淚痣——那處皮膚還帶著剛才驚惶後的熱。這個動作,和清水鎮她哭鼻子時,他笨拙地替她擦眼淚的樣子,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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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柳……”小夭的眼淚瞬間湧出來,抓住他的手貼在臉上,冰涼的指尖卻讓她覺得踏實,“你終於回來了……”
“是我。”相柳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像被砂紙磨過,卻帶著塵埃落定的釋然,“小夭,讓你等久了。”
沒有對不起,沒有解釋,隻有一句“讓你等久了”——可小夭懂,這五個字裏,藏著他百年的愧疚,藏著他遺忘時的掙紮,藏著他護她時的決心。她用力搖頭,眼淚砸在他的手背上:“我不怕等,我隻怕……再也找不到你。”
就在這時,帳簾被猛地掀開,親兵連滾帶爬地衝進來,甲片撞得“叮鈴哐啷”響,聲音都劈了調:“將軍!八百裏加急!王上……王上親率禁衛軍離了國都,正往北境來!三天後就到!”
瑲玹來了?
相柳的眼神瞬間變了——溫柔褪去,隻剩辰榮軍師的銳利。他站起身,抬手理了理玄甲的肩縫,動作沉穩得像要去赴一場早有準備的局。小夭也站起來,往他身邊湊了湊,肩膀輕輕蹭過他的臂甲,像當年在清水鎮躲雨時那樣,穩穩地靠著他。
“怕嗎?”相柳低頭看她,聲音裏沒了剛才的軟,卻多了點底氣——有她在身邊,再大的坎,他都敢邁。
小夭搖了搖頭,伸手攥住他的手,指尖扣進他的指縫:“你在,我不怕。”
帳外的風還在刮,雪粒打在玄甲上,發出“沙沙”的聲。相柳看著帳外的夜色,心裏清楚——瑲玹這趟來,不是為了阿念,是為了他,為了小夭,為了辰榮最後的那點舊部。
黎明前的黑暗最沉,可隻要兩人並肩,就總能等得到亮。真正的較量,從現在才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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