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小易，”
    許衛國也湊了上來，臉上寫滿了擔憂，“哪有種這麽密的？它們不得活活憋死？”
    麵對長輩源於幾十年經驗的真切質疑，許易隻是笑了笑，從容地走回了總控製台。
    “三叔公，衛國叔，你們的擔心，我懂。”
    他手指在光屏上輕輕一點，牆壁上一塊巨大的顯示屏瞬間亮起，一幅極其複雜的動態三維圖呈現了出來。
    “你們看這個。”
    圖上，是無數個密密麻麻的光點，代表著剛剛播下去的種子。
    從每一個光點下麵，都延伸出一條條顏色各異、如同發絲般纖細的虛擬管道，最終匯入幾根巨大的主管線。
    “這是‘精準營養供給係統’。”
    許易指著屏幕上那些流光溢彩的管道，解釋道：
    “每一顆種子，從種下去的那一刻起，就會有獨立的營養供給管道。”
    “它需要什麽，需要多少，中央管理係統會根據它的生長階段，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不多不少地，精準輸送到它的根部。”
    “水分、氮、磷、鉀、各種微量元素……每一株作物，吃的都是獨立小灶，享受的都是VIP待遇。”
    他頓了頓，環視著三位已經呆滯的長輩，一字一句地說道：
    “它們之間，根本不需要為了生存而內卷。”
    “所以，種植密度在這裏，從來不是問題。”
    在場的村委會諸人，呆呆地看著屏幕上那如同天書一般的動態圖。
    什麽微量元素，什麽VIP待遇，什麽內卷……
    他們一個詞都聽不懂。
    但他們還是能理解那最核心的意思——
    這裏的每一棵苗，從出生開始，就有一根專屬的“奶管”直接懟到了嘴邊。
    這……這還搶個屁啊！
    簡直就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
    幾人麵麵相覷，他們感覺自己一輩子的種地經驗，就像個笑話，被許易按在地上，來來回回地摩擦。
    就在他們還處於當機狀態時，三叔公那雙渾濁卻依然銳利的老眼，又發現了新的問題。
    他剛才一直記著許易倒種子時念叨的那些名字。
    他快步走到總控製台邊，指著光屏一角顯示的種植清單，聲音裏帶著新的困惑。
    “小易，你這個……這個單子上寫的，有白菜，還有蘿卜……”
    三叔公皺著眉頭，一輩子的經驗讓他脫口而出：
    “現在可是三伏天！就算你這鐵殼子裏涼快，可這季節不對啊！”
    “什麽時候種什麽菜，那都是老天爺定下的數，違背了天時，它長不了的！”
    這話一出，其他人也立刻反應過來。
    對啊！
    剛才光顧著震驚那些高科技了，怎麽把這麽基本的問題給忘了！
    夏天種白菜，那不是扯淡嗎？
    這一次，他們覺得，自己總算抓到了一個這高科技解決不了的、最根本的問題。
    那就是“天時”。
    這是自然規律。
    你高科技再厲害，還能把夏天變成秋天不成？
    麵對長輩們新一輪的集體質疑，許易非但沒有半點慌張，反而咧嘴一笑，露出了幾分年輕人特有的自信和朝氣。
    “三叔公，各位叔伯，我知道這事兒聽著邪乎。”
    “不過嘛，這就是我這個超級生態農場的厲害之處了！”
    他沒有過多解釋，隻是神秘地招了招手：“走，光說不練假把式，我帶你們去個地方，親身感受一下。”
    說完，他便直接帶著將信將疑的眾人，徑直走向剛剛播下白菜種子的那片區域。
    那片區域和別的區域看上去沒什麽不同，都是平整的、深褐色的培養基質。
    然而，當他們一行人的腳，剛剛踏入這片區域分界線的一瞬間——
    “嘶……”
    許衛國第一個倒吸一口涼氣。
    一股清涼、幹爽、帶著豐收季節特有氣息的空氣，撲麵而來！
    這股涼意，不同於空調那種生硬的冷風，它溫潤而通透，鑽進鼻腔，滲入皮膚，仿佛一瞬間就洗去了人渾身上下的暑氣和燥熱。
    這感覺……太熟悉了！
    “這……這是秋天的感覺！？”
    三叔公猛地抬起頭，布滿溝壑的老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他伸出那隻飽經風霜的、幹枯得像老樹皮一樣的手，在空氣中胡亂地抓著，感受著氣流拂過指尖的觸感。
    沒錯，就是這種感覺！
    每年白露過後，天氣轉涼，下地收白菜的時候，風就是這個味道！
    幹爽，利落，帶著泥土和莊稼成熟的清香！
    他們下意識地抬頭望向穹頂。
    隻見這片區域上方的穹頂，不知何時已經不再是那種亮如白晝的純白光。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色調偏暖、角度略斜的柔和光線，像極了秋日午後三四點鍾的太陽，溫暖而不灼人。
    再回頭看看自己剛剛走過來的地方，不過幾步之遙，那邊的空氣依舊是中性的，而腳下這片土地，卻已然是深秋時節！
    一步之遙，兩個季節！
    這……這簡直是神仙手段！
    “這……這天兒……也能造出來的？”
    三叔公喃喃自語，嘴唇哆嗦著，一輩子看天吃飯、揣摩天時的經驗，在這一刻被擊得粉碎，徹底失效了。
    所有村委都被這奇異的體驗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們像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般，眼前發生的一切，徹底顛覆了他們對世界的認知。
    看著長輩們那副被懷疑人生的模樣，許易得意地笑了。
    他從口袋裏拿出三張嶄新的、薄薄的白色卡片，分別塞到了父親許衛東、三叔公和村主任許衛國的手裏。
    “光感覺沒用，得看結果。”
    “這卡你們拿著，是這裏的門禁卡。以後這棚子，你們隨時能進。”
    許易的語氣充滿了信任和坦然，“要是不放心，有空就多過來轉轉，看看這反季節的白菜到底能不能長出來。”
    這個舉動，讓三位老人從懷疑人生中，稍稍回過神來。
    他們低頭看著手裏那張光滑、冰涼的白色卡片，再看看許易那張得意的臉，心裏湧起一股複雜難言的情緒。
    眼看天色已晚，今天接收到的信息量實在太大，他們的腦子已經成了一鍋粥。
    雖然心裏還是七上八下的，像揣了十幾隻兔子一樣，但也不好再多說什麽了。
    三人捏著那張比什麽都貴重的門禁卡，渾渾噩噩地走出了超級農場，各自回家了。
    這一夜，三個人都失眠了。
    第二天。
    天剛蒙蒙亮，東方才露出一抹魚肚白。
    三道身影，卻像是約好了似的，不約而同地出現在了那座銀白色龐然大物的金屬大門前。
    三叔公、許衛東、許衛國。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的黑眼圈裏，看到了同樣的心事和焦灼。
    “都……來了啊。”許衛國幹巴巴地開口。
    “睡不著，心裏不踏實，來看看。”三叔公歎了口氣。
    許衛東沒說話，隻是默默地走上前，從口袋裏掏出那張嶄新的白色卡片，學著昨天許易的樣子，在門邊的黑色麵板上，輕輕一刷。
    “滴——”
    清脆的電子音響起。
    厚重的金屬大門，在一陣低沉的機械運轉聲中，無聲無息地向一側滑開。
    門外的三人，帶著一夜未眠的忐忑和最後一絲理智，朝門內望去。
    下一秒。
    三個人，仿佛被一道九天神雷同時劈中，瞬間如遭雷擊，集體石化在了原地！
    眼前，哪裏還是昨天那片空曠平整的培養基質？
    那是一片一望無際、綠意盎然、充滿了蓬勃生機的……
    綠色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