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易年以為自己聽錯了，有些不可置信。
    顫抖著聲音又確認一遍：“真的嗎。”
    溫嘉淼不明白他為什麽會是這樣一副表情，都結過一次婚的人了，按理說早就過了那個轟轟烈烈的年紀，對談戀愛難道不應該是平靜似水，毫無波瀾嗎。
    “你不想就算了。”溫嘉淼淡淡道，反正也隻是想氣氣沈嘉彥，等他來找她的時候，就看見她和他口中說的老男人在一起，表情一定很精彩。
    “我想。”
    “想的。”
    陳易年好像花光了所有勇氣，隻能主動到這兒了，再冒犯的事他做不出來，道德感也不允許他做。
    他一時間局促的不知如何是好，要不要一起吃個晚飯什麽的，或者喝個咖啡……他不知道這個年紀的女孩兒都愛吃什麽，萬一踩到人家雷點就不好了。
    他還在小心翼翼的想著，溫嘉淼轉身走了：“回家了。”
    “要我送你嗎？”他連忙問。
    “不用，我開車了。”她頭也不回的。
    陳易年沒再堅持了，看著她走遠。
    他回到家，估摸著差不多時間了，才給她發消息，問她到家了嗎，一條消息刪刪改改好幾次，才最終發出去。
    結果半宿都沒回複，淩晨他又失眠了。
    感覺有點不真實，溫嘉淼真答應和他在一起了嗎？
    不會是覺得好玩，故意逗他玩的吧。
    但是自己有什麽值得對方一個年輕姑娘去挑逗的呢。
    明明，就是他占便宜了。
    之後的好幾天都沒回複，陳易年在辦公室裏盯著手機那條沒有回音的消息，小姑娘應該是把他忘了。
    他要是再發消息的話，會不會讓她覺得煩。
    可他們明明已經在一起了。
    事實上，他除了個名字，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他想再多了解她一點，可她好像不給機會。
    是不是嫌棄他了。
    嫌棄的話，他又該以什麽身份，由頭，去找她。
    他深吸口氣，收拾東西準備去開會了。
    果然這次會議上也沒有她，她不負責這塊兒。
    他也沒貿然詢問她的同事領導，怕造成不好的影響，萬一小姑娘根本沒打算公開呢。
    這次會議結束的比較早，魏萍恭敬道：“陳主任，中午我們打算請您吃頓便飯，您看方便嗎？”
    陳易年聲音平靜：“我們不參加飯局，多謝好意。”
    “不是飯局，就隨便吃頓飯，為了給咱項目開個好彩頭。”
    “還是把精力放在項目本身較好，一些不必要的飯局可以免去。”說完，陳易年起身，走出辦公室。
    對方領導一口咬定飯局，魏萍真的無奈，但真的隻是一頓便飯。
    魏萍回頭在小群裏念叨了幾句這個事。
    「本來還想著和陳主任拉一下關係，結果他真一點麵子都不給，咱們之前也沒少和公家的人吃過飯，咋到他這吃頓飯這麽困難。」
    溫嘉淼看到了，她正在外麵跑業務，蹲橋底下啃幹麵包，差點噎到。
    陳易年有那麽難約嗎？
    她這幾天都差點給陳易年忘了，翻了翻他的聊天框，結果根本翻不上來，消息太多。
    最後想搜一下他，突然想起沒給他備注，又忘記他微信網名叫啥……
    然後是在工作的的大群裏找到他的。
    發現了三天前的那條消息，她還沒回。
    溫嘉淼一陣心虛，但後來想想，他可能也沒太在意吧。
    要是在意的話肯定會再發消息的，但他安安靜靜。
    想了想，出於禮貌，她還是回了一條。
    「不好意思呀，這幾天有點忙，才看到。」
    那頭陳易年收到消息，直接從沙發上彈起來了。
    本來他還在昏昏沉沉地午睡，瞬間精神。
    「沒事的，你忙你的工作就好，不用管我。」
    溫嘉淼看見消息直接笑出聲，怎麽會有這麽可愛的人。
    她一口噎下麵包，給他打了電話過去。
    對麵幾乎秒接。
    一接起就聽到女孩兒甜甜的嗓音：“吃飯了嗎？陳主任~”
    他心髒狂跳，強裝鎮定說:“吃了，你呢。”
    “我也吃了。”她順手把麵包包裝袋扔進垃圾桶，又從一旁的自動販賣機買了瓶水。
    麵包幹巴巴的，一點都不好吃，但沒別的吃了。
    附近都是工業園區，除了4S店就是汽車修理廠。
    陳易年在那頭聽見汽車鳴笛聲，輕聲問：“你在外麵嗎？”
    “嗯，外麵談單子。”
    “還順利嗎。”
    “挺順利，晚上要吃頓飯。”
    陳易年想了想：“你們的飯局，是不是還要喝酒？”
    “肯定要喝，不過你放心吧，我酒量好著呢，一瓶茅台不在話下。”她語氣還有些驕傲。
    陳易年聽著卻滿是心疼：“飯局結束後，需要我去接你嗎。”
    “好呀，那你來唄。”她答應的很快。
    反倒陳易年有點無措：“那……”
    “我一會兒把定位發你，現在要去工廠忙了，晚上見。”
    小姑娘說得很快，甚至沒等到他回應，就急急忙忙掛斷了。
    陳易年深吸口氣，下午直接請假回家，好好洗了個澡。
    這輩子沒這麽仔細的洗過澡，連根頭發絲都沒放過，還好前段時間理了發，看著還挺利索，又認真熨了身衣服，穿在身上半點褶皺都不顯。
    同時他也挺慶幸自己平常有健身的習慣，從不暴飲暴食，每年體檢都沒問題，身材各方麵其實都還說得過去。
    在他這個年紀保持這樣已經很不錯了，但如果麵對她的話，大概是個人都會自卑吧。
    年輕漂亮，性格好。
    學曆應該也很高，要麽留過學，不然不可能一畢業就進了IES分部，他猶記得這家企業門檻很高。
    他晚上順著導航開過去，是一家很大的酒店，但距離市中心很遠，有六十公裏。
    心中不禁想，一個女孩兒這麽努力工作，是不是挺需要錢的。
    那他應該可以幫忙，幾十一百個他還是能拿出來。
    但到底要怎問出來又不會傷她的自尊心呢。
    他給她發消息：「到了。」
    對麵隔了會兒回：「我也馬上結束，等我一下。」
    溫嘉淼此時在洗手間吐得昏天暗地，胃酸都反了上來，一陣難受。
    吐差不多了，才倚著盥洗台漱口，洗了把冷水臉，看向鏡中自己。
    ……沈嘉彥竟然還不來找她啊。
    聽說他也交了個新女友，倆人正甜蜜著呢。
    她氣得錘了一下台麵，結果自己手錘得生疼，更氣了。
    陳易年的消息又發來，問她是不是出事了，需不需要他上來。
    她對這個離異老男人其實沒什麽感覺，不喜歡不討厭。
    主要是在這座城市人生地不熟，這次飯局離市區又遠，代駕也不好叫，他自己要來當免費司機，她也覺得無所謂。
    至少目前他看起來挺老實的一個人，應該不會對她做什麽，讓她放鬆了警惕。
    她又喝了兩口漱口水，然後把空瓶扔垃圾桶，轉身出了洗手間。
    陳易年是等在車外的，看見她出來了，上前迎去，神色關切，眼神在她身上流連。
    “嘉淼，你喝了很多酒嗎。”
    “不多，我沒醉。”溫嘉淼笑道。
    都吐完了，當然清醒了。
    陳易年也確實沒聞到什麽酒味，反而一種很清新淡淡的薄荷味，很像漱口水的味道。
    難道她也很重視這次見麵嗎。
    想到這兒，他內心止不住的雀躍起來。
    “上車吧，送你回家。”
    他試探拉開副駕的車門，一邊觀察她的表情。
    她好像對坐他副駕這件事沒有多反感，臉上都沒什麽表情就坐進去了，上車就頭也不抬的看手機，回著消息。
    他遞給她一瓶蜂蜜水：“喝完酒喝點蜂蜜水會好一點。”
    “謝謝。”她禮貌客氣。
    陳易年開著車，連握著方向盤的手都在用力，在心裏演示千百遍才敢問出來。
    “以後可以叫淼淼嗎？”
    “嗯。”她隨口道，根本沒認真聽。
    “……淼淼。”
    “啊？”她這才反應過來。
    他緊接著問：“快上高速了，你家住哪兒？”
    “我住酒店。”
    她接著說：“我剛來上海，沒地方住。”
    老爸給她買的大平層在裝修，還要半個月才能住。
    陳易年心裏愈發心疼她了：“你要是缺錢的話，可以和我說，我借你，給你都行。”
    溫嘉淼：“……”
    ？？？
    他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她強忍笑意，湊近他：“你怎麽知道我缺錢的？”
    “就是、看你工作那麽拚命，又沒地方住……”陳易年沒察覺到她突然離這麽近，等紅燈的時候轉頭看她，結果與她近距離四目相對。
    近的甚至能看到她眼神裏的自己。
    “淼淼……”
    溫嘉淼突然很想逗逗他，想吻上去，他表情一定好玩極了。
    “我其實欠了一千萬，你能幫我嗎。”她笑道。
    陳易年瞳孔地震：“這麽多。”
    溫嘉淼裝可憐：“是的，我去澳門賭了一圈，就欠這麽多了。”
    陳易年更震驚了：“你還賭？”
    溫嘉淼笑得很燦爛：“是啊，你現在分手還來得及。”
    他頓了一下：“不分，明早銀行開門，我把錢轉你。”
    “……”溫嘉淼問，“你防詐意識不行啊陳主任，不怕我就是來騙你錢的？”
    陳易年呼吸倏地加重：“都行，隻要你以後別再賭了。”
    “……不然我怕我沒有第二個一千萬了。”他有些無力。
    溫嘉淼倒是好奇：“你們央企這麽賺錢嗎？”
    他如實說：“是我老家房子拆遷了。”
    “哦，這樣。”
    “淼淼，以後真不要去賭了，那東西會上癮的。”
    溫嘉淼笑出聲，也沒把他那話放心上：“好好好，知道了。”
    “淼淼，你住哪家酒店？”
    “就陸家嘴邊上那家。”
    “……”陳易年沉默，“那邊應該都挺貴的吧。”
    溫嘉淼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對，我晚上在那兒兼職。”
    陳易年：“……”好心疼。
    “淼淼，要不搬來和我一起住吧。”他認真介紹起，“我也是剛買的房子，不大，兩百多平，但也夠住了。三個房間，你到時候想住哪間，我就給你收拾出來。”
    溫嘉淼聽到這兒，實在沒忍住笑出聲。
    “陳主任，你要包養我嗎？”
    “……”陳易年愣住。
    包養這個詞，是不是有點嚴重了。
    他們明明是男女朋友。
    “那每個月能給我兩萬零花錢嗎？我想買好看的小裙子。”溫嘉淼道。
    見他沉默，溫嘉淼繼續道：“陳主任是不是覺得養我太費錢了？”
    她歎口氣，真就演了上來：“我上一任金主就覺得我浪費錢，所以把我踹了。”
    陳易年：“……”
    很難想象聽到了啥。
    “你……”
    “對，你沒聽錯，就是金主。”她再次肯定。
    陳易年心情有點複雜，他信了。
    就是恨自己沒能早點遇見她，如果能再早一點，或許她就不會誤入歧途了。
    他眼尾泛紅：“我給你更多，答應我以後好好的。”
    “好呀。”溫嘉淼伸手，“那先把這個月的兩萬塊轉我。”
    陳易年聞言，把車停到路邊，拿起手機。
    “轉了。”
    溫嘉淼低頭一看手機。
    十萬元。
    “你先拿著，等明天銀行一開門，我就去幫你把賭債還了，以後一定要答應我，不要再賭了。”
    “你還來真的。”溫嘉淼覺得自己好像玩大了。
    這人也太老實了，說什麽都信啊。
    “當然是真的。”陳易年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平靜，苦口婆心勸說，“你現在才二十二歲，未來的路還很長，不要放棄自己，沒關係的，現在回頭也不晚，我陪著你。”
    溫嘉淼竟然還有點感動。
    他這是明知道火坑還往裏跳。
    “其實，那個……”她甚至都不知道怎麽解釋了。
    陳易年以為她想悔改，所以吞吐猶豫。
    他鼓勵道：“真的沒關係，迷途知返，回頭是岸，也別太怪當初的自己，與自己和解也是一件很偉大的事。”
    ……
    話音剛落，他的嘴就被堵住了。
    陳易年一下沒反應過來。
    被親了。
    好新鮮的感覺，原來和人接吻也能這麽奇妙的不可思議。
    溫嘉淼咬著他的唇，感覺好軟，就沒忍住多咬了幾下。
    他一副好欺負，任人宰割的樣子。
    眼神已經迷離了，但手上依然規矩，沒有絲毫逾越不尊重。
    他們的一個吻，好像吻了很長。
    他甚至都不知道怎麽回應，自己一主動，總覺得占便宜似的，虧了人家小姑娘。
    溫嘉淼微微退開，嗓音輕輕：“我剛剛是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