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送門的空間漣漪還未散盡
    岩紋剛踏出半步，濃烈的血腥氣就像淬了毒的重錘，狠狠砸在他的骨腔裏。
    不是秘境裏死氣的腐臭，是新鮮血肉被煉化的腥甜，混著骨頭融化的焦糊味，嗆得他喉頭發緊，差點栽倒。
    眼前是座圓形石室，比魂樞室小了一半，石壁上滲著暗紅色的血珠，順著石縫往下淌，像無數隻充血的眼睛，死死盯著來人。
    中央十丈寬的血池裏，暗紅色液體 “咕嘟” 冒泡，表麵漂浮著寵獸協會學徒服的碎片、半塊刻著 “寵” 字的修士令牌，還有幾縷未融的頭發纏在碎骨上 那灰布學徒服的樣式，和之前被腐骨魔兔啃得殘缺的屍身一模一樣，連衣角補丁的針腳都分毫不差。
    “不對勁。” 岩紋指尖的死氣微微顫動，下意識將黑毛往身前護了護。
    黑毛魔兔）的綠火瞳孔縮成針尖，對著血池低吼，渾身黑毛炸起，顯然也察覺到危險。
    岩紋咬了咬牙，摸出寵獸袋打開“黑毛，進去躲會兒，裏麵安全。”
    黑毛蹭了蹭他的掌心，縱身跳進袋中，袋口的符文立刻亮起，將它的氣息徹底屏蔽。
    血池中央的三尺石台，刻滿了與秘境傳送陣同源的“死靈引魂紋”，可紋路裏灌滿的不是死氣，是還在發燙的新鮮血液
    紅光順著紋路流轉時，竟發出嘶嘶的聲響，像條吐著信子的活毒蛇，每一道紅光掃過，空氣裏的生機就被抽走一分，連岩紋骨縫裏的死氣都開始躁動。
    這……
    不是永恒聖教的禁地傳送陣的坐標
    岩紋心頭一沉，上一章激活的傳送陣泛著幽紫死氣，符文帶著空間錨定的沉穩，可眼前這陣的紅光裏，全是吞噬活魂的惡意，石台邊緣甚至還沾著半片未融的指甲，泛著青灰的死氣。
    “慌什麽？禁地深處本就需血祭！”暗影騎士的淡紫魂火在識海亮起，卻沒了之前的囂張，聲音發顫，像是在強行壓著什麽恐懼，“快站上去！你懷裏的死氣結晶夠激活陣眼，再耽誤…… 鎮獸司的陽焰就要燒到這裏了！”
    最後半句說得急促，可岩紋分明聽出了一絲催促逃離的慌亂
    不是逃陽焰，是逃這石室裏藏著的、連暗影騎士都怕的東西。
    他剛要抬步，神識中的玄黃水滴突然動了動，淡金微光透過骨袍滲出來，剛觸到血池的紅光，就發出滋啦的灼燒聲，開始發黑，像是要被紅光融化。
    識海裏猛地炸開一段從未見過的記憶，比之前任何片段都要清晰、都要冰冷
    那是死靈界域的景象
    黑黢黢的天空沒有日月，隻有翻滾的黑霧。
    地麵是連綿的骸骨山脈，每一塊骨頭都泛著死氣，山腳下無數低階死靈像螻蟻般匍匐。
    遠處的平原上，一座比山還高的漆黑祭壇矗立著，祭壇由億萬年的死靈黑石砌成，每一塊石頭上都嵌著掙紮的魂影，壇頂懸浮著一團無邊無際的黑霧，黑霧裏偶爾閃過一雙猩紅的眼，連光都能吞噬。
    暗影騎士穿著完整的暗金骨甲，卻碎了七片肩甲，骨首貼在冰冷的石麵上，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
    他身邊跪著十幾名氣息強悍的死靈，其中一個渾身裹著紫霧的王境死靈，剛敢抬頭看一眼黑霧，就被一縷黑芒穿透魂核。
    嘭的一聲，紫霧炸開，魂核瞬間化為飛灰，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
    “吾主…… 異教已除，獻上三千活魂，求您賜下死靈不朽術……” 暗影騎士的聲音帶著他從未有過的顫抖，骨手攥得發白，連骨節都在響。
    黑霧裏傳來一道沒有起伏的聲音，比深淵還冷：“汝之忠誠，吾已知曉…… 若敢違逆，吾便讓汝的魂核，永世在祭壇下灼燒。”
    “是！吾主！” 暗影騎士的骨身劇烈發抖，連指尖都在顫，卻不敢有半分異動。
    這是岩紋第一次在他的記憶裏，看到“敬畏”與“恐懼”交織的模樣，像螻蟻麵對巨龍，連呼吸都怕驚擾對方。
    可記憶畫麵驟變
    祭壇上綁著個穿淡紫長裙的女子，她胸口別著一滴水珠水之神力），眼淚滴在祭壇上，瞬間被黑色符文吸幹。暗影騎士握著骨刀，刀身沾著女子的血，眼神卻沒有半分殺意，隻有深到骨子裏的無奈：“異教的信徒，皆為死靈之敵…… 用你的血，為吾主鋪通界域通道……”
    “那是……”
    岩紋的識海像被重錘砸中，劇烈震顫起來。
    這段記憶帶著一股無法抗拒的意誌。
    竟開始扭曲他的自我認知，他的手臂不受控製地抬起來，指尖朝著寵獸袋的方向伸去，像是要把黑毛抓出來扔進血池。
    眼前閃過自己舉著骨刀的畫麵，刀下是母親縫棉襖時笑著的臉，棉襖上還沾著他小時候蹭的糖漬。
    閃過自己站在血池邊的場景，懷裏抱著弟弟妹妹舉著的糖葫蘆，糖葫蘆上的糖霜沾著暗紅色的血，甜膩裏混著腥氣。
    “對…… 你就是吾的傳承者！是為吾主鋪通道的鑰匙！”暗影騎士的淡紫魂火瘋狂膨脹，幾乎占滿了岩紋的識海，魂火裏的意誌像鎖鏈，捆住岩紋的魂核，“忘了鎮獸司！忘了你爹娘！你是暗影騎士，是吾主座下的仆人！隻有跟著吾主，你才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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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岩紋的眼神徹底渙散，身體開始不受控製，腳往前邁了半步，離血池隻剩丈許；
    骨手攥緊，指甲幾乎嵌進掌心的死氣結晶。
    就在這時，識海裏突然傳來三道微弱卻堅定的氣息：大地熊魄率先反應過來，深藍色的魄體漲成一尺高，用厚實的肩膀狠狠撞向淡紫魂火，“嘭” 的一聲，魂火被撞得晃了晃，纏繞岩紋魂核的鎖鏈鬆動了一絲。
    綠蛇魄小魔蛇）緊隨其後，淡綠色的蛇身靈活地纏上魂火，蛇信子不斷吐出淡綠魄毒，魂火邊緣瞬間冒起黑煙，像是被灼傷。
    白老鼠魄小老鼠）最是敏捷，白色的小身影竄到魂火下方，用尖利的牙齒狠狠啃咬魂火的根基，每咬一口，就有一縷紫芒被它吞進肚子，魂火的光芒暗了一分。
    “該死的畜生！”暗影騎士的魂火劇烈翻滾，分出幾縷紫芒去纏三隻魄體，可分心之下，對岩紋身體的控製弱了大半。
    岩紋的眼神恢複了一絲清明，腳停在原地，不再往前邁。
    可還沒等他徹底掙脫，血池裏嘩啦一聲巨響，一隻布滿黑毛、指甲如匕首的手猛地抓著池邊石板爬了上來！
    指縫裏滴著的血珠落在地上，竟將堅硬的黑石燒出一個個小坑，冒著黑煙。
    那人渾身是血，灰布學徒服爛成布條，皮膚泛著青灰，眼窩深陷，裏麵沒有瞳孔，隻有一團渾濁的死氣在瘋狂翻滾。
    正是暗影騎士記憶裏 “改造失敗、本該銷毀” 的容器！
    “嗬…… 活氣…… 好香的活氣……”容器發出破風箱般的嘶啞聲，直奔岩紋撲來，指甲泛著黑色的毒光，連空氣都被染得發黑，像是要把岩紋的魂核都吸出來。
    岩紋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徹底驚醒，識海裏的混亂瞬間退去。
    “我是岩紋！不是你的仆人！”他立刻調動識海裏的玄黃水滴，淡金光芒順著指尖湧成溪流，剛觸到容器的手臂，容器就發出淒厲的慘叫，手臂上的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露出裏麵發黑的白骨，連骨頭縫裏都在冒黑煙。
    可容器竟能吞噬死氣，暗影騎士散在周圍的淡紫魂火剛靠近，就被他像吸麵條一樣吸進體內，腐爛的手臂上竟重新長出黑毛，指甲變得更長更鋒利！
    “該死！他吞了吾當年獻給吾主的殘魂！”暗影騎士的魂火瞬間縮成綠豆大小，邊緣的魂火粒子簌簌往下掉，聲音裏滿是前所未有的驚慌，甚至帶著哭腔
    “用大地熊魄撞他！綠蛇魄纏脖子！快！吾主的威壓要來了！再晚就來不及了！”
    “吾主？” 岩紋剛想問，血池上空的空間。
    突然哢嗒一聲裂開細縫。
    一股遠超七階王境的威壓，像座無形的大山，狠狠砸在石室裏！
    這不是暗影騎士的凶戾，是死靈之主的死寂。
    黑黢黢的空間裂縫裏，飄出一縷黑霧，所過之處，血池的冒泡聲停了，容器的動作僵了，連空氣都像被凍住，連岩紋的死氣都開始逆流，順著經脈往喉嚨湧，像是要把他的魂核都頂出來。
    他想抬手，卻發現手指連動一下都難，寵獸袋裏的黑毛發出微弱的嗚咽，顯然也被威壓嚇得不輕。
    傳送陣的空間力量已經擴散到死靈大陸
    “時光長河…… 螻蟻…… 擾吾沉睡……”
    一道沒有任何起伏的聲音，直接響徹岩紋的識海。
    不是用耳朵聽，是直接刻在魂核裏，每一個字都震得他的識海嗡嗡作響，像是有無數根冰針在紮他的魂核。神識的玄黃水滴淡金光芒瞬間黯淡，邊緣開始出現裂紋，像是隨時會碎成粉末。
    “是祂！是死靈之主！”
    暗影騎士的淡紫魂火瘋狂顫抖，識海裏的記憶碎片全亂了
    有他見過死靈之主把違逆的王境死靈撕成魂屑的畫麵，有他躲在骸骨堆裏不敢喘氣的畫麵，還有他偷偷藏起一縷殘魂、怕被死靈之主發現的畫麵，全是深入骨髓的恐懼。
    “本尊當年突破七階王境，是祂賜下‘死靈不朽術’！可祂一怒，能讓整個死靈界域的王境強者灰飛煙滅！吾隻是祂座下的螻蟻！連讓祂多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話音剛落，暗影騎士的淡紫魂火竟在岩紋的識海裏
    “噗通” 一聲跪下
    不是刻意為之，是本能的臣服！
    魂火伏在識海底部，連一絲光芒都不敢釋放，之前纏繞岩紋魂核的意誌瞬間潰散，對身體的控製徹底中斷！
    岩紋隻覺得識海一輕，之前的束縛感消失得無影無蹤，身體終於重新屬於自己！
    趁機調動玄黃水滴，淡金光芒護住全身，丹田處的死氣也停止了逆流。
    血池裏的容器，在這威壓下
    “嘭”的一聲炸開，化為黑灰。
    暗紅液體突然倒灌，順著石台的紋路往上爬，像無數條血蛇，纏向岩紋的腳踝，卻被玄黃水滴的淡金光擋在外麵，寸步難進。
    “吾主饒命！是這骷髏引動的時光長河！與吾無關！”暗影騎士的魂火趴在識海底部，聲音帶著哭腔求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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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願獻上他的魂核！求吾主留吾一縷殘魂！”
    下一秒，一縷漆黑如墨的力量穿透石室穹頂，直奔岩紋的識海而來
    那是死靈之主的探查之力，裏麵裹著能碾碎一切的死寂，連暗影騎士的魂火都開始冒煙，像是要被直接燒滅！
    可那縷漆黑力量剛觸到玄黃水滴，水滴突然爆發出吸力，像鯨吞般將力量吸了進去
    沒有任何碰撞，沒有任何聲響，漆黑力量瞬間消失，水滴表麵的玄黃光芒卻亮了幾分。
    “嗯？”
    死靈之主的聲音裏多了絲詫異，又一縷更強的力量襲來，比之前那縷濃了三倍，裹著更恐怖的威壓，可依舊被玄黃水滴盡數吸收。
    水滴中央，緩緩浮現出一個黑洞旋渦，旋渦裏泛著淡淡的空間波動，隱約能看到一座古老祭壇的虛影。
    比暗影騎士記憶裏的祭壇更古老，黑石上沒有魂影，隻有無數道深不見底的紋路，壇頂沒有黑霧，隻有一顆泛著玄黃光芒的珠子，像顆濃縮的星辰，透著令人心安的厚重。
    “那…… 那是什麽？”暗影騎士的魂火愣住了，恐懼裏多了絲茫然，“比吾主的祭壇還古老…… 這到底是什麽來頭？”
    岩紋的識海不再劇痛，血池上空的空間裂縫緩緩閉合，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壓開始緩緩退去。
    不是放棄，是帶著一絲“審視”，像是在記住玄黃水滴的氣息，又像是在標記岩紋的魂核，總有一天會再尋來。
    血池裏的紅光徹底熄滅，引魂紋開始出現細密的裂紋，石台中央浮現出與平安扣一致的淡金符文，符文轉動間，之前被扭曲的傳送坐標開始修正：“修正坐標…… 目標：永恒聖教禁地外圍。”
    “不！吾要去死靈界域！吾要侍奉吾主！”暗影騎士的魂火掙紮著想要起身，卻被玄黃水滴的餘光掃到，瞬間又趴了下去，魂火開始消散，識海裏的記憶碎片如碎玻璃般炸開，“你毀了吾的一切！吾不會放過你！”
    岩紋捂著發疼的識海，看著玄黃水滴裏的祭壇虛影，他終於徹底明白，暗影騎士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帶他去禁地，是想借他的引死靈之主注意，用他的魂核當祭品，換自己侍奉死靈之主的機會。
    若不是三隻魄體的阻攔，若不是死靈之主降臨讓暗影騎士本能下跪，他此刻早已成了傳送陣的養料。
    摸了摸寵獸袋，裏麵的黑毛傳來安心的輕哼。
    岩紋深吸一口氣，將玄黃水滴收進識海深處
    這水滴，這祭壇虛影，還有死靈之主的審視，都是比暗影騎士更可怕的秘密，也是他現在唯一的依仗。
    石台的引魂紋重新亮起，這次是淡金與幽紫交織的光，不再帶著吞噬的惡意。岩紋縱身跳上石台，指尖注入死氣結晶的能量：“不管前麵有什麽，不管死靈之主會不會再來，我都要走下去 —— 恢複血肉，找到回家的路。”
    傳送陣的光芒籠罩下來，岩紋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石室裏。
    而血池深處，一縷極淡的黑芒緩緩浮現，順著石台的裂紋鑽了進去，識海中紫色暗影騎士變淡
    黑芒死靈之主的一縷力量）與玄黃水滴輕顫共鳴，仿佛在識海深處喚醒某種沉睡的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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