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送陣的淡白光暈還未散盡，岩紋剛踏出第一步，腳底就觸到了冰涼的黑石地麵不是秘境裏混著腐葉的鬆軟泥土，是被打磨得光滑如鏡的死靈黑石，石麵下隱約能看到細碎的魂火在緩慢流轉，像被凍在冰裏的螢火，每一次微弱閃爍，都讓石麵的寒意往骨縫裏鑽。
    空氣裏飄著一股怪異的味道：腐臭中裹著金屬的冷味，還有淡淡的焦糊氣，像是有魂體在被緩慢灼燒；風從黑石牆的方向吹來，帶著刺骨的寒意，裹著濃稠的死氣，刮過他幹癟的皮肉時，竟讓皮肉與骨頭的摩擦聲更響了幾分。
    抬頭望去，四周是高達十丈的黑石牆，牆麵上的死靈符文不是簡單刻上去的，而是用幹涸的魂液混合著黑石粉澆築而成，凹凸不平的紋路像凝固的血痂，有的符文縫隙裏還嵌著細碎的骨渣，顯然是刻符文時，連修士的碎骨都一並封了進去。
    牆根下掛著一排排骷髏燈籠，生鏽的鐵鏈將頭骨串成串，隨風晃動。這些頭骨大小不一，有的是孩童的，有的是成年修士的，眼窩深處燃著幽綠的魂火，有的魂火明亮，有的卻微弱得像隨時會熄滅，顯然是 “燈油” 純度不同。
    最大的那顆頭骨掛在最顯眼的位置，眼窩魂火足有拳頭大，頭骨上還刻著模糊的刑罰二字，像是在警告所有路過的人。
    遠處的中層區域隱約可見，死靈植物園裏的骨藤像黑色的巨蛇，纏繞著枯死的古樹枝幹，藤條上偶爾閃過淡紫的光，那是骨藤在吸收空氣中的死氣。
    “這地方的死氣…… 帶著吞噬的惡意。”
    岩紋暗自皺眉，丹田處的死氣竟微微躁動起來，不是黑池裏那種純粹的滋養感，而是像遇到了同類卻又相互排斥的警惕，仿佛這聖教的死氣裏，藏著無數死去修士的怨念。
    低頭打量自己的身體
    一件灰撲撲的粗布長袍裹著幹癟的骨架，袖口磨出了破洞，露出半截泛著冷光的尺骨，骨節處還沾著秘境的黑泥
    原本還算完整的皮肉早已幹癟成深褐色的薄皮，緊緊貼在骨頭上，像被狂風風幹的樹皮，布滿了細密的裂紋，稍微動一下，就能聽到皮肉與骨頭摩擦的沙沙聲；
    眼窩深處兩團淡白的眼球中帶著一點黑眸，轉得稍快些，就有細碎的死氣從眼窩飄出來，落在黑石地麵上，發出滋啦的輕響任誰看了，都會一眼斷定這是具 “剛從墳裏爬出來、還沒徹底適應軀體的半死靈”。
    “得想辦法弄件能遮骨的厚袍。”岩紋抬手摸了摸懷裏的空間腰帶 —— 這是他從地堡帶出來的唯一儲物器具，腰帶內側用骨針固定著卷成筒的《地堡煉藥大全》，紙頁邊緣被死氣熏得發黃，還沾著幾點煉藥時濺上的黑漬；
    指尖劃過腰帶的暗袋，觸到十二塊三階死氣結晶從地堡黑池帶出來的二十塊，在秘境對抗陽焰時用了十二塊，還剩八塊）一堆碎一萬塊碎片）的死靈結晶，結晶冰涼溫潤，裹著精純的死氣；
    再往下摸，是半瓶用磨砂黑陶瓶裝著的地獄犬精血，瓶塞用浸了死氣的麻布封著，防止裏麵的精血被光照射變質；
    最後，他輕輕拍了拍腰間的寵獸袋，袋口的細縫裏，一雙綠火瞳孔正往外看 是剛進階到四階的黑毛魔兔），小家夥縮在袋裏，喉嚨裏發出細弱的低吼，顯然也被這滿是惡意的環境嚇到了。另一隻還在安靜的消耗進化丹的藥效，地獄犬的精血作為藥引子，進化過程需要大量時間在吸收沉睡。
    這是他從秘境帶出來的全部家當，也是他在這未知地界唯一的依仗。
    就在他盯著牆根的骷髏燈籠出神時，識海裏突然閃過一陣尖銳的刺痛 —— 不是玄黃水滴的震顫，是一段陌生的記憶碎片，正強行鑽進他的意識。
    暗影騎士的記憶碎片：聖教的規矩
    畫麵裏，暗影騎士穿著暗金骨甲，骨甲上的紋路泛著淡紫的死氣，他站在黑石牆的頂端，身邊跟著個穿黑袍的修士，看黑袍上的紋路，是永恒聖教的第一任教主。第一任教主手裏捧著個剛砍下的修士頭骨，頭骨還在往下滴著黑血，眼窩的魂火還沒完全熄滅，在骨掌裏微弱地閃爍。
    “太上長老，這是第三個私藏死氣結晶的學徒。”第一任教主的聲音帶著敬畏，連抬頭看暗影騎士的勇氣都沒有“按您的規矩，處理成燈籠？”
    暗影騎士的骨首微微轉動，眼窩的魂火掃過下方密密麻麻的學徒，聲音冷得像冰：“掛在最顯眼的地方，讓所有人都看看，聖教的規矩，不是擺設。”
    他抬手，一縷死氣卷過那頭骨，眼窩的魂火瞬間變得明亮，“永恒聖教，隻留強者。弱者的魂，連給燈籠添火都嫌弱，還敢私藏資源？”
    第一任教主趕緊點頭，讓人用鐵鏈串起頭骨，掛在牆根最中間的位置，正是岩紋剛才看到的那顆刻著刑罰二字的頭骨！
    畫麵突然跳轉，變成了食魂林的景象。
    暗影騎士用骨杖指著林子裏飛舞的半透明蝴蝶，那些蝴蝶的翅膀上帶著魂火紋路，正圍著一具學徒的屍體打轉，屍體的魂核已經被吸空，隻剩下幹癟的軀體。“食魂蝶專吸活魂，正好用來篩選沒用的學徒。”暗影騎士的聲音裏沒有絲毫溫度，身邊的第三任教主趕緊附和：“長老英明！讓那些二階學徒去摘蝶翅，活下來的就是有潛力的，死了的…… 也省得浪費死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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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死靈植物園的骨藤。”暗影騎士的骨杖指向遠處的中層區域，藤條正纏繞著一頭三階魔獸的屍體，將屍體的血肉一點點吸幹，“讓學徒去給骨藤‘喂食’，連魔獸都打不過的，也別想著晉升三階了。”
    畫麵最後，是暗影騎士站在聖教聖殿的頂端，俯瞰著整個禁地，聲音裏帶著傲意與冷厲：“永恒聖教的每一寸土地，都是用強者的骨、弱者的魂鋪出來的。
    想在這裏活下去，要麽踩著別人的屍體往上爬，要麽…… 成為別人的墊腳石。”
    “嗡 ——”
    記憶碎片突然消散，岩紋猛地回神，眼窩的魂火劇烈跳動。
    原來牆根的骷髏燈籠，燒的是違反規矩的學徒的魂；食魂林和死靈植物園，根本不是普通的資源地，是聖教篩選有用之人的屠宰場！
    他攥緊了腰間的骨鏟，骨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心裏的警惕又重了幾分，暗影騎士對永恒聖教的規矩如此清楚，甚至是這些規矩的製定者，他派自己來這裏，到底是為了什麽？
    還沒等他細想，識海裏又傳來一陣細微的震顫，這次不是記憶碎片，是某種能量蘇醒的輕鳴。
    岩紋下意識沉下心，意識瞬間沉入識海。之前被玄黃水滴吸收的那縷 “死靈之主黑芒”，此刻正繞著水滴緩緩旋轉，不再是之前的死寂沉凝，反而泛著極淡的灰光，像裹了層薄紗；
    玄黃水滴則懸浮在識海中央，表麵的玄黃紋路逐一亮起，從最初的淺淡微光，漸漸變得清晰，像沉睡的蛇緩緩睜開眼睛，每一次顫動，都與黑芒的旋轉頻率愈發同步，識海壁上甚至映出了兩道光交織的殘影。
    “嗡 ——”
    一聲幾乎聽不到的低鳴在識海深處響起，黑芒與水滴突然同時爆發出微光，淡金與深灰的光帶纏繞在一起，像兩條相纏的靈蛇，朝著識海最深處延伸而去。岩紋的意識順著光帶往前探，眼前漸漸浮現出一座朦朧的祭壇虛影
    那是座用不知名黑石砌成的祭壇，約莫三丈高，壇體上刻滿了從未見過的紋路：不是地堡的死靈符文，也不是聖教傳送陣的引魂紋，而是泛著玄黃光澤的古老圖案，有的像蜿蜒的山川，有的像奔騰的河流，還有的像某種生靈的骨骼，紋路與紋路之間，流淌著極淡的能量，與玄黃水滴的波動如出一轍，觸碰到意識時，竟帶來一絲久違的暖意。
    祭壇頂端懸浮著一顆拳頭大小的珠子，珠子通體玄黃，表麵有細碎的光點在閃爍，像是把星星揉碎了封在裏麵，光點的明滅頻率，與岩紋的魂火跳動隱隱呼應
    壇麵中央有一個淺凹槽，凹槽裏隱約能看到契約二字的古紋，筆畫蒼勁，卻太過模糊，隻能看清大致的走勢，像某種刻在血脈裏的圖騰。
    更奇怪的是，隨著黑芒與水滴的共鳴，祭壇虛影竟在緩緩凝實
    黑石壇體的粗糙質感、紋路的凹凸起伏、玄黃珠散發出的溫潤氣息，都越來越清晰，甚至能看到壇體邊緣凝結的細小冰晶像是長期吸收死氣形成的），仿佛這座祭壇不是藏在識海深處，而是真真切切擺在他麵前，隻等著某個契機徹底蘇醒。
    “這是…… 玄黃水滴裏藏著的祭壇？”
    岩紋心頭一動，剛想讓意識再靠近些，識海的共鳴突然減弱，黑芒重新沉寂下去，玄黃水滴也恢複了之前的平靜，隻有祭壇虛影還在識海深處若隱若現，像個沒做完的夢，殘留著淡淡的暖意。
    “看來得找到更強的能量，才能讓它徹底顯形。”岩紋收回意識，剛睜開眼，就被不遠處的廝殺聲拉回了注意力
    兩個穿灰色學徒服的修士，正圍著一具屍體爭搶死氣結晶，那具屍體的胸口有個貫穿的血洞，顯然剛死沒多久。
    虛空之上，暗窺的目光
    黑石牆上方的虛空中，兩團淡金色的光幕悄然懸浮，光幕邊緣隱在雲層裏，不仔細看，根本察覺不到異樣。光幕裏站著兩道身影
    左側男子身著繡滿日月星辰的金袍，金袍邊緣用銀線繡著繁複的聖教符文，腰間懸著枚刻有“聖教”二字的墨玉玨，玉玨泛著淡淡的靈光，眼窩深處的魂火是罕見的金紅色，火焰跳動間，帶著掌控一切的威嚴，正是永恒聖教現任教主；
    右側男子銀發白袍，發絲用一根黑色骨簪束起，手裏握著柄燃著淡金火焰的長劍，劍身上刻著 “聖焰” 二字，魂火呈深銀色，氣息淩厲如出鞘的利刃，稍一釋放，就讓周圍的空間泛起細微的波動，正是聖教第一強者，號稱 “聖焰劍尊” 的銀發長老。
    兩人的目光透過光幕，死死鎖在下方的岩紋身上，連他攥緊骨鏟、因記憶碎片而魂火波動的細節都沒放過，魂火裏滿是審視與猜疑。
    “教主，這就是暗影太上長老派來的‘代言人’？” 銀發長老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聖焰長劍的火焰微微跳動，火星落在光幕上，瞬間消散不見，“一具二階半死靈骷髏，死氣純度倒是不低比普通二階學徒高了三成），可…… 也太弱了吧？暗影長老當年何等驕傲，怎麽會派這麽個‘殘次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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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主沒有接話，指尖掐動著三枚深褐色的龜甲
    這是聖教傳承千年的“測運龜甲”，每一枚都布滿了細小的裂紋，是曆代教主推演氣運留下的痕跡。龜甲上的紋路泛著微光，卻始終無法完全推演岩紋的氣息，像是被某種力量遮擋著。他突然抬手，一道淡金神識無聲無息地探向岩紋，神識穿過空氣時，連黑石牆的死靈符文都沒驚動。
    剛觸到對方的骨架，金紅色魂火突然收縮。瞳孔猛地一縮
    “等等，這具死靈體內…… 有生氣！”
    銀發長老臉色驟變，趕緊催動自身的銀色神識跟進。
    果然，在骷髏岩紋幹癟皮肉下的骨縫裏，竟有一絲極其微弱的淡金活氣在緩慢流轉，像瀕死的燭火，隨時可能熄滅，卻實實在在存在著；眼窩的黑眸深處，也裹著點不易察覺的生息，與死氣相互纏繞，卻沒有相互吞噬，反而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死靈生息…… 這怎麽可能？” 銀發長老的聖焰都顫了顫，語氣裏滿是震驚，“死靈與活物本就水火不容，死氣與活氣相遇，要麽死氣吞噬活氣，要麽活氣淨化死氣，從未有過共存的情況！除非…… 除非掌握了‘生死逆轉’的手段！”
    教主的手指捏緊了龜甲，指節處的魂體泛起淡淡的白像是用力過度導致的），金紅色魂火裏閃過一絲凝重：“暗影那老狐狸，當年重傷後閉關數百年，對外說是療傷，實則一直在研究‘生死轉化’，想找到複活與永恒的方法，後來突然銷聲匿跡，所有人都以為他失敗了，甚至有人說他已經魂飛魄散…… 現在看來，他恐怕是成了。”
    “您是說…… 他派這具半死靈來，是在向我們暗示？” 銀發長老瞬間明白了教主的意思，聲音都有些發緊，握著長劍的手不自覺地用了力，“暗示他已經掌握了‘死靈複活’的法門，讓我們主動去找他？”
    永恒聖教立教三千年，曆代教主與長老畢生追逐的，就是“生命永恒”“生死逆轉”。
    多少高階修士為了突破壽命桎梏，不惜墮入死靈道，可最終都淪為沒有意識的腐骨；多少研究耗盡了聖教的資源，隻為找到一絲複活的可能，卻連門檻都摸不到。
    若是暗影太上長老真的掌握了這等手段，整個聖教的格局都將被顛覆那些為了長生墮入死靈的修士，都會瘋了一樣去找他。
    那些手握權力的長老，也會為了爭奪複活之法，掀起新的內亂。
    教主沉默片刻，指尖的龜甲緩緩停下轉動，上麵的微光漸漸散去：“他這是在試探，也是在炫耀。派這麽個弱不禁風的半死靈來，既不會引起那些頑固長老的警惕他們隻盯著‘暗影遺產’的力量），又能讓我們這些知道‘生死轉化’重要性的人，看到‘生息共存’的奇跡
    他就是要讓我們急，讓我們主動低頭，求他賜下複活之法。”
    “那我們……” 銀發長老剛想問下一步的計劃，就被教主抬手打斷。
    “別聲張。” 教主的目光掃過下方牆根的骸骨骸骨堆裏，還有半塊沒來得及撿起的死氣結晶），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算計
    “先讓十二冥使盯著他，尤其是墨冥使，他負責學徒區的管理，最擅長觀察人心，讓他看看這半死靈接下來要做什麽，有沒有暗影的後續指令。那些頑固長老還在盯著‘暗影遺產’的死氣術，若是讓他們知道複活之法的線索，聖教怕是要先亂起來，到時候，隻會讓暗影坐收漁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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