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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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梯間的聲控燈忽明忽暗,映著那圈纏在門把手上的透明線,像根繃緊的蛛絲。林晚秋攥著手機的手指泛白,蘇晴的短信還在屏幕上發燙——時間蛀蟲的本體藏在衣櫃裏?那冷櫃裏的是什麽?誘餌嗎?
“姐姐,怎麽了?”江野的聲音帶著警惕,他順著林晚秋的目光看向門把手,眉頭皺了起來,“這線……和纏過我的那根一樣。”
林晚秋深吸一口氣,後退半步:“我們走。”
剛轉身,樓梯下方傳來腳步聲,周明宇的身影出現在轉角,金絲眼鏡在昏暗的燈光下閃著冷光。“怎麽不上去?”他的笑容依舊溫和,目光卻像探照燈,掃過兩人緊繃的臉,“是不是忘帶什麽東西了?”
“沒、沒有。”林晚秋把江野往身後藏了藏,“突然想起還有事,就不麻煩學長了。”
周明宇的視線落在她攥著手機的手上,嘴角的弧度淡了些:“是收到什麽消息了嗎?”他一步步走上樓,皮鞋踩在台階上發出“咚咚”聲,像敲在兩人的心跳上,“比如……關於我的‘衣櫃’?”
林晚秋的心髒驟然停跳半拍。他知道!他什麽都知道!
“學長,你到底是誰?”她的聲音發顫,卻強迫自己直視他的眼睛,“你和時間蛀蟲、和陳默,是什麽關係?”
周明宇在她麵前三步遠的地方站定,摘下金絲眼鏡,露出一雙和陳默相似的眼睛——漆黑的瞳孔裏沒有絲毫反光,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看來‘她’什麽都告訴你了。”他的聲音不再溫和,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冷硬,“既然這樣,就沒必要裝了。”
他抬起手,掌心憑空出現一團黑色的霧氣,霧氣裏隱約能看到無數細小的光點在掙紮,像被吞噬的時間碎片。“我不是周明宇,至少不隻是‘周明宇’。”他的嘴角勾起冷笑,“我是時間的‘修複者’,負責把被溢出者打亂的線重新纏好。”
“修複?”林晚秋想起那個十年後歸來的十八歲江野,“把人困在衣櫃裏也算修複?”
“那不是困,是‘收納’。”黑霧在他掌心旋轉,“那個十八歲的江野屬於廢棄時間線,留著隻會讓更多人被時間亂流卷進去——包括你。”他的目光轉向江野,帶著審視,“這個高二的‘殘次品’也一樣,都該被收納。”
“你才是殘次品!”江野突然上前一步,手裏的薄荷糖盒被捏得變形,“我不是廢棄的!”
“是不是,可不是你說了算。”周明宇的黑霧猛地膨脹,朝著江野撲過去,“乖乖進衣櫃待著,還能保留點完整的意識,否則……”
“住手!”林晚秋掏出青銅鈴鐺,朝著黑霧搖了搖。清脆的鈴聲在樓梯間炸開,白光瞬間驅散黑霧,周明宇踉蹌著後退半步,眼裏閃過一絲驚愕。
“這鈴鐺……你怎麽會有?”
“蘇晴給我的。”林晚秋把鈴鐺舉得更高,“她說這能對付時間蛀蟲。”
“蘇晴?”周明宇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突然大笑起來,“你真以為她是十年後的你?她是時間蛀蟲褪下的殼!是用你的記憶碎片捏出來的誘餌!”
林晚秋如遭雷擊,愣在原地。
蘇晴是誘餌?那她最後說的“下一個9月17日”也是假的?
“不信?”周明宇的手指指向302室的門,“進去看看就知道了。衣櫃裏不僅有那個十八歲的江野,還有‘她’留給你的‘禮物’——你被吞噬的那十年記憶,都凝固在裏麵呢。”
江野突然抓住林晚秋的手腕,他的指尖冰涼,帶著顫抖:“別信他!他在騙你!”少年的眼睛裏布滿紅血絲,“剛才我摸到那根線的時候,聽到衣櫃裏有人在敲木板,像在求救……”
敲木板?
林晚秋的心跳亂了節奏。如果裏麵是被收納的江野,為什麽會求救?
“看來這‘殘次品’的感知還沒完全退化。”周明宇的臉色沉了下來,掌心再次凝聚黑霧,“既然你們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我……”
他的話沒說完,樓梯間的燈突然全滅了。黑暗中響起“叮鈴”一聲脆響,青銅鈴鐺自發地亮起白光,照亮了周明宇身後——穿黑色風衣的陳默不知何時站在那裏,手裏的打火機火苗竄得老高,映出他沒有瞳孔的眼睛。
“修複者?我看是偷食時間的蛀蟲吧。”陳默的聲音帶著嘲諷,“周明宇早就死在十年前的圖書館火災裏了,你不過是寄生在他屍體上的怪物。”
周明宇猛地轉身,黑霧瞬間籠罩全身:“陳默!你敢壞我的事!”
“清理垃圾是我的職責。”陳默的火苗朝著黑霧飛去,“包括披著人皮的垃圾。”
兩道黑影在黑暗中撞在一起,白光與黑霧炸開,聲控燈被震得劈啪作響。林晚秋拉著江野趁機往樓下跑,剛到轉角,就聽到身後傳來周明宇的怒吼:“衣櫃裏的本體已經醒了!你們誰也跑不掉!”
本體醒了?
林晚秋回頭看了一眼,302室的門不知何時開了道縫,那根透明的線正順著門縫往裏縮,像被什麽東西拽著。門縫裏透出淡淡的綠光,夾雜著模糊的咀嚼聲,像有人在啃食骨頭。
她打了個寒顫,拉著江野跑得更快。
跑出單元樓,清晨的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兩人沿著街道狂奔,直到衝進一條狹窄的巷弄,才靠在牆上大口喘氣。
“現在怎麽辦?”江野的額頭上全是汗,校服後背濕了一大片,“那個周明宇是怪物,陳默也不是好人,我們好像……沒地方去了。”
林晚秋看著手裏的青銅鈴鐺,白光已經褪去,變回普通的銅色。她想起蘇晴最後消失的樣子,想起周明宇說的“誘餌”,心髒像被浸在冰水裏。
如果蘇晴是假的,那關於“下一個9月17日”的約定也是假的?可江野手腕上的紅痕、衣櫃裏的求救聲,又真實得可怕。
“有個地方可以去。”林晚秋突然抬起頭,眼裏閃過一絲決絕,“市一中。”
江野愣住了:“去學校幹什麽?”
“去2013年9月17日的校門口。”林晚秋從包裏掏出那個黑色筆記本,翻開貼著剪報的那頁,“既然時間線是亂的,那我們就去最亂的地方找答案——你失蹤的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的指尖落在剪報照片裏少年攥著的筆記本上,和她手裏的這本一模一樣。
江野看著筆記本,眼神漸漸變得迷茫,像是在回憶什麽:“我好像……確實在學校門口等過誰。手裏攥著的不是筆記本,是……一張畫。”
“畫?”
“畫著姐姐的畫。”少年的聲音很輕,帶著懷念,“我想告訴姐姐,我能考去她的大學了。”
林晚秋的心髒像被針紮了一下,她突然想起那張老照片——2008年的圖書館,小男孩往她書裏塞薄荷糖。原來從那麽早開始,他就在等一個約定。
“走。”她拉起江野的手,“我們去學校,去找那張畫,去找你的……十八歲。”
兩人剛走出巷弄,林晚秋的手機突然震動,這次是個陌生號碼發來的彩信,隻有一張照片——
照片裏是間昏暗的臥室,衣櫃門敞開著,裏麵蜷縮著個穿高三校服的少年,正是那個十年後歸來的江野。他的嘴被膠帶封住,眼睛裏滿是恐懼,而他的手腕上,纏著一根透明的線,線的另一端握在一個人手裏。
那人穿著灰色西裝,背對著鏡頭,手裏拿著個藍色的畫框,正在往衣櫃裏塞。
是周明宇!不,是寄生在周明宇身上的怪物!
照片下方還有一行字:【想救他,就帶“殘次品”來市一中舊教學樓,今天中午十二點,過時不候。】
林晚秋的手指冰涼。對方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江野!用衣櫃裏的“另一半”當誘餌,逼他們自投羅網!
她看向身旁的少年,江野也看到了照片,臉色蒼白如紙,卻緊緊攥住了她的手:“去。”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不管他是誰,都是另一個我,我不能丟下他。”
林晚秋點點頭,心裏卻像壓了塊石頭。市一中舊教學樓……她隱約記得,那裏在十年前的一場火災後就廢棄了,而那場火災的日期,正是2013年9月17日。
周明宇說,真正的周明宇死在那場火災裏。
陳默說,周明宇是寄生的怪物。
蘇晴說,下一個9月17日要去梧桐樹下等。
所有的線索都指向2013年9月17日,指向那場火災,指向那個廢棄的舊教學樓。
林晚秋看了眼手機時間,上午九點半,離十二點還有兩個半小時。
她把青銅鈴鐺塞進江野手裏:“拿著,萬一出事就搖。”又把藍色碎片揣進自己貼身的口袋,“我們去市一中,但不是去舊教學樓,是去……梧桐樹下。”
江野愣住了:“為什麽?”
“因為誘餌在舊教學樓,那真正的答案,一定在相反的地方。”林晚秋的目光投向遠處的市一中方向,那裏的天空似乎比別處更暗些,“2013年9月17日,你在梧桐樹下等我,對嗎?”
少年看著她,突然笑了,眉眼間的稚氣褪去,露出和十八歲江野相似的堅定:“對。”
兩人朝著市一中的方向走去,陽光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像兩條糾纏的線。林晚秋不知道等待他們的是什麽,隻知道口袋裏的藍色碎片開始發燙,像一顆即將蘇醒的心髒。
而她沒注意到,江野校服口袋裏的薄荷糖盒,不知何時裂開了道縫,綠色的糖渣順著縫隙漏出來,在地上留下一串細碎的痕跡,像條綠色的蛇,悄無聲息地跟在他們身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