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4章 緊急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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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辰的手指懸在發送鍵上方。
    手機屏幕上是他剛剛編輯好的短信,收件人是市局檔案室的李姐——他需要一個查看三號碼頭舊案卷的正式理由。就在他準備按下發送的瞬間,手機先震動起來。
    是陳支隊的電話。
    “陸辰,在哪兒?立刻歸隊,緊急任務。”陳國華的聲音帶著罕見的緊繃感,背景音裏有急促的腳步聲和呼喊聲。
    “我在家,出什麽事了?”
    “二十分鍾,會議室集合。海關那邊截了批貨,出大事了。”
    電話掛斷。陸辰盯著手機屏幕看了兩秒,迅速刪掉了那條沒發出的短信。他最後看了一眼攤在桌上的證據——金屬盒子、照片、筆記本。這些剛剛重見天日的東西,此刻像滾燙的火炭。
    他把所有東西重新鎖進書房的暗格,確認無誤後,抓起外套衝出門。
    警車在清晨的街道上飛馳。陸辰的大腦飛速運轉。海關截獲的貨物?走私案通常歸緝私和經偵,除非性質特別嚴重,否則不會緊急召集刑偵全員。
    他看了一眼手表,上午八點四十分。手機開始嗡嗡作響,工作群裏消息滾動:
    “全體停休,立即歸隊。”
    “請各班組組長直接前往三樓會議室。”
    “技術科、法化、圖偵,相關人員在崗待命。”
    這種陣仗,陸辰隻經曆過兩次。一次是跨省連環命案,一次是涉及境外勢力的暴恐案。
    他踩下油門。
    市局大院已經停滿了車。陸辰剛走進大樓,就感受到那股緊繃的氣場。走廊裏沒人閑聊,所有人都步履匆匆。幾個平時這個點還在泡茶的老民警,此刻也已經全副武裝。
    三樓會議室門口站著兩名內勤民警,核實身份後才放人進入。陸辰進去時,能容納五十人的會議室已經坐了大半。前方投影幕布已經放下,屏幕還黑著。
    他找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下,旁邊是老劉。劉建國臉色凝重,朝他微微點了點頭。
    “什麽情況?”陸辰低聲問。
    “海關早上六點發的協查通報,”老劉壓低聲音,“據說截了批狠貨,現場開箱時,緝私那邊臉都白了。”
    “毒品?”
    “比那個麻煩。”
    話音未落,會議室門被推開。陳支隊和幾個領導走了進來,走在最前麵的是副局長周振濤,分管刑偵和緝毒。周局五十多歲,國字臉,走路生風,是部隊轉業幹部,作風一向強硬。
    所有人起立。
    “坐。”周局走到主位,沒廢話,直接朝技術民警示意,“放簡報。”
    投影亮起,第一張照片就讓會議室裏響起一片吸氣聲。
    那是一張碼頭現場的照片,集裝箱被打開,露出裏麵整齊碼放的白色金屬桶。桶身上印著外文標識和危險品標誌。第二張是特寫,桶內是銀灰色的金屬粉末,顆粒在照片上呈現出奇異的反光。
    “今天淩晨四點,海關緝私局在新區港對一艘來自新加坡的集裝箱貨輪進行例行查驗。”周局的聲音低沉有力,“在申報為‘塑料原料’的貨物中,查獲三十二桶工業級3D打印專用金屬粉末,總重八百公斤。”
    他頓了頓,讓這個數字沉下去。
    “經過初步鑒定,這批材料主要是鈦合金、鉻鈷合金和不鏽鋼的高純度球形粉末,平均粒徑在1545微米,球形度超過95%,流動性等級均為最高標準。”
    會議室裏一片寂靜。在座的都是老刑偵,雖然不懂專業術語,但都聽出了問題的嚴重性。
    “有沒有人知道,這種材料是用來幹什麽的?”周局的目光掃過全場。
    陸辰前排的一個年輕民警小聲說:“3D打印……做模型?”
    “做模型?”周局冷笑一聲,切換下一張幻燈片。
    出現了一係列令人心驚的圖片。槍械零件——槍管、擊發機構、撞針、甚至完整的槍身框架。每一件都標注著“使用同類材料3D打印製造”。
    “這種級別的金屬粉末,是製造高精度、高強度金屬部件的關鍵材料。”周局的聲音像鐵塊砸在地上,“民用領域主要用於航空航天、醫療器械的核心部件製造。每一克的流向都有嚴格管控。”
    他指向那些槍械零件:“而在非法領域,它可以用來打印出比傳統加工精度更高、性能更穩定的槍械核心零件。八百公斤,你們知道能造出多少東西嗎?”
    沒人回答。
    “更麻煩的是,”周局切換畫麵,出現一張複雜的化學品列表,“在查獲的同一批貨物中,還發現了這些——選擇性激光燒結所需的特種樹脂、支撐材料,以及金屬打印後處理用的酸洗液、拋光劑。這是一整套專業級的非法製造生產線所需材料。”
    陳支隊接過了話頭:“走私這類管製材料,量刑標準參照走私武器彈藥。但更重要的是,我們需要立即查清:這批貨的最終流向是哪裏,國內有沒有已經搭建好的生產窩點,有沒有成品已經流入社會。”
    會議室的空氣凝重得能擰出水來。
    “市局黨委決定,立即成立‘5·16’專案組,由我擔任組長,陳國華同誌任副組長。”周局宣布,“刑偵、技偵、網安、海關緝私抽調精幹力量,集中辦公。現在宣布任務分工——”
    陸辰的手機在口袋裏震動了一下。他悄悄看了一眼,是係統自動推送的協查通報詳細版。他快速滑動,目光在貨物信息上停留。
    收貨單位:東海市新科精密材料有限公司。
    地址:高新區科技園B7棟402室。
    聯係電話是一個從未見過的座機號。
    “陸辰,劉建國。”
    陳支隊的聲音把陸辰的思緒拉回會議室。他抬起頭,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著他和老劉。
    “你們班組負責追查這批貨物的國內流通鏈條。”陳支隊說,“海關那邊隻能查到貨代和報關公司,真正收貨的‘新科精密’肯定是個殼。我要你們挖出這個殼子背後的人,挖出他們的資金流、物流、人員關係。明白嗎?”
    “明白!”兩人同時回答。
    “散會後馬上去海關調取全部單據和監控,技術科會派人協助。”陳支隊看了看表,“二十四小時內,我要看到初步報告。有沒有問題?”
    “沒有!”
    “散會!”
    人群像潮水般湧出會議室。陸辰和老劉被陳支隊單獨留下。
    “這案子不簡單,”陳支隊的語氣緩和了一些,但眼神更銳利,“你們也看到了,材料是衝著製造武器去的。上麵對這個案子高度重視,部裏可能都會派人下來督辦。我們要辦的,不隻是走私案,而是要掐斷一條可能危害國家安全的非法製造鏈條。”
    “明白,我們馬上開展工作。”老劉說。
    “陸辰,”陳支隊看著他,“你心思細,查流水和背景關係是你的強項。這個殼子公司,不管它幾層包裝,都要給我一層層扒開。需要什麽支援直接提,我協調。”
    “是。”
    走出會議室,走廊裏已經忙成一團。技術科的人抱著設備跑過,網安的人在大聲打電話調取數據,空氣中彌漫著咖啡和緊張混合的味道。
    回到辦公室,班組裏的其他四個人已經到齊。小王、小李、小張,還有剛從分局抽調上來的年輕女警林薇。每個人的表情都嚴肅。
    “分一下工。”老劉攤開筆記本,“林薇,你去海關對接,把所有紙質和電子單據拷回來,特別是報關單、裝箱單、提貨單。注意看簽名和蓋章。”
    “收到。”林薇迅速起身。
    “小王、小李,你們倆查這個‘新科精密’的工商注冊信息。股東、法人、注冊資本、變更記錄,一條都別漏。重點查注冊地址的真實性,現在就去科技園B7棟看看。”
    “小張,你配合技偵,追查那個聯係電話,還有可能關聯的網絡痕跡。”
    “陸辰,”老劉轉向他,“咱倆捋資金流。這種殼子,工商信息可以造假,但資金往來一定會留下痕跡。”
    “好。”
    辦公室瞬間進入戰鬥狀態。鍵盤敲擊聲、電話交談聲、打印機吞吐紙張的聲音交織在一起。陸辰打開內網係統,輸入“新科精密材料有限公司”的完整名稱。
    查詢結果很快彈出。
    公司成立於八個月前,注冊資本一百萬元,實繳資本零。法定代表人叫“張明”,身份證號顯示是鄰省一個偏遠縣的農民,今年六十二歲。股東隻有他一人,持股100%。
    典型的空殼公司特征。
    陸辰繼續點開詳細頁。公司注冊地址確實在高新區科技園B7棟402室,但那個地址的租賃合同顯示,租用的是“虛擬辦公室”服務——隻提供一個注冊地址,沒有實際辦公場所。月租金三百元。
    他調出虛擬辦公室服務商的客戶名單,發現用同一個地址注冊的公司有二十七家,行業五花八門,從科技到商貿到谘詢。
    “老劉,看這個。”陸辰把屏幕轉過去,“虛擬地址,假法人。這條線斷了。”
    老劉湊過來看:“查那個法人張明。我不信一個六十二歲的農民,會想起來注冊精密材料公司。”
    陸辰已經打開了人口信息庫。張明的戶籍信息顯示,他確實是個農民,名下無車無房,最近五年沒有離開過戶籍地。手機號是老人機,通話記錄簡單。
    “身份被盜用了。”老劉斷定。
    “但注冊公司需要身份證原件,至少需要高清複印件。”陸辰說,“誰去弄的這個老人的身份證?”
    他打開工商登記檔案的電子版。注冊材料裏有張明的身份證複印件,還有一份簽名的授權委托書,委托一個叫“周麗華”的人代為辦理公司注冊事宜。
    周麗華。
    陸辰把名字輸入係統。查無此人——至少在這個省內,沒有匹配的身份證信息。可能是個假名,或者外省人。
    “查這個代理人的銀行賬戶,”老劉說,“辦理虛擬辦公室、工商注冊都要花錢,錢從哪來?”
    陸辰已經想到了。他打開銀行協查係統,輸入新科精密公司的對公賬戶。賬戶是三個月前開的,開戶行是高新區一家商業銀行支行。流水很簡單:開戶時存進一百元,此後再無進出賬。
    “幹淨得過分了。”老劉皺眉。
    陸辰繼續往下翻。工商檔案的最後幾頁是章程、股東決定等格式文件,每一頁都需要法定代表人簽名。在“公司設立登記申請書”的最後一頁,有一個見證人簽字欄。
    通常這個位置簽的是代辦人員或者股東,但這份文件上簽的名字是——
    李建軍。
    陸辰的手指僵在鼠標上。
    他盯著那兩個字,大腦有幾秒鍾的空白。是重名嗎?全國叫李建軍的人成千上萬。但那個筆跡……他下意識地調出手機,翻拍父親留下的那張四人合影。照片背麵,父親在每個人的名字下方都有一行小標注。李建軍的簽名,就在照片右下角。
    他放大,對比。
    兩個“李建軍”的簽名,在“建”字的走之底和“軍”字的最後一勾,有著幾乎一模一樣的書寫習慣。
    “怎麽了?”老劉注意到他的異常。
    “這個見證人……”陸辰聽見自己的聲音有點幹,“李建軍。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兒見過。”
    “重名的人多了。”老劉不以為意,“先記下來,回頭一起排查。”
    陸辰強迫自己冷靜。他截取了簽名圖片,保存到加密文件夾。然後繼續往下查。
    但李建軍這個名字像一根刺,紮進了他的思維裏。父親的三位戰友之一,王衛國、李建軍、**。如果這個李建軍就是那個人,那麽這件事的性質就完全變了。
    一個轉業後成為“民營企業家代表”的人,為什麽會成為一個走私管製材料空殼公司的注冊見證人?
    巧合?
    陸辰不相信巧合。尤其是在刑偵這條線上幹久了,就知道所有的巧合背後,大概率都有看不見的連線。
    “老劉,”他開口,“我去一趟銀行。對公賬戶雖然沒流水,但開戶需要法人到場或者有公證委托。我去調開戶當天的監控和材料。”
    “行,快去快回。我這邊讓技偵查一下那個聯係電話的基站定位。”
    陸辰抓起外套,快步走出辦公室。走廊裏,他碰見了林薇。
    “陸哥,海關的單子拿回來了。”林薇遞過一個U盤,“有個細節很奇怪。這批貨的報關單上,收發貨人都是新科精密,但集裝箱封簽號在係統裏對不上。”
    “對不上?”
    “海關係統裏記錄的這個集裝箱,應該在三天前抵達上海港,卸的是服裝。”林薇壓低聲音,“但今天在咱們這開箱的,確實是這個箱號,裝的卻是這些金屬粉。隻有一個可能——集裝箱在中途被調包了。”
    陸辰接過U盤,腦子裏那根弦繃得更緊了。調包集裝箱,這需要港口內部有人配合,或者對物流流程極其熟悉。
    “還有,”林薇補充,“我問了緝私那邊,這種高純度金屬粉末的源頭,很可能來自境外某幾個頂尖的實驗室或軍工合作企業。走私鏈條的上遊,能量不小。”
    “知道了,你先回辦公室,把情況跟老劉匯報。”
    坐進車裏,陸辰沒有立即發動。他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
    父親的案子,碼頭倉庫的證據,金屬盒子裏的照片和筆記本。
    現在的走私案,涉及軍工級材料的非法流通,見證人欄上李建軍的名字。
    兩條線,在兩個不同的時空,似乎正朝著同一個點匯聚。
    他睜開眼睛,發動汽車。車子駛出市局大院,匯入上午的車流。去銀行的路上會經過高新區,科技園就在那附近。
    陸辰看了一眼時間,十點半。他打了個方向,沒有去銀行,而是拐上了通往高新區的路。
    他想親眼看看那個B7棟402室,哪怕它隻是一個虛擬地址。
    科技園是新區的地標建築群,十幾棟玻璃幕牆大樓在陽光下閃閃發光。B7棟是一棟二十層的寫字樓,門口有閘機和保安。陸辰亮出證件,保安客氣地放行。
    他走進大堂,在樓層指示牌上尋找402室。四樓整層都屬於一家創業孵化器,402是其中一個掛牌的辦公室單元。
    電梯上行。陸辰走出電梯時,走廊裏很安靜。孵化器的前台坐著個玩手機的年輕人,看到陸辰的證件後愣了一下。
    “警察?什麽事?”
    “我想了解一下402室的租戶情況。”
    “402?”年輕人查了一下電腦,“哦,那間啊,是我們提供虛擬注冊服務的單位之一。就掛個牌,沒人實際辦公。您要找哪家公司?”
    “新科精密材料有限公司。”
    年輕人又敲了幾下鍵盤,表情變得有點困惑:“這家公司……三個月前就辦理退租了啊。牌子早摘了。”
    陸辰的心一沉:“退租了?那現在402室是誰在用?”
    “現在是空的,待租狀態。”年輕人說,“虛擬注冊服務最短租期三個月,到期不續就自動退租。這家剛好到期就退了。”
    “退租手續誰辦的?”
    “都是線上操作。我們把解約協議發到注冊郵箱,對方簽字寄回,我們就摘牌。”
    “注冊郵箱是什麽?有聯係方式嗎?”
    年輕人把屏幕轉過來。注冊郵箱是一串亂碼似的字母加數字,明顯是臨時注冊的。聯係電話就是陸辰他們已經查到的那個座機號。
    “退租協議有寄回地址嗎?”
    “有,我打印給您。”
    年輕人打出一張退租協議複印件。陸辰接過來,目光直接落在寄回地址欄。
    東海市中山路188號,金茂大廈A座2108室。
    而這個地址的收件人,又是一個熟悉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