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休養中的利刃,毒瘴深處覓道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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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瘴穀的清晨,死寂得讓人心頭發沉。
鳥鳴絕跡,隻有濃得化不開的墨色瘴氣,
在林子裏無聲地滾著,裹著腐朽和死亡的味道。
腳下枯葉偶爾“哢嚓”一聲,在這死靜裏格外刺耳,更添幾分陰森。
洞府外,一塊被毒瘴蝕得烏黑的石頭上,林夜盤膝坐著,緊閉雙眼。
呼吸悠長,卻帶著滯澀,每次吐納,胸口都像被看不見的手揪著,微微抽搐。
絲絲縷縷灰黑色的毒瘴,被他強行吸入體內,順著經脈遊走。
所過之處,如同無數冰針攢刺,刮骨般的劇痛直透骨髓。
這就是藥塵教他的【毒瘴吐納法】——一門在絕境裏,榨取那絲微弱生機的殘酷法子。
自打吞下【蝕髓丹】,斷裂的筋骨、受損的經脈確實飛速愈合了,
連臉上那病態的白,也透出點詭異的潮紅。
可代價如影隨形。
盤踞骨髓深處的陰寒毒素,常在半夜悄然湧動,
把他折磨得渾身蜷縮,腦子也像被凍僵了。
這痛楚,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所謂的“自由”,不過是鏡花水月,一碰就碎。
說到底,他林夜,隻是藥塵的一個“活藥人”,一枚被劇毒死死鎖住的棋子。
“呼……”
一口濃烈腥臭的濁氣從林夜嘴裏吐出來,凝成一團黑霧,久久不散。
他睜開眼,裏麵盡是疲憊,深處卻藏著一抹近乎麻木的堅韌。
這陣子,除了練這要命的【毒瘴吐納法】,就是在藥塵那冰碴子似的眼神底下,
一遍遍地揣摩那【斂息真解·入門】。
藏形,擬態。
他拚命想把自個兒的氣息,揉進周遭的毒瘴、岩石、枯木裏。
起初笨手笨腳,稍微引動靈力,指頭上的噬魂魔戒就泄露微光。
但經曆了血瘴潭的生死淬煉,又被藥塵用各種毒物來回“調理”,
他對危險的感知變得異常敏銳,對能量的掌控也精進了不少。
此刻,他氣血內斂,骨骼輕移,整個人真像背後那塊冰冷石頭似的——又冷又硬,
不細看,絕難發現上麵還坐著個大活人。
“小子,滾進來。”
洞府裏,傳來藥塵沙啞裏帶著點懶洋洋的召喚。
林夜心頭一凜,收斂氣息,慢慢走了進去。
藥塵那枯瘦如柴的身影,正斜倚在一張獸骨拚湊的簡陋石桌旁,
手指頭無聊地把玩著一個滴溜溜轉的黑色羅盤。
羅盤指針發瘋似的亂轉,發出低沉的嗡鳴,
盤麵上刻畫的符文忽明忽暗,透著一股子不祥。
洞裏彌漫著濃烈的藥味,混著血腥和腐臭——這是藥塵煉丹或者擺弄毒物時,慣有的氣味兒。
“前輩。”
林夜垂著頭站著,不敢看藥塵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相處越久,他對這個老毒物就越是忌憚。
手段詭異狠辣,心思更是像潭渾水,摸不著底。
藥塵眼皮子撩了一下,目光像針,仿佛要把林夜從裏到外紮透。
“【斂息真解】的‘藏形’,倒有點模樣了。”
林夜沒吭聲。
他清楚,藥塵的誇讚,從來都是有價碼的。
果然,藥塵話頭一轉,隨手把那黑色羅盤丟在石桌上,“哐當”一聲悶響。
“外麵不太平了。
墨塵遠那老狗,看來是真鐵了心要你的命。”
林夜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他找到這兒了?”
“找到?早著呢。”
藥塵冷笑一聲,枯瘦的手指敲了敲羅盤。
“但他布下了【九幽鎖靈網】,把整個毒瘴穀外圍給鎖死了。
這破爛玩意兒是老夫早年煉的預警法器,剛才那動靜,
錯不了,就是【九幽鎖靈網】啟動了。”
【九幽鎖靈網】!
林夜瞳孔一縮。
他聽過這歹毒陣法的名頭——鎖絕空間,阻隔遁法,
還能慢慢吸幹陣裏生靈的氣息和靈力,把人榨成陣法的養料!
墨塵遠連這種代價高昂的玩意兒都用上了,
顯然是認定他藏在這穀裏,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來!
“這網……有多厲害?”
林夜嗓子發幹,仿佛已經看到穀外那張天羅地網。
“厲害?”
藥塵嗤之以鼻。
“對老夫來說,算個球。
但對你這條煉氣四層的小命來說,那就是張十死無生的鬼門關。
現在你隻要往外走三裏地,立馬就被陰煞鬼爪撕成碎片。”
前有狼,後有虎。
穀外是墨塵遠的必死局,穀內是藥塵的毒掌鉗製。
林夜隻覺得心像掉進了冰窟窿,剛爬出一個絕境,又跳進了更深的深淵。
“怕了?”
藥塵玩味地看著林夜變色的臉。
“現在知道,你的命攥在老夫手裏,反倒是件好事了吧?
至少,還能讓你在這毒窩裏多喘幾口毒氣。”
林夜沉默。
這就是冰冷的現實。
沒有藥塵這重枷鎖,或者說庇護,他早就是墨塵遠的劍下亡魂,或者毒獸肚子裏的點心了。
“墨塵遠既然布下這網,短期內絕不會撤。
他是想困死我們,或者逼我們主動出去送死。”
藥塵撚著他那幾根焦黃的胡子,眼裏算計的光芒一閃。
“他倒是打得好算盤,以為老夫會陪著你這小子在這兒幹耗?”
“前輩打算怎麽辦?”
林夜抬眼問。
“涼拌。”
藥塵翻了個白眼,“毒瘴穀這麽大,這麽險,
他想搜進來,也得費不少手腳。
老夫在這兒待了這麽多年,閉著眼睛都不會走岔。
倒是你……”
藥塵審視的目光像刀子,刮過林夜全身:
“區區煉氣四層,連最低階的毒蜥牙縫都塞不滿。
墨塵遠還沒到,你倒先成了穀裏活物的小點心,
那老夫這些上好‘藥材’,豈不是白糟蹋了?”
林夜心頭一震。
他聽懂了藥塵的弦外之音。
他這具“先天禁忌體”,對藥塵來說,還有大把的“研究價值”,不能輕易死了。
“晚輩……定當竭力活命。”
林夜沉聲道,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一絲黑血悄然滲出。
力量!
他需要更強大的力量!
隻有這樣,才能掙脫墨塵遠的追殺,甚至……在未來擺脫藥塵的掌控!
藥塵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咧開一個詭笑:
“活命?
光靠‘竭力’在這毒瘴穀可不夠看。
你得有機緣,得有破繭成蝶的契機。”
林夜呼吸一窒,目光驟然銳利起來。
藥塵慢悠悠起身,走向洞府深處堆著的那些奇藥怪器,背影透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蝕髓丹】的毒,老夫每月會給你解藥壓著。
但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你要是永遠停在煉氣境,這毒遲早會蝕穿你的五髒六腑,到那時候,老夫也沒轍。”
“前輩的意思是……”
“築基!”
藥塵猛地轉身,手裏已經多了一株幹枯、卻散發著奇異幽香的植物。
“隻有築基,重塑經脈丹田,才有資格勉強壓住【蝕髓丹】的毒。
更重要的是,才夠格在這毒穀裏,掙得一絲喘氣的機會!”
築基!
林夜的心髒猛地一跳!
這是他做夢都想跨過的門檻!
可是,先天禁忌體就像一道無形的枷鎖,天地靈氣對他如同穿腸毒藥,
尋常築基丹更是碰都不能碰!
藥塵仿佛看穿了他的絕望,把那株枯物拋了過來。
林夜下意識接住,入手冰涼刺骨,一股奇異的能量順著指尖鑽進來,
竟引得體內蟄伏的毒素都躁動了一瞬。
“這是……”
“【萬毒道基花】的幹品。”
藥塵語氣平平,“真正的【萬毒道基花】,生在毒瘴穀最深處的‘萬毒窟’。
這東西至毒至邪,裏麵蘊藏著一道霸道的‘混沌道種’。
尋常修士,靠近三丈就得蝕骨融魂,但對你這個先天禁忌體來說……
或許,是唯一的築基指望。”
萬毒道基花!
以毒鑄道基?
聞所未聞!
但這消息,卻像寒夜裏突然擦著的一星火花,瞬間灼燙了林夜的眼睛。
“前輩是說,憑這個,我可以築基?”
“幫你?”
藥塵嗤笑一聲,“老夫可沒那份善心。
【萬毒道基花】是老夫煉製【萬毒歸真丹】的主藥,有大用。
隻是那‘萬毒窟’……凶險異常,瘴氣濃稠得像漿糊,
更麻煩的是,那裏盤踞著老夫的一位‘故交’。”
“故交?”
“一頭活了快千年的‘萬毒蛟蟒’。”
藥塵的語氣帶上了一絲凝重,“當年跟老夫鬥了三天三夜,打了個兩敗俱傷。
老夫斷了它一截尾巴,它也咬了老夫一口。
這些年,它就守在萬毒窟,護著那朵花。
那地方,老夫也不樂意輕易踏足。”
千年毒蛟蟒!
至少是結丹期的恐怖存在!
林夜倒抽一口涼氣。
以他煉氣四層的這點微末道行去,跟送死有什麽區別?
藥塵看著他臉色變幻,慢悠悠道:
“墨塵遠在外頭虎視眈眈,【九幽鎖靈網】步步緊逼。
你要是不想困死在這兒,或者變成那老狗的劍下鬼,就得盡快變強。
這【萬毒道基花】,就是你眼下唯一的活路。”
他頓了頓,眼裏閃過一絲幽光,帶著點誘引:
“你的先天禁忌體,既能中和血瘴,扛住【蝕髓丹】的毒,或許……
也能頂住【萬毒道基花】的侵蝕,甚至……
在那萬毒窟裏頭,攫取那老泥鰍都撈不到的機緣。”
林夜陷入了沉默。
指尖的【萬毒道基花】幹品冰冷刺骨,那股恐怖的能量還在體內隱隱作祟,引得毒素蠢蠢欲動。
穀外是墨塵遠的絕殺網,穀內是藥塵的冰冷鎖鏈,
前方是通往萬毒窟的九死一生路,還有那渺茫得幾乎虛幻的築基契機。
和當初在血瘴潭邊一樣,又是別無選擇的絕境。
過了許久,林夜抬起頭。
眼中的迷茫和掙紮像潮水般退去,隻剩下一片近乎枯寂的決然。
他將那【萬毒道基花】幹品仔細收好,對著藥塵深深一揖:
“請前輩指點,萬毒窟在哪裏。”
藥塵看著林夜眼中重新燃起的那抹帶著冰寒決絕的光,嘴角的詭笑更深了:
“很好。
骨子裏那股狠勁兒,總算沒被磨光。
萬毒窟在哪兒,老夫會告訴你。
但記住,路是你自己選的。
是生是死,能不能帶回道基花,全看你的造化。”
他踱到洞口,望著外麵翻湧不息的毒瘴,聲音輕飄飄地散在風裏:
“毒瘴穀,從來就不是什麽療傷的溫柔鄉。
它是煉獄,是熔爐。
要麽被煉成灰,要麽……浴毒重生,變成一柄藏在陰影裏的毒刃。”
林夜靜靜站著,掌心緊握,殘留的刺痛和骨髓深處的寒意交織。
毒刃麽?
他低頭,看著自己那雙雖然愈合、卻依舊透著幾分僵冷的手,
感受著黑色的血液在體內奔流咆哮的悸動。
墨塵遠,藥塵,萬毒蛟蟒,萬毒道基花……
來吧!
他林夜的命,從來就不是任人拿捏的爛泥!
縱使絕境環伺,前路布滿荊棘毒瘴,
他也要用這雙被毒物浸染的手,撕開一條活路!
穀中的毒風,似乎更冷了。
林夜的心底,一簇微弱卻凝練如鐵的毒焰,正悄然升騰。
休養中的利刃,鋒芒已在無聲磨礪。
隻待破毒而出,飲血噬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