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丹藥的匱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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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隙內的“穩定”,如同冰麵上的薄霜,看似完整,實則脆弱不堪。當林墨終於將左肩最頑固的屍腐藤毒素剝離殆盡,讓新生肉芽得以緩慢彌合傷口;當右肋的能量衝突被暫時“調和”成一種危險的平衡;當左小腿恢複基本知覺,能勉強支撐些許重量時,一個更加冰冷、更加現實的困境,如同潛伏在陰影中的毒蛇,悄然露出了獠牙——丹藥,徹底耗盡了。
最後一顆廉價回春丹的蠟殼,早已在之前洞窟療傷時被捏碎、舔舐幹淨,連一絲藥氣都沒留下。從護衛隊長那裏得來的兩枚丹藥,也在重傷瀕死時被囫圇吞下,藥力普通,杯水車薪。如今,他懷中的皮質小袋裏,隻剩下幾塊靈氣徹底枯竭、一捏就碎的靈石殘渣,以及那枚溫潤卻冰冷的玄天宗身份玉牌。
匱乏感,從未如此刻骨銘心。
外傷雖被粗暴“焊合”,但內裏的經脈裂痕、髒腑暗傷、以及能量衝突造成的持續損耗,都需要溫和而持續的滋養來修複。築基中期的境界,帶來的靈力總量提升,卻因其汙濁、混亂、充滿侵蝕性的特質,不僅無法用於溫養療傷,反而需要他耗費更多心神去壓製、引導,避免其進一步破壞本就脆弱的平衡。
他迫切需要“補益氣血”、“溫養經脈”、“寧神靜氣”的丹藥。哪怕是最低級的“養元丹”、“潤脈散”、“清心丸”。這些對於普通修士而言或許隻是輔助,對他此刻而言,卻是維係這具殘破身軀不繼續崩潰的“續命線”。
然而,沒有。什麽都沒有。
黑沼林深處或許有珍稀靈草,但以他現在的狀態和見識,根本無力尋找、辨認,更別提安全采集和利用了。那些靈草周圍,往往伴隨著更強大的守護妖獸或天然險地。
饑餓感再次洶湧襲來,比之前更加猛烈。數日僅靠滲水滴水和體內壓榨能量維持,他的身體已經瀕臨油盡燈枯。胃部傳來灼燒般的絞痛,四肢百骸都在發出對“養分”的渴求嘶鳴。沒有辟穀丹,他必須進食,否則連維持基本生命體征都難。
但這荒蕪陰森的黑沼林,能找到什麽“安全”的食物?腐爛的植物根莖可能帶有未知毒素,低階妖獸的血肉可能蘊含暴烈妖力(吞噬風險極高),甚至……同類的屍體(他立刻否決了這個念頭,並非出於道德,而是理智——修士屍體可能殘留怨念、禁製或追蹤標記,風險無法預估)。
丹藥的匱乏,將林墨逼入了更原始的生存絕境。
他血瞳掃視著狹小石隙,最終目光落在角落那個被破舊血衣包裹的藤條箱籠上。龍血草……蘊含著龐大生命精元與熾烈火屬性靈力的龍血草。這無疑是大補之物,但也是劇毒之藥。其屬性與他體內陰寒汙濁的根基截然相反,貿然吞噬,很可能不是療傷,而是點燃體內所有衝突能量的***,瞬間將他炸得粉身碎骨。
但……難道就沒有其他利用方式了嗎?
一個極其危險、近乎自虐的念頭,在他被饑餓與匱乏折磨得近乎麻木的腦海中滋生。他艱難地挪動身體,靠近箱籠,再次打開那個破洞。暗紅色的靈蘊混合著溫熱腥甜的氣息湧出,刺激著他幹渴的喉嚨和空虛的丹田。
他沒有去動那些完整的龍血草,而是將目光投向之前揉搓龍血草止血時,殘留在箱籠內壁和鋪墊蕨葉上的一些暗紅色碎屑和幹涸汁液痕跡。
這些殘留物,靈力活性已大大降低,屬性衝突或許也因暴露和幹涸而有所緩和?更重要的是,量極少。
他伸出顫抖的手指,用指甲小心翼翼地將那些碎屑和幹涸的痕跡一點點刮下來,聚集在掌心。隻有薄薄一小撮,混雜著灰塵和草屑。
然後,他做出了一個決定。沒有吞服,而是將這一小撮龍血草殘渣,放入了口中,但沒有咽下。
他將其壓在舌下,用唾液緩緩浸潤,然後運轉起《殘陽訣》中最為粗淺、也最為基礎的一縷行功路線——不是去吸收,而是去感應與引導。
他試圖用自身那微弱而汙濁的靈力,極其緩慢、極其小心地,去“觸碰”、“試探”那龍血草殘渣中散發出的、微弱卻精純的草木靈蘊與生命精元。不是吞噬,而是如同沙漠中瀕死的旅人,用幹裂的嘴唇去承接偶爾滴落的、可能含有鹽分的露珠——明知可能加劇幹渴,卻無法抗拒那一點濕潤的誘惑。
過程極其痛苦。龍血草那霸道的陽性藥力,即便隻是微量殘渣,在接觸到他陰寒濁氣的瞬間,也如同火星濺入冰水,激起激烈的反應。舌下傳來灼燒般的刺痛,一股熾熱的氣流順著他刻意引導的、最不重要的末梢經脈,逆衝而上,帶來針紮般的痛楚和一陣短暫的氣血翻騰。
但與此同時,一絲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純粹的生命暖流,也順著那接觸點,緩緩滲入他近乎幹涸的軀體。這暖流太過細微,對於他嚴重的傷勢而言,連杯水車薪都算不上,卻如同在絕對黑暗中劃過的一絲火星,讓他幾乎麻木的感官,重新捕捉到了一絲“滋養”的可能。
更重要的是,通過這次危險的“試探”,他對龍血草藥力與自身濁氣的衝突特性,有了更直接、更細微的體會。他開始在腦海中瘋狂推演:如果用某種方式(比如,混合黑沼林某種偏陰寒的毒草汁液?或者,利用噬靈蠱先進行部分“預處理”?)進行中和或緩衝,是否有可能提取出其中相對溫和的生命精元,而削弱其熾烈的屬性衝突?
這隻是一個模糊且風險巨大的設想。但在此刻丹藥徹底匱乏的絕境下,任何可能的方向,都值得思考,哪怕它通往的可能是更深的痛苦與變異。
他吐出那已經失去所有靈蘊、變成普通草渣的殘留物,舌下依舊殘留著灼痛感,但眼中卻多了一絲異樣的光芒。
丹藥匱乏,逼得他不得不將目光投向身邊一切可能利用的、卻同樣危險的“資源”。龍血草殘渣的試探,隻是開始。接下來,他或許需要更深入地“研究”噬靈蠱對不同性質能量的“預處理”能力,或許需要冒險去采集黑沼林中某些已知的、藥性猛烈但或許能“以毒攻毒”的陰寒毒草,甚至……考慮能否利用那枚玄天宗身份玉牌,去進行某種極端危險的“交易”或“誘餌”?
生存的底線被再次拉低。療傷的過程,從與傷痛對抗,演變為在匱乏中,於刀尖上跳舞,從毒藥中榨取生機。
林墨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感受著體內依舊混亂的痛楚和那微不足道、卻真實存在的一絲暖流。饑餓依舊,傷勢未愈,前路迷茫。但至少,他沒有坐以待斃。丹藥的匱乏,或許會將他推向更深的黑暗與異化,但也可能……逼迫他在這條汙穢的歧路上,摸索出一些連他自己都未曾預料到的、扭曲而獨特的“生存之道”。
他閉上眼,開始更細致地內視,評估著下一次“冒險”嚐試的可能方向與風險。在絕對的匱乏中,任何微弱的可能性,都被放大成了必須抓住的救命稻草。而抓住稻草的代價,往往是更深地陷入泥沼。但他,已別無選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