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新的偽裝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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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礫廢墟三角空間內彌漫的、刻意營造的腐臭氣息,並未讓林墨有絲毫放鬆。他知道,僅僅是藏匿和掩蓋氣息還不夠。在這座被玄天宗陰影籠罩、龍蛇混雜的望月城底層,一個沒有“身份”、沒有“來處”、也看不到“生計”的突兀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疑點。巡邏隊或許會因為惡臭而繞行,但那些同樣在泥濘中掙紮求存、嗅覺同樣敏銳的“地頭蛇”——無論是碼頭幫會的暗樁、其他勢力的眼線,還是那些為了半塊餅子就能出賣任何信息的底層混混——遲早會注意到這個新出現的、沉默而古怪的“鄰居”。
    他需要一個新的、更加穩固且合理的偽裝身份。一個能讓他在此長期潛伏、減少被探究可能性的“角色”。
    這個角色必須符合幾個條件:
    1. 存在感低:最好是那種讓人看一眼就下意識忽略,或不願深究的類型。
    2. 行為合理:有符合其身份的、可解釋的日常活動和微薄“收入”來源。
    3. 有“缺陷”:某些生理或性格上的“缺陷”,可以合理解釋其孤僻、沉默或行動不便。
    4. 有一定“曆史”:哪怕隻是模糊的、口耳相傳的流言,也能增加可信度。
    林墨將目標,再次投向了那個曾在巡邏隊搜查時“意外”出現的老乞丐。經過數日更加隱蔽、細致的觀察,他基本確認,這老乞丐確實是這片區域的“老人”,以拾荒和偶爾乞討為生,性情孤僻,很少與人交流,且似乎……耳朵有點背,口齒也不甚清晰。
    一個計劃,在冰冷的心中緩緩成型。
    他沒有直接接觸老乞丐,而是開始有意識地模仿與鋪墊。
    首先,是外貌與氣質的進一步“磨損”。他利用廢墟中找到的、混合了鐵鏽和某些礦物粉塵的汙垢,精心塗抹在臉、頸、手等裸露部位,製造出一種經年累月、洗不掉的髒汙與病態膚色。又用潮濕的草木灰,將頭發弄得更加幹枯糾結,夾雜著明顯的“白發”(用找到的某種白色粉塵)。眼神刻意維持著一種渾濁、遲鈍、對周遭漠不關心的狀態,隻有在絕對安全的獨處時,才會瞬間恢複冰冷銳利。
    其次,是行為模式的建立。他為自己設定了簡單的“作息”:每日清晨天色微明時,如同其他最底層的拾荒者一樣,“醒來”,慢吞吞地爬出三角空間,在廢墟外圍固定的幾個垃圾堆(遠離老乞丐常去的區域)進行一番毫無效率的翻找,偶爾撿起一兩件毫無價值的破布或碎木,揣進懷裏。然後,他會拖著左腿(傷勢未愈,正好作為“殘疾”的一部分),沿著一條固定的、相對僻靜的小徑,“挪”到遠處一個公用的、肮髒的飲水點(其實是汙水滲出的石窪),用破陶罐接一點水,再慢吞吞地“挪”回來。整個過程,動作遲緩,時不時停下“咳嗽”幾聲(用濁氣輕微刺激喉嚨),或者茫然地望望天,完美契合一個年老體衰、神思不屬的流浪漢形象。
    接著,是“缺陷”的強化與“合理化”。他開始在僅有其他流浪漢遠遠瞥見的場合,表現出對聲音反應“遲鈍”——有人從旁經過或叫喊,他往往要愣上好幾息才緩慢轉頭。與偶爾擦肩而過的、同樣麻木的流浪漢目光接觸時,他會迅速垂下眼簾,嘴唇蠕動幾下,卻隻發出含糊不清的、仿佛自言自語的音節,然後匆匆“避開”。他有意讓左腿的跛行更加明顯,且在翻找垃圾時,右手(較靈活)的動作也故意顯得笨拙、顫抖,仿佛患有某種隱疾。
    最重要的,是與環境的“互動”與“痕跡”的製造。他不再徹底清理三角空間內的汙穢,反而刻意保留了一些“生活痕跡”——比如,某個角落堆放了一小撮看似無用的碎布和幹草(偽裝成鋪蓋),入口附近丟棄著幾塊啃過的、硬如石頭的雜糧餅殘渣(用之前換窩頭的碎石從別處流浪漢那裏換來),甚至用汙血(取自身上傷口)混合泥土,在不起眼的牆角塗抹出一些毫無意義的、仿佛孩童或神誌不清者留下的雜亂劃痕。
    他就像最耐心的畫家,一筆一劃,為自己勾勒出一幅名為“廢佬”的灰色肖像。
    當然,這一切的最終“認證”,還需要一個契機,一次“偶然”的、能被其他底層人物見證的“互動”。林墨等待著。
    機會出現在三天後的一個陰雨午後。雨水稍歇,廢墟中彌漫著更濃重的黴味。林墨正慢吞吞地從“飲水點”返回,手裏捧著破陶罐,左腿在濕滑的瓦礫上顯得更加不穩。不遠處,那個老乞丐正蹲在一個稍微幹淨點的角落,就著雨水啃著一塊黑乎乎的食物。
    就在林墨經過老乞丐附近時,腳下“恰好”一滑,一個踉蹌,手中的破陶罐脫手飛出,“哐當”一聲摔在碎瓦上,裂成幾瓣,裏麵渾濁的汙水濺了老乞丐一身!
    “哎喲!”老乞丐嚇了一跳,手裏的食物都掉了,抬頭怒目而視。
    林墨似乎也受了驚嚇,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渾濁的眼睛裏滿是“惶恐”,嘴唇哆嗦著,發出含混不清的、帶著奇怪口音的破碎音節:“對……對不住……老、老哥……腳滑……我、我賠……” 一邊說,一邊笨拙地彎腰想去撿拾碎片,動作僵硬,左手(假裝不太靈便)顫抖著。
    老乞丐看著自己被濺濕的破衣,又看看林墨那副呆滯笨拙、口齒不清的模樣,眼中的怒氣漸漸被一種混合著嫌棄和鄙夷的情緒取代。他揮了揮手,像驅趕蒼蠅一樣:“算了算了!一個破罐子,晦氣!離我遠點!看著就晦氣!” 他撿起掉在地上的食物,心疼地吹了吹灰,挪到更遠的地方去了。
    這一幕,被廢墟中另外兩個正在避雨的流浪漢遠遠看到。他們沒有出聲,隻是漠然地看著,然後交頭接耳,低聲嘀咕了幾句,大概是在嘲笑新來的“廢佬”又蠢又笨,連累別人。
    林墨“惶恐”地站在原地,直到老乞丐走遠,才慢吞吞地、笨拙地撿起幾片最大的陶罐碎片,一瘸一拐地“挪”回了自己的三角空間。
    目的達到了。一次“意外”的衝突,幾個模糊的旁觀者。“廢佬”這個形象——年老體衰、耳背口吃、手腳笨拙、反應遲鈍、窮困潦倒——通過這次小小的“事故”,在老乞丐和其他流浪漢心中留下了初步的、負麵的但合理的印象。他們或許會嫌棄、會嘲笑,但絕不會過多探究一個如此“無用”且“無害”的同類。
    回到三角空間深處,林墨臉上那副呆滯惶恐的表情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平靜。他小心地處理掉手中陶罐碎片上的指紋(如果有),然後靠牆坐下,開始調息。
    新的偽裝身份,“廢佬”,初步建立。它如同第二層皮膚,雖然粗糙簡陋,卻能在很大程度上過濾掉不必要的關注和探查。接下來的日子裏,他需要不斷強化這個角色,讓它更加自然,更加深入人心。同時,也要在這層偽裝之下,繼續他的療傷、修煉、以及……對“聽雨軒”和玄天宗情報的暗中搜集。
    他如同一個技藝精湛的傀儡師,同時操縱著“廢佬”這具外在的、麻木的傀儡,和內在那個充滿仇恨、警惕與求生欲望的真實靈魂。雨水再次淅淅瀝瀝地落下,敲打著廢墟頂部的破帆布。在望月城最肮髒的角落,一個無人知曉的“廢佬”,正靜靜地蟄伏著,等待著屬於他的時機。